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话被吴音打断,就不晓得该不该再接着说下去。
毕竟这完全只是猜测,而且还是对人不好的猜测。换句话说,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可是倘若不说的话,万一出了岔子,岂非后悔药都没处买去?
“阿音,有些话我必须告诉你,你听我说……”
趁还没有进城,柳临风拉着她离开大路,走到一旁的城墙底下,远远的避开来往行人:小翠的案子虽然了结了,可是留下的疑点太多,简直匪夷所思……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那天苏钰未时已经来过一回临风楼,可是不到两个时辰,就又来了一回?还有,他说要回府去吃,为何出了门又临时改了主意,在夜市里游逛起来?又吃过了饭才回去?
这一切当真都是巧合吗?
顾玄跟了他五年,那孩子的品性习惯,苏钰应该是了如指掌吧?
苏铮真的只是想要下点泻药,折腾一下苏钰,小翠说的都是事实,只不过后来出了人命,两个人才阵脚大乱——苏铮用烧房子威胁小翠,怕她说出去。而小翠被吓坏了,所以才要找机会逃离。
真正下毒的,其实另有其人。
这些,吴音不是没有想过。但是,从未想到柳临风刚刚所说的这个深度。
因为,这不可能。她打死也不能相信,苏钰会对顾玄下手。
吴音替苏钰辩解道:“你想说什么?你怀疑是苏钰自己给自己下毒,又故意不吃,从而害死了顾玄,然后利用顾玄的死来大做文章?不会的,苏钰他不是这样的人。”
柳临风神色凝重:“我也不愿意相信,是他下的手。不过……倘若,苏钰得到消息,知道那晚的菜里会被人下毒,却不说破,而是故意出门不吃,间接留给顾玄的呢?”m.qikuaiwx.cOm
“这……怎么可能?”
吴音连连摇头,对柳临风的推断无法认同:“他是如何对顾玄的,这些日子我看得清清楚楚,说是兄弟都不为过……他若是晓得菜里有毒……单是这点就说不通啊,他是如何晓得菜里有毒的?”
“绿罗。”
柳临风决然说道:“那晚,方妈不是看见绿罗,从清兰居的院子里走出去了吗?这个通风报信的人,很有可能就是绿罗。”
“她?”
吴音几欲惊掉下巴:“她……若说她去下毒,我信。说她好心去给苏钰通风报信,打死我也不信。你不知道,早在西兰河的时候,她在苏钰治风寒的药里下东西,就让我抓到过一次。”
“如果,这一切只是你看到的表象呢?绿罗究竟在为谁效力,我们根本不可能知道啊。”
柳临风针对着苏钰,口风丝毫不肯放松。吴音从未见过他如此固执。或许,真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自己之前看到的,只是他的一个片面。对他的了解,还不够透彻吧。
无论怎样,他肯将这个推断说出来,也是费了不少力气去思考的,说明对自己很在乎。只是这无凭无据的事,再纠缠下去,怕是谁也说服不了谁,只会没完没了的争执。
吴音带着几分搪塞,脸上却表现出十二分的诚挚,说道:“好,我听你的。以后,我会留心苏钰的。”
柳临风担忧望了她一眼,明知道她多少有点口是心非,却奈何人已经表示妥协,这个问题,就无法再咬着不放,继续追究下去。
回到侯府,推开房门,才发现苏钰今日竟哪里都没去,而是坐在她的房间里等她。
彻夜未归,吴音刚要解释,就看到苏钰站起来走到近前,握起她的手道:“什么都不用说,我相信你。”
门外方妈推门而入,看到两人的样子,宽慰的笑起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阿音姑娘你可不知道,昨晚公子没看到你回来,整整担心了一夜,到现在都没合眼。这下,总该去睡个安稳觉了吧?”
“什么?你一夜没睡?”
