正当他一手搭在玲珑栓扣上,预备将笼门打开,放飞这只小可怜时,突然一官差在屋外通禀:“王爷,有人来探您。”
周劭轻敲那笼子,瞧着那只鹦鹉道:“看来现下放你还不是时候,”说罢将笼子搁在案几上,一撩袍子,坐得端端的,道:“让人进来罢。”
架势已摆足了,周劭从案台上拾起把骨扇,一下一下击着手掌心,定定望着那扇门。他以为是大理寺卿昨儿没问出有用的话,今儿便托了朝中哪个说客过来套话,然而推门进来的却是多日不见的喜鹊。
周劭森然的神情骤然松弛,手上一顿,嗤的一声笑道:“怎的是你,他们怎肯放你过来?”
喜鹊今儿一身杏黄色镂花交领襦裙,如意流苏的腰封将那纤腰一掐,显出婀娜的身段。她朝周劭浅浅一笑,露出两个梨涡,既有新妇的妩媚又兼少女娇憨。
她上前来,朝周劭深深一福,道:“奴婢给爷请安了!”
周劭伸出骨扇托了托她的手,“不必多礼,你有话便坐下说罢。”
喜鹊谢了坐,抬起那双水盈盈的眼,望着周劭,“一别三月,不想竟是在此处参拜爷,若不是奴婢去求守德,他替奴婢周全,恐怕这辈子奴婢也不能见您了!”说着喜鹊便抽出帕子来抹眼泪。
此时周劭才发觉喜鹊较从前清减不少,且梳的还是个妇人头。
“你……你这是成婚了?怪本王回来得晚,没能给你添份妆奁,想来锦秋应是张罗了,许了谁家人?”周劭嘴角一点浅淡的笑,虽来得突然,但他也像嫁妹子似的由衷高兴。
喜鹊见他高兴,心里却更煎熬。三个月,物是人非,她如今已嫁作他人妇,若不是夫君得知她的主子是王爷,想巴结着,今儿也不会允她来探望。想来今后他们也不能再见了,喜鹊于是绕开这些俗务,单同他说心里话,道:“喜鹊不必爷添妆奁,爷待喜鹊已足够好了,想当初奴婢的娘赶鸭子上架的将奴婢扯到您跟前来伺候,奴婢那时候犯了不少错,爷都没计较,若是寻常主人家,一个窝心脚早便踹上来了,还是爷您顾惜奴婢!”
“如此小事不必记着,即便是旁人本王亦不会追究,”周劭淡道。
“不!”喜鹊却陡然提高声调,望着周劭道:“王爷,那怎会是小事呢?都是您对奴婢的好,奴婢一辈子不敢忘却,只是王妃容不下奴婢,不然奴婢一辈子不嫁人,一辈子伺候王爷!”
周劭眉头一耸,忙调转视线,嗽了两声。
这话就差没明着告诉他她心里有他了。被有夫之妇表白心迹,周劭这还是头一回,偏这人还是他一直当作妹妹看待的喜鹊。
他“啪”的一声撑开骨扇,轻拂着,顿了一会子,斟酌着道:“你回去罢,一心一意待你夫君,若遇见难处了,去王府寻锦秋,她会拉你一把,今后本王便不见你了,快走罢,这大理寺也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一腔热情都堵在胸口,灼伤了喜鹊的心。她的心意,在暗处滋生,便连光明正大放在太阳底下晒一晒也不配。
先前她虽知王爷爱王妃,可想着王爷待自己也一向很好,兴许有些话说出来,会有回应呢,可方才他的话却让她心里头那唯一一点奢望也都泡沫似的被戳破了。她站起身,朝周劭一蹲,颇有些决然的味道,“王爷保重,今后奴婢再不会来叨扰您了。”
周劭淡淡嗯了一声,他慵懒地靠在圈椅里,轻摇骨扇,看着喜鹊的身影远去,淡去,就像扇走一团风。这是他对任何除锦秋之外的女子的态度,她们逾越了那道线,便会被无情地清理出去。
待人远去了,周劭猛然意识到一件事,无论是林春乔还是喜鹊,都是矜持的女子,却都当面向他表白过心意,可偏偏锦秋,似乎连一句心悦他的话也不曾说过,下回见着她,他定要她说上一箩筐来听听。
而此时锦秋正由一衙差引着入了大理寺的衙署,走过一处夹道,迎面遇上一杏黄色衣衫的女子。
锦秋定睛一看,那人头垂得很低,一手扶着墙缓缓前行,失魂落魄。
锦秋再往前些,脚步忽的一顿,这不是喜鹊么?
