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指插进了土里,努力想攥紧什么东西来支撑自己,太烫了,高温近乎可以灼烧到灵魂,连身上被逼出的汗都可以瞬间蒸发,我知道这是神骨重新与血肉融合必须经历的过程,除了硬抗别无他法。
“殿下!殿下!”有人将我翻了过来,声音焦急且悲切,“殿下您怎么了!”
被他碰触到的肌肤上的尖刺强硬的扎入体内,我连大声哭喊都不敢,任由泪水模糊了脸颊。
“殿下,您到底怎么了!”他许是瞧见了在我身旁的灵位,一手扶着我一手去拿灵位。
我奋力一扑,整个身子盖在灵位上:“不,你不能碰,不。”
“殿下……”那是悲鸣。
我死死抱着灵位,像是在护着命根子:“这是我的命,你不能碰,任何人都不行。”
“好好好,我不碰我不碰。”那人从善如流的道,“可您总得告诉我您这是怎么了?”
后背依旧是密密麻麻的疼,我觉得连内脏都要被这些个针刺拉出来了,又疼又烫,几乎立时就出了汗将后背衣襟浸了个湿透。
我强撑着侧过了头,被模糊的双眼努力瞪大,这才看出是三尸来。
“三尸。”我软软的冲他笑了一笑,“你回来了?”
三尸神情剧变,惊惧交加又不敢置信:“殿下您眼睛怎么了!”
我茫然无措的伸手在眼睛上蹭了一蹭:“怎么了?我眼睛怎么了?”指尖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可他的脸色为何如此难看?
三尸想来是觉得我这一切变故都因怀中之物所起,几乎是蛮横的硬要将我拉起来:“殿下你起来。”
我甩开他的手:“你别碰我!”不能碰,我现在每动一次都是撕心裂肺的痛,几乎要将嘴唇咬破才能堪堪忍住哀叫。
“殿下!”三尸跪了下来,满脸苍然,“您现在这是在做什么啊。”
“我什么都没做,只是你现在不能碰我。让我缓缓,三尸你让我缓缓。”我痛得手指都暴出了青筋,“木炼呢?去山阴了?”
三尸点头:“去了,若有消息会立刻告诉我。”
我道:“那就好。”略撑了撑身子,努力挪腾着给自己调整个姿势好能舒服些,我说,“那个梦果真并非虚妄,我确实挖出了些东西。”
三尸问:“是什么?”
不知为何我偏不想告诉他,只是道:“你知道我方才瞧见了什么?”
三尸明显对这根本不感兴趣,可又不得不哄着我、顺着我:“我不知道,但我很想听一听。”
我恢复了侧躺着的姿势,将灵位牢牢的扣进怀里抱好,我觉得我是在笑的,并且笑容格外好看,可我不知道落入三尸眼中又是何种模样:“我瞧见了寒时。”
三尸挑了挑眉:“哦?”
我应当又要哭了,那是被逼到绝境的举足无措:“你知道么,他离开我已经整整一万年了,除去他幼时在我身边的两百来年,他成年后我们只过了不到一百年的好日子,而这中间又有很多年他都缠绵着病榻,要靠着我每日所渡修为过活。我现在这么一点点痛苦都有些无法承受,你说他那时受到的是怎样的折磨?”
三尸变了脸色,瞳孔明显骤缩了起来,是惊恐:“您说什么?”
我深深的吸气,逼迫着自己放松肌肉来缓解这疼痛:“他不仅要受着婆娑毒的剧痛,还要受着我渡给他修为同时带来的折磨。我那是是真傻啊,只想着他受了我的修为就能活着,可从来没去想,修为不同是否会带来二次伤害。”
三尸说不出话了,我知道他已经明白了,他也知道我在说什么。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面容平和些:“说来这也是无比奇怪的一件事,怎么当时的两个君主都不堪大用?白泽君目光短浅,天君纵容溺爱,也怪我性格惫懒疏于管教,竟让这种品性不佳之人登上君位,掌管一族事物。”
“我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寒时,这么多年再也没谁能像他一般走近我内心这么深的地方。”我微微一笑,“也没人敢像他那样算计我。”
三尸以膝盖当脚后退了几步,高举双手俯在地上,头几乎低进了胸膛里:“殿下。”
我说:“年幼时我便总在想,日后我所嫁之人会是何种模样,有着怎样的秉性,我又会如何喜欢他。遇到寒时后我便觉得我会喜欢他这样的,感情便是要势均力敌。但到了今日,我却觉得他也不尽都是好的,他身上的一切也不尽都是我喜欢的,就如他对我的算计,我可是无所不能的神啊,怎能被他算计了?但这种被人全心爱护的感觉真好,是此后这一万年我再没体会过得温暖。”
三尸抬头小心的看了我一眼,颤巍巍的道:“您都记起来了?”
