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音紧张的手心冒汗，翻过前面的山呼海拜之辞，直接跳过去看正文。
两页看过之后，对折子里所奏之事已有了大概了解，这时，就听外面有人喊道：“慕婵，收拾好了没？可需要帮忙？”
“不用……已经好了。”
吴音慌忙将折子合回去，慌乱中险些碰翻了烛台，慌忙的灭了灯，随在其他人身后，各自回到居所。那时就真的百口莫辩了。
看来，只能用昨天的老路子，利用职务之便，到御书房去翻折子了。
去的太早，难免惹人怀疑，所以还是按着平时的时辰，过了午膳时间才去的。林总管已经将新一天的折子送到案头，放在另一边。
吴音仔细检查了桌面，发现有几滴烛泪落到了不该落的地方，便用镇尺轻轻的刮去，确认再不曾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才开始泡茶研墨。
这一次，永昌帝却不是自己来的，听着脚步声，大概身后还跟了三四个人。去掉一个林总管，还多出了两三个。
几人不曾走进书房，就在外面的大殿里议事。吴音也赶紧迎出来，站在一旁静候随时吩咐。
听过了关于加固南江河堤的奏报，永昌帝面无表情的喝了口茶，随口问道：“安庆侯意下如何？”
吴音一个激灵抬了抬头，正看到苏钰施礼回道：“如今江北之地哀鸿遍野，微臣认为，还是应当先赈济江北灾民。至于加固河堤……从今年的旱情来看，恐怕三年之内，都不会有决堤之险。不必急在一时。”
另一人也随声附议道：“臣也以为，赈济灾民，救百姓与水火之中，才是眼下当务之急。切不可本末倒置。”
永昌帝微微颔首，似乎已同意两人的提议。之前奏请加固河堤的老臣却突然跪地哀求道：“陛下，陛下明鉴，南江的河堤已是十六年前的旧堤，如今年年修修补补，才能勉强支撑。若不趁着今年水位偏低，加紧修葺，万一……万一哪天突发大雨，恐怕就会一溃千里，酿成大祸啊……”
“危言耸听！”
苏钰身后的愤愤怼了一句。
苏钰倒还是那副彬彬有礼的模样：“刘大人的担心，其实也不无道理，只不过眼下比起几十万灾民饥肠辘辘，嗷嗷待哺，重修河堤一事，委实不得不往后拖延。待国库充盈，方可施行。”
身后那人又躬身道：“陛下，江北灾情紧急，刻不容缓啊！”
刘大人眼看着河堤工事就要被押后，“砰”的一声，一个头重重磕在地砖上，先行请罪，才开口质问起以苏钰为首的二人：苏侯爷，下官治理南江河道十几年，南江河堤岌岌可危到何种程度，下官亲眼所见。
而侯爷长居京都，京都距江北八百里之遥，侯爷究竟是如何得知，江北大旱？何以江北之地至寸草不生，下官所治理的南江，却只是水位略有下降？此番来到京都，沿途所见水脉，也仅仅是比往年略低，远远成不了大灾？
“江北旱情一日一次快马来报，难道还能有假？倒是你……”
苏钰居高临下说道：“……刘大人，你每年从朝中要那么多银子，南江河堤便是全用银子砌成，也该够用了吧？可你却年年修葺，年年危急，本侯倒是想问问你，那些白花花的银子，究竟都用在了哪里！”
“你……”
刘大人被他倒打一耙，气的胡子直哆嗦，只得再度哀求永昌帝：“陛下，老臣忠心耿耿，可昭日月。若陛下怀疑老臣的账目有假，可亲自到南江巡视，若老臣有半句虚言，老臣甘愿人头落地，以谢陛下天恩！”
“放肆！陛下九五之尊，岂能去那南江卑贱之地！”
有人呵斥了一句，刘大人方知言语有失，再度磕头谢罪。
“好了，起来吧。”
永昌帝授意林总管把人搀起，叹气道：“如今连年灾祸不断，国库已然入不敷出。朕明白刘卿心系南江百姓，唯恐河堤有个闪失。可是河堤溃决毕竟只是后话。眼下……朕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几十万百姓活活饿死……”奇快妏敩
说着，就吩咐笔墨伺候，看样子是要当场决断。
周世宏在说江北大旱，苏钰也这么说，似乎还有旁人也这么说。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听起来似乎是铁板钉钉的事实。
