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险狡诈也好，不择手段也好，常人但凡有所追求，必定有其软肋。就怕遇上一无所求，又无牵无挂的。
柳临风简直是狗拿刺猬，无处下爪子：“天下之大，你哪里不好去，却偏来拂云县这穷乡僻壤，未免太巧了吧？”
“谁说不是呢？”
柳如花一嘟小嘴：只怪我年岁大了，日前一时不慎，受了重伤，只好躲到这兔子不拉屎的地方，来调养身子。
谁曾想到，竟真有主顾将人家当做了那风尘女子，说人家若肯为他做一件事，便让人家重入良籍。哈哈，这良籍娼籍我倒不在乎，只是听他说的有趣，便过来瞧瞧。谁知，竟让我遇上了你这个死鬼。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呢……
这第一桩买卖的主顾，无疑是自己老爹，雇她来找人的。至于第二桩……地头恶霸，市井无赖，附近酒家，他柳临风得罪的人不在少数，一时半会儿，却不知是哪个要整他。
况且，何不直接放把火呢？
看着他眼中疑惑弥漫，不等问话，柳如花便扭捏的摇了摇头：“人家的规矩你懂，主顾的消息，人家是打死也不会透露的。谁让你只关心人家为什么到这儿来，既不问人家如何受的伤，伤到了哪里，又不问人家伤的严不严重，死不死得了……人家真的是好难过呢……”
还不到晚饭时候，明媚却不热烈的阳光，给万物染上了一层柔和的光彩。吴音匆匆赶回后衙，趁着天亮，在一排排的书架间翻找起来。
所有的档案，她都已按着名目分类，又按着时间时间排列了起来，无论柳如花是本地人，还是客居于此，她的资料，应该不难找到。
可找过了几处最有可能的地方，却都没有。
难道是文件太多，她忙中出错，给放错了地方？
吴音抬眸望着汗牛充栋的资料，这一个差错，便无异于大海捞针了。倘若一册一册，一卷一卷的去翻，恐怕这十天半月就有的忙了。
但是不这么找，去大街上无头苍蝇似的打听起来，恐怕更加费时耗力。
吴音挽起袖子，从门口找起，将书册搬下一摞，逐一过目之后，再放回去。
看到第二个架子，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风呼啦一声便涌进屋子，吹翻了她手中的书页。奇快妏敩
“苏大人？”
吴音回头，正要抬脚进门的苏钰却是一愣，许是不曾想到这里还有个人在。
“阿音？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
“找点东西。”
吴音手中不停，放下一本又拿起一本，越说，神色越发黯然下去：“不知大人可否听说过柳如花，唉，也许她根本不姓柳，或者……也不叫如花……”
“如花？”
苏钰暗暗捏紧了手中的册子，借着宽大云袖的掩饰，将那册子又往身后藏了藏。蹙着眉心思索了一阵，才游移不定的开口道：“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似乎是在……倚红楼听过。不过当时，我只顾与冯严两位理论，并不曾将其他放在心上，也不知是否记错……”
“倚红楼……”
吴音将地址记下，又埋头找了起来。哪怕有了打听的方向，资料也还是要找的。毕竟人嘴两张皮，怎么说全看情绪，可是档案一时半会儿做不了假。
苏钰走到一排书架后面，趁吴音不注意，将手中册子偷偷放回去，淡淡笑道：“怎么突然打听起了如花？我帮你一起找。”
吴音堪堪找完一排，直了直腰：“没什么，只是今天在临风楼里见到她了，感觉……也就随便找找。大人呢？怎么这么晚，还来这里啊？”
苏钰站到她的对面，隔着书架上的空位：“我也是，随便找些东西看看，打发无聊。”
西墙的影子压过来，纸上字迹渐渐的有些模糊了，苏钰抽出来一本，看了一眼，便随手递过来：“看看这是不是你要找的？”
吴音凑到窗下，翻开几页，倚红楼人事复杂，关于如花的消息，却只有寥寥几句。只记载着，她是两个月前，自外地来的，年二十有一。簿册上，连个姓都没有。
算算日子，跟柳临风竟是前后脚来的。
不止档案里记载过于草率，便是倚红楼的几十张嘴，亦无法提供关于柳如花的具体情况。
赵老妈子这样说：那个小姑奶奶，总算走了。苏大人，吴师爷，您二位是不晓得啊，这个如花，她是自己赖进门的，琴棋书画不做，跳舞唱曲儿不干，陪客人？哎呦，哪里使唤得动啊……什么活儿都不干，还要吃最好的，喝最好的，住了我最好的房间……简直就是供了个菩萨。