我朝他伸出手去,手指贴在脸上,指尖带着冰冷入骨的寒气:“他那张脸生的当真好看,你说我如此的念念不忘会否就是因为那么一张脸?”
三尸不敢躲更加不敢动,能明显感觉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我原本以为疼了这么长时间我已习惯,可那突如其来的痛又深入骨髓,叫我无法忍耐:“你知道,阴阳的那张脸么?那张脸,勾得满郢都的大媳妇小姑娘都喜欢,即便没事也要想尽办法寻个由头叫他去捉捉妖、瞧瞧风水。”
我低头吐出一大口血来,乌黑乌黑的颜色,粘稠凝涩。三尸立时岔了音:“殿下!”
我抬了抬手安抚他:“无碍,吐吐污血也是好的,我这肚里啊积累了太多的脏东西了,该清一清了。”
“殿下这是何苦。”三尸眼眶微红,似大为不忍。
我偏着头笑:“不苦,我一点都不觉得苦。这么多年人人都说我是在自苦,想着他念着他可偏偏连模样都记不得,与他之间发生的种种过往也忘得一干二净,却偏偏不肯放下,亦不肯接受新的人。他们怎么能明白,寒时到底有多好,又怎能体会失去他我活的每一日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叫我苦不堪言。”
“我确实不明白,可我晓得让殿下这么难过的,不论是人还是物必然不是好的。这是腐肉,腐败溃烂,必得挖得干净才能获得长远。”
我抱着灵位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顷刻就可以割开我的肌肤皮肉:“三尸你明明明白,亦明明清楚,你瞧见过我和寒时之间所有的过往,这天下不会有比你更清楚的旁观者!”
可三尸不肯认,他将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我没喜欢过什么人,怎么可能清楚?即便是能看得到可也不能身临其境感同身受。”
这是假话,用来骗我的假话、可他既不肯认我亦懒得强求,只是道:“好,你不能感同身受,可你为何一直在瞒着我?你那日信誓旦旦的说,君子之交不能全无欺瞒但利益纠葛最长久,可你也欺我瞒我?”
三尸脸色微变,坚决否认:“我从未欺瞒过殿下!”
我大笑出声:“你见过寒时,又见过阴阳,你为何不告诉我,他们二人生的同一张脸?你为何不告诉我,这个院子的所有布局同当年寒时在人间的小院子一般无二?你为何不告诉我,我曾住过的那间卧房里的青色帐子、白泽熏炉是千万年前就属于我的东西?”
三尸原本就没有血色透着苍白的脸上泛起死灰,瞳孔中满是惊恐,我道:“你便想着,索性我都忘了,没必要再让我记起,可你不是我你凭什么决定我要不要记起什么、忘记什么?”
三尸竟将这句质问稍微变换了字眼又送还给了我:“殿下亦不是我,又在以什么身份要求我说什么,不说什么?我觉得这事没有一丝一毫被提及的意义和价值,容貌相近如何?殿下同天鉴还生了同一张脸。院落布局一样如何?那些东西原本属于殿下又如何?凑巧、恰好,人间有的是这样的说法,又能证明什么?”
这些话真真是要气笑我了:“好,你说得很好,若是我没忆起当年的事这些确实算不得什么,可我什么都记得了。三尸,我什么都想起来了。”
三尸眼中闪着变幻莫测的光,嘴唇紧抿,看起来像是浑不在意的样子可我晓得他早已慌乱得不堪一击。
“阴阳即为寒时,是不是?”
三尸挺起胸膛,无所畏惧的道:“殿下既已全想起了,为何又要来问我?”
我冷笑道:“你以为我当真是在向你考究么?我不过是给你一个机会,你既然不愿意接那便罢了。”
他的胸膛瞬间又瘪了下去,额头沁出大颗冷汗。我说:“我已破开了封印,眼下正在恢复修为,你去找他,将他原原本本的给本君带回来,可听得明白?”
三尸低头行礼:“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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