她自认对得起喜鹊了,因着她的叮嘱,她那叔母也不敢作践她,给她指了门好亲,让她嫁给龙禁卫的一名校尉,能供她安安稳稳过一辈子了。锦秋提步向前,与她错身而过……
她被领着到了周劭所在的侧院,心绪才平静下来。
这侧院相对于整个衙署格局,显得玲珑,里头就只有一间上房间并两处耳房,她四下望了望,发觉这儿与办公的衙署虽只隔了扇月洞门,却分外幽静,想来应合周劭的意。
一走进去,便迎上周劭的笑脸,他亲自斟了茶递给锦秋,温声道:“累坏了罢,外头烈日炎炎的,你却跑过来探望我,若中了暑可如何是好,让本王在这儿为你干着急啊?”
锦秋落座在长榻上,搁下杯盏,问:“方才喜鹊来过了?”
周劭挨着她坐了,不知怎么的,一靠近锦秋周劭便有些管不住自己的手,要么是顺一绺头发放在手里,要么便是要摸摸她的手。他将锦秋的手拿过来攥着,道:“来看我的,我说今后有什么事不必来寻我了,去寻王妃,本王的王府是她说了算,本王的主也是王妃来做,要求什么事便去求她。”
锦秋听得扑哧一笑,心里受用得很。方才她还担忧他会怪自己容不下喜鹊,没想到他竟这般自觉。
“王爷,你说咱们现下算不算落难夫妻,您被圈在这儿出不去,若换了旁人,急也急死了,我们倒好,还在这儿说话逗乐子!”其实锦秋来时心里担忧得很,又怕王爷住不惯,又怕朝中局势有变他忧思难解,现下却被他那一句“本王的王府是王妃说了算,王妃能做本王的主”逗乐了。
周劭也笑,他其实忧心得很,可这些不能做在脸上,他不能让自己的女人也跟着烦忧,他娶她不就是为了逗她乐,余生都让她活得高兴自在的么?
他于是道:“本就该如此,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儿顶着,你忧心什么,刑部在潭州已查出些眉目了,不日此案便可了结,你就在府里安心等着本王回来!”
锦秋微微颔首,眼里忽而有了泪意,她一头扑在周劭怀里,什么也不说,只是抱着他精壮的腰身,脸在他胸口上轻蹭。
这是很安心很温暖的感觉,好像只要抱着他,只要这个人在,她就什么也不怕了,哪怕明日便要将他们夫妻二人推到午门去斩首,只要能握着这个人的手,也没什么了。
周劭也紧紧搂着她,哄孩子似的轻轻顺着她的背。
他的柔情像一张网,罩住了她,她阖上眼,沉溺其间,一手轻轻抚上他那跳动的胸膛,她觉着自己的心跳与他重合了,跟着他一起跳。
可是这样的沉溺不能太久,她强自拉回思绪,抬起脸望着他流利的下颌,道:“王爷,我去寻了表哥,他现下也有悔意,我定能说服他的,若他能放下成见,说出实情,一切便有转机,如此王爷便宽宥了他罢,表哥他只是一时迷了心窍,为了我,他这辈子过得太苦了!”锦秋圈着周劭的腰身摇了摇。
周劭呢,柔情蜜意时听见锦秋提起她表哥,不禁大蹙眉头。可听闻赵臻那儿有转机,他心里也高兴,于是道:“此事你也不必强求,他若实在恨我,你去劝只会伤了自己的心,不如由他去,没有他,这案子还不能水落石出了?当大理寺和刑部是吃干饭的么?若他真有悔意,要翻供,那也是大好事,我不会紧揪着他不放。”
这句“不会紧揪着不放”总算是安了锦秋的心,只要二人的结能解,能保住他们的命,她多跑两趟刑部大牢有什么要紧?锦秋紧紧搂住了周劭,抬起璀璨如星子的眼望他道:“王爷您真好。”
周劭最受不住锦秋这绵绵的眼神,简直能将他的魂摄了。
他俯身去吻了吻她的眼,她的额,沙哑着声在她耳边诱哄:“你还从未说过心悦我呢,我想听。”奇快妏敩
锦秋赧然,脑袋缩进他怀里。
“我想听你说,”周劭不依不挠。
锦秋无法,只得双手勾着他的脖颈,唇贴着他的耳,轻轻呢喃了一句。
这世上最令人动情是滚烫的情话。
周劭听得耳热,也寻着她的耳回了一句,接着,细细密密的吻便落在锦秋唇上……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宋家嫡女宅斗日常更新,第一百七十章:情浓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