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芜捏了印，想着施个清理术将这些东西清干净，结果地上的还没弄完又引了树上未落下的那些，折腾的地上比方才还要杂乱，寒芜皱起了眉头，只能认命的变了根大扫把出来，手动清理。
她刚将石廊旁的落叶归拢到一堆，去清理其他地方的，白泽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尾巴不小心扫到了这堆枯叶，落叶原本就是没重量的东西，这下又飞了满天，白泽像是找到了新鲜的玩意，也不管是堆好没堆好，都要用自己的尾巴去扫上一扫。
它在玩这件事上当真是天赋异禀，不一会儿功夫就玩出了心得，横扫没什么趣味，要将尾巴伸进去向上抛，那才更好看飞得更散些。
寒芜气得眉毛直跳，脸色阴沉的像是下一秒就会落下雷来：“白泽！”
白泽正玩得不亦乐乎，听到她叫自己就头回望了一眼，这功夫尾巴也不闲着，一上一下继续有规律的抛着落叶。寒芜看到那一片地方比自己清理前还要混乱不堪的样子，只觉寿数都得被气得少活几万年：“谁许你玩的？你没看到我在做什么？”
白泽像是听不懂，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寒芜捏紧扫把，已然是气极反笑：“我将它们堆在一起是方便你这么玩的？”
这句话白泽听懂了，它也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小心翼翼的把尾巴收回来盘向自己，低下头做出一副老实认错的样子，四肢也紧紧蜷缩起来，连大气都不敢喘。
寒芜瞧见它这个样子心就软了，气也消了大半，认命的丢了扫把：“罢了罢了，你喜欢玩就玩吧，反正今日我收好了明日依旧会落的。”
白泽这才轻手轻脚的走过来，前爪搭在寒芜肩上，迟疑而小心的舔了她一口，这几乎已是约定成俗。寒芜揉了揉它的脸：“没事我不生气了。”
这是寒芜第一次召唤出秋天，跟其他两个季节不同，秋天不会很热也不会越来越热，空气很干爽，三不五时飘些枯叶、残花，很萧索亦很冷清，可她喜欢，连同着白泽也很喜欢。秋天里的白泽已经很少上蹿下跳也很少惹祸，多数时候都是极其安静，安静的仿佛并不存在。
寒芜静静地坐在石廊上看着黄叶落了一层又一层，白泽就会静静地陪着她，脑袋枕在她膝上，就这样一坐就是一天也不会觉得乏味，间或饮下一壶酒。
秋天开了种新的花，还没有名字，但酒神已经将它酿成了酒，味道透着一股凉意，回味又带着甘甜。
寒芜曾小酌过一口，她是天生的神胎，自诞生便无需进食，味觉几乎是早已退化得透彻，自然是喝不出什么味道来的，可瞧着白泽喜欢，不忍见它失落也就应景的道一句：“还不错。”
白泽是当真喜欢着秋天，连同着这秋天特有的酒。酒仙送的酒大多都是应季的，春天有梨花酒、杏花酒，夏天有荷叶酒。
秋天是头一次出现这酒自然也是头一遭酿，酒仙不知酿造法门，辛苦许久才得了十来壶，多数都送到了这儿，只有少数保留下来当做是样板。当真是稀缺之物喝一壶少一壶，白泽活了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喝得如此小心翼翼，生怕一口喝多了下一口就没了。
寒芜顺着白泽的毛发，也不知是否因为天气的缘故竟生出了许多感慨：“你初到这儿时，真神界还是永冬状态，你冻得受不了，一个劲儿的往我衣服里头钻，可我身上就那么两三件衣服，实在是抵不上什么大用。我也是后知后觉，冻得你这样才想起要召唤春天，真真是差点便要冻死你了，差点就给了你刚出生便要再入轮回重新投胎一次的机会。”
“想来也是不易，我头一遭养活物就养了你，也幸得你不娇气，没被我养死，竟也是这样健健康康顺顺利利的养了这么大。”
白泽喷了声鼻，拿脑袋蹭了蹭她。说是顺利，哪里就真的顺利了呢？
白泽七八岁的时候不知误食了什么东西，几乎将身上的血全吐了个干净，出气多入气少眼瞅着就要夭折。寒芜一边不顾法力的消耗强行吊着它的命，一边将琅嬛又翻了个底朝天来找解救之法。头十几年里，寒芜把琅嬛里的藏书翻了不知多少遍，连天君都惊动了，诸仙像是在看什么珍惜的异兽，有事没事总要来瞧上几次。
而这其中又有多少次逼得她要放弃，要将白泽送回昆仑山。不过熬过了那段时间后便也渐渐好起来，寒芜养得愈发得心应手，白泽也甚少再生病，每日除了撒泼打滚野得寻不见踪迹就是因为惹祸遭训斥时赖在寒芜身上不下来。
寒芜哪里舍得当真训斥它呢？就像所有老母亲一样，只愿它平平安安也就罢了，可它偏要做出许多出格的事叫人提心吊胆。
“白泽，你的酒可要省着些喝。”寒芜突然道。
白泽茫然的看着她像是在问为什么，她保持着仰头的姿势，神情有些落寞：“待你的酒喝完了，便是冬天了。”
这一百多年她从未召唤出过冬天，只怕它受不住，可它已不是当初被抱回时那样脆弱的样子，也应当要学着去承受了，它懈怠修炼便以此逼着他修炼罢。但这里头亦是有寒芜的私心的，她已经许久许久没再被那冷意包裹，不免有些怀念。
白泽突然站起来快步冲向华琪树，它速度极快，又迅速飞身而起扑在了层层落叶上，掀起的黄叶几乎铺满了整个天空，罩了寒芜一身一脸，模糊了她的双眼。
寒芜有些呆愣愣着望着这一幕，像是被美景所撼，又像是压着隐隐的怒气，过了好一会儿才问出声：“白泽，你又开始皮？”
白泽在这黄叶纷飞之下，喝光了它最后一壶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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