经方妈提醒,吴音这才察觉到苏钰眼眶乌黑,眼睛里满是血丝。不禁愧疚万分:“我……昨天出城走了一走,想不到耽搁了回城的时间,害大人为我担心了……我什么事都没有,你快去睡吧。”
“不了。”
苏钰就着方妈端来的水盆,洗了把脸,用帕子抹干净水珠:“陛下体恤父亲病重,特意从宫里派了御医前来,为他老人家诊治。这会儿,恐怕就该到了,我得赶紧去福德堂看看。”
说着便整了整衣襟,快步走了出去。出门的时候,许是因为彻夜不曾合眼,竟被绊了一下,差点摔跟头。
听到吴音的惊呼,苏钰回头冲她笑了一笑,又继续走了出去。
御医官品不高,但在这个时候前来,大概不只是诊治那么简单,恐怕身兼钦差之职。
安庆侯眼看着一日不如一日,嫡子苏铭又一命归西。安庆侯的尊荣无关紧要,但其手下这五万大军由谁来接任,京师那边不得不慎重考量。
所以,这御医的使命之一,应是摸清安庆侯究竟病到了何种地步。之二,应该是考察苏铮与苏钰,哪个更适合掌管枕边的这五万大军。
毕竟淮州离京师太近,倘若有个风吹草动,急行军不过半日就可赶至京师。
御医前来不是秘密,昨晚,几位夫人已经召集过所有的下人,训了一大篇话,如今阖府上下,人人都小心再小心,生怕有个闪失,惹祸上身。
至于顾玄与小翠的死,则完全就像上辈子发生的事情那般遥远。所有人,都默默的选择了遗忘,绝口不提。
侯府里多了几声婴儿的啼哭,大夫人果然趁机将那孩子接回,安顿在苏钰的正妻那里,折梅院里养着。
母慈子孝,兄友弟恭,妻妾和睦,御医还没到,整座大宅却仿佛已经脱胎换骨一般,呈现出一片安宁祥和之景。
每个人都摇身一变,收拾起了自己的狐狸尾巴,昔日的死对头走碰了头,竟然还能不夹枪带棒的寒暄上几句,堪称一大奇景。
但是,皮子上越是平静,越加不能掉以轻心。
丧子之痛让大夫人看起来明显的衰老了几岁,不过手腕魄力丝毫不减之前。所有事务安排的明明白白,御医所居的客院之中,无论倒茶还是打杂,都是她的亲信。
何二夫人跟苏铮母子,连一根指头都插不进去。却无论心中如何别扭,脸上还要僵硬的笑着,做出恭维姿态。
苏钰却是满不在乎的样子,一如往日里的循规蹈矩,在一干上紧发条,目露精光人群的中,显得从容自若。
似吴音这般,都不曾正式进入安庆侯府下人名录的丫鬟,自然是没有资格见到宫廷御医。倒也乐得清净,只管用心留意每处院落的动静就好。
二夫人那里很安分,没什么地方行差踏错,可也没什么地方出彩。这都要赖苏铮搅弄是非有余,真材实料不足,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才学。
这一对母子的存在感,一时间变得很弱。但是这并不代表,苏铮已经没有机会。有时候,老实本分,比八面玲珑更能博得上头的欢心。
尤其,是在需要有着绝对忠心的岗位上。
吴音从前面转了一圈回来,都走到了后花园,又听见婴儿的哭声,穿墙过院的,自折梅院的方向传来。
自打接回了这孩子,府中便时常能听到他的哭声,尖利,刺耳,不顾一切的哀嚎,仿佛蕴藏着无穷的恐惧。
可是三个月大的孩子,都看不清脸,记不得事,这扯破喉咙的哭声,委实让人起疑。没日没夜的放声大哭,这绝非寻常婴儿的作为。
这个尚未出生,就惨遭遗弃的孩子,如今是大夫人一党的命根子,便是侯府中有名分的姬妾,都探望不得不得。更不要说她这个不入流的丫鬟了。
吴音摇了摇头,继续往园子里走去。
行不多远,就看到堆土而成的小山包上,无遮无拦的萧瑟凉亭里,站着个人,在那里喝西北风。
乌木冠束发,雪色长袍迎风漫卷,不似苏钰那般文质彬彬,也不似苏铮那般精明油滑,模样却是生疏得很。看那探头探脑的姿态,似乎是在望风寻路,不知有个企图。
吴音转上小路,由山坡的另一侧拾级而上,穿过层层枯败的花木,爬上冷风嗖嗖的凉亭。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侯府之中?”
那人听到人声,遂转过身来,望着她勾唇一笑,说道:“随处走走而已,却不知,姑娘又是哪位?”
吴音见他一脸悠闲自在,还真的摸不准这人究竟是误入,还是擅闯。不过,不管他什么目的,如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哪怕他是个刺客,也最好神不知鬼不觉的,赶走得了。
吴音道:“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万一被别人发现,只怕会将你射成筛子,你还是到别处去玩吧。”
那人不领会她的好意,反而大马金刀的与石凳上坐下:“别处自是山高水阔,更能赏心悦目。只可惜,许某皇命在身,要为侯爷诊疾调养,不敢有丝毫懈怠……”
许?
宫里派来的御医,似乎还真的姓许。
吴音呆了一呆,反应过来之后,慌忙俯身下拜。
心中却是思绪不断:这就是首屈一指的王牌御医?竟这么年轻?皇帝放这么一个风华绝代的人在宫里,就不怕后宫起火?有他在,宫中女子定然是病得络绎不绝,让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吧?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农家有余闲更新,第八十五章 钦差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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