可是刘大人说的话，抛开势单力薄，只从客观上分析，他的话，实则不无道理。从主观上讲，一大把年纪还千里迢迢的面圣陈情，据理力争，更加不像有假。
何况，随便一只老鼠，一枚跳蚤，也比周世宏和苏钰真实多了吧。这里没有将刘大人比作跳蚤的意思，而是她已完全将那两位认做了狡诈虚伪的代名词。
心有所思，动作也比平时慢了些，永昌帝其实除了不怎么爱说笑，脾气还算是真的不错的，竟关切的问了一句：“慕婵，可是今日身体不适？”
“啊？”
吴音受宠若惊，抬起头说：“多谢陛下关心，奴婢没事。只不过……”
吴音端着纸笔跪下：“奴婢斗胆，听了陛下与各位大人议事，奴婢认为，刘大人所言，其实更有道理。河堤本就是以防万一，若不趁着水位底下，及早修整……”
话音未完，就被人出声截断：“荒谬！你一个宫女，竟敢非议朝政！真是罪该万死！照你这么说，难道就任由那些灾民饿死？”
吴音并未看他，只对高位上的永昌帝说道：“奴婢只是说，刘大人的话有道理。还没说完，就被打断。奴婢后面要说的，是安庆侯所言，若经查证，当真属实，亦不无道理。”
永昌帝眉心微微皱了一皱，这副表情倒真是与姜辽像了七八分。“若经查证”这四个字，已讲的再明白不过，永昌帝立刻就明白了过来，轻咳了一声，吩咐道：“众位卿家暂且退下吧，江北南江都是朕的子民，此番兹事体大，待朕于宗庙中请示过先祖，再行商议。”
“陛下，灾民易子而食，江北灾情刻不容缓啊……”
这人还想再说什么，偶然间一个抬头，却看到苏钰的脸色已凝重得吓人，心下一惊，未曾讲完的话便又吞回了肚子里，老老实实的告退而去。
“慕婵，你怎么还不起来？”
三人离去之后，永昌帝浑身松了劲似的，略歪了一歪，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倚在坐榻上：“林总管，你怎么也跪下了？”
吴音垂眸说道：“慕婵妄议朝政，自知有罪，不敢起身，静候陛下发落。”
林总管却说：“陛下，慕婵姑娘新来的，一时口快，请陛下网开一面，稍施惩戒，让她记下就是了。”
难道这就是阎王爷好见，小鬼难缠吗？在后宫当值的时候，所见几乎尽是张牙舞爪，面目狰狞，到了这宣政殿，怎么一下子每个人都和蔼可亲起来？
永昌帝大手一挥：“都起来吧。朝政之事本就该集思广益，若说几句话就要治罪，那朕岂非真成了孤家寡人？”
停了一停，待二人起身之后，又道：“慕婵，你对江北的旱情，似乎心存疑虑？”
吴音说道：“回陛下，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奴婢只是觉得，今年京师的雨水虽比去年少了些，却远不至于造成旱情。至于江北之地究竟是情形，还是派可信之人轻装简从，去打探一番，好对症下药。”
“江北若果真旱情严重，必然暴乱丛生，就灾如救火，就让高将军快马加鞭，赶去看一看吧。至于南江河堤……本无需再查，不过此番既然要打探，那就让太子跑这一趟吧。”
两道密旨很快传达下去，传旨的职务卑微，行事低调，并未引起注目。同时，各地粮草也在加紧调配，做赈济灾民的准备。
姜辽依旧是陪着萧赢吃喝玩乐，不过看他的样子，便知到只有萧赢一个人玩痛快了，他并未乐在其中。这天回来，特意等在宣政殿外的小路上，看到吴音路过，就将一包点心塞给了她：“箫老三给你的，说要亲手交给你。”
吴音看到外面的线绑得乱七八糟，就扑哧笑了出来：“六殿下，你偷吃了？还把线都弄乱了。”
姜辽面色不佳，大概是头一次被人当做邮差使唤，心有不甘：“没有，我只是打开看了一看……还真的只是点心。这东西宫里有的是，谁稀罕……”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农家有余闲更新，第一百零四章 波澜又起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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