我也不想她在这儿啊，可是……她……她那些手段，厉害着呢。稍微给她个眼色看，老婆子我就有吃不完的苦头……唉！好歹老天开眼，让她走了……
头牌姑娘锦瑟用丝巾扑扇着鼻子，这样说：如花的那些日子，就住在这儿。我前儿个才刚搬回来。用香熏了两天呢，还是有她的味儿。这本是我的房间，她一来便鸠占鹊巢。我与她理论，反遭她残忍下毒，差点，就再也见不到大人了呢……
告她，谁敢去啊？我这条小命，还想留着伺候大人您呢。苏大人，自打上次见了您一眼，奴家就茶不思饭不想，都饿瘦了呢，咱这街坊邻里的，您可得常来啊。
寻常的姑娘们这样说：“如花没来之前，有妈妈和锦瑟，如花走了之后，依然有妈妈和锦瑟，我们对谁，不是敢怒不敢言？倒是如花在那些日子，把他们收拾得老老实实的，为我们出了口恶气呢。”
总结出来，就是如花不请自来，来了之后说一不二，把所有人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只是……她这样一个耳聪目明，身手不凡，又精于毒药的女子，如何会看得上一个偏远小城的青楼？又因为什么而自行离开？
难道是与人有约？那人迟到了些日子，她便住下来一直等着，直到那人出现？
可是经过吴音的再一次打听，三五日前，却并未见到什么奇怪的生客。迎来送往的，也都是平日里的熟客。
只赵妈妈眉心一蹙，突然记起来：“若说生客，前几天的确来过一位……姑娘们不曾接待，自是不记得，可妈妈我却是过目不忘……”
吴音忙支棱起耳朵。
见她将苏钰打量了一番，继续说道：那天人很多，这人混在几个熟客里进来，我跟那些熟客打了声招呼，回头再想去招待他，却怎么也找不见了人影，我还以为他走了呢。
可过了一阵，我正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又看到他自楼上下来，从大门出去了。这前前后后啊，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想来也不够做什么的，我也就不曾在意……如今仔细一想……还真就是他来过之后，那姑奶奶便走了呢……
苏钰被赵妈妈盯得浑身不自在，将目光移到别处，追问道：“那人什么模样，多大年纪？可还记得？”
“穿着件宽松得过分的黑锦袍子，不到三十的样子，却留着两撇小胡子。身量嘛……”赵妈妈唇角一弯，歉意的说道：“却是跟苏大人有些相似。不过那贼头贼脑的样子，却又如何与苏大人相提并论呢？何况那几日苏大人为了潘大元的案子，正忙得废寝忘食，又怎么可能到我们这里来呢？”
以上，便是倚红楼所能提供的全部信息了。
夜色苍茫，出了倚红楼的范围，就只剩凄迷的月光，无力的照在简陋的石板路上。
走到岔路口，吴音遥遥望去，但见临风楼早已关门打烊，门楣上黑漆漆的灯笼随着夜风摇摆不定，二楼的一扇纱窗里，却透出温馨柔暖的烛火。
才打过二更，换算过来也就九点钟的样子，不睡倒也正常。可是那映在纱窗上一高一矮的两个影子……
甚合那一句“花开并蒂影成双，雨打风吹共心伤。”
苏钰停下来等了一阵，见她望得出神，迟迟没有要走的意思，便劝道：“夜里风凉，快回去吧。”
吴音点点头，默然不语，落后半步，跟在苏钰身后。
刘伯知道苏钰出门，便一直留心等着，听到有脚步声，立刻打了灯笼迎出来。
苏钰叮嘱他早些休息，之后，便一路将吴音送回房间，又帮忙点亮蜡烛。免得她怕黑。
其实，屋里的摆设，吴音早都习惯了。莫说她不怕什么黑不黑，便是要怕，也该是初来乍到时怕，如今早无所谓了。
吴音道了句谢，又说：“明天还有公务要处理，大人也早些回房吧。”
互相客气了几句，苏钰已打算要走的，看到案上斜放着一本书，便顺手拿起来，随手翻开。看了一眼，不由得皱眉：“这是……这是流霜国有名的文人，秋渐寒的册子。你……真是想不到，阿音你竟也读得懂……”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农家有余闲更新，第五十二章 花开并蒂影成双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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