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羽泽在想什么,他就那样直挺挺地站在山顶的萋萋芳草中,直站到日光彻底消失,暮鸦也飞回树顶的老巢中,啄着自己的尾羽。
晚上,少女趁着羽泽睡熟了,又偷摸着溜出去会见自己的一行妖魔小弟,一脸不满地质问饕餮:“你不是说睡了觉觉就可以找到他的丹元了吗?你骗人!”
饕餮唇角淌下一行口水:“老大,你真的跟他睡了?什么感觉?他厉不厉害?”
少女疑惑:“睡觉能有什么感觉?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呀!”
饕餮扶额,有些汗颜:“老大,你到底懂不懂我的意思啊?我说的不是单纯的睡觉,是要那个那个的。”
少女半天不能理解她的意思,有些着恼,芊芊玉手做出掌状,一巴掌拍在饕餮圆圆的脑门上,直拍得她眼冒金星:“你说话不要吞吞吐吐的好么,说清楚点。”
饕餮揉着青肿的脑门,俯身到少女的耳朵边,对着她一阵窃窃私语,少女听得面颊有些泛红,最后做出小女儿娇羞状来,扭捏地用手推了一把饕餮,娇嗔道:“你讨厌~”饕餮被她这么一推,肥硕庞大的身躯居然朝着后头飞了出去,撞断了一棵高大的树,发出“轰”的一声巨响。
少女又呵呵笑着跑到饕餮身旁,一脸不耻下问的表情:“把你懂得的都给我说说。”
饕餮见老大也有请教自己的一天,从地上爬起,打了个坐,两手翘起兰花指,放在膝头上,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给少女讲了一夜的两性知识。
第二日,羽泽从棚屋的床上醒来,就见到一幕让人血脉偾张的香艳景象:少女俯身趴在他身旁,一手托腮,一手拿了自己的一缕头发在他脸上划着圈圈,见他睁眼,朝着他嘻嘻笑道:“你醒啦?那我们可以开始了?”她一双洁净白皙的小腿还翘在空中,交替摇摆,如同戏水。
羽泽沉默了一会儿,从床上起来,找到一根绳索,又打横将少女抱了起来。
少女羞涩地捂住了脸:“一来就玩这么高端的?”
羽泽把她塞进了薄被中,像卷春卷一般推了她一圈,再用绳子将她一捆,最后将绳子的一端系在床头,抖了抖自己的衣袖,扬长而去。
被裹成春卷的少女独自在床上翻来滚去:“你好没好啊?让人家等这么久……”
这傻丫头从早晨等到午时,等得前胸贴后背,最终等来的是一只蜘蛛妖,那蜘蛛妖大喊:“老大,不好了!羽平老贼的那个龟儿子跑下山了……”
少女觉得自己被耍了,气急败坏:“给我活捉,今天晚上开全仙宴,把他做成生仙片,做成旺旺仙贝!”
走至柢山脚下的羽泽长吁了一口气,见山麓一带的确如同少女所说,有一个村庄,他找到这村庄唯一一处客栈,住了下来。接待他的是个身着红珊瑚薄纱裙的美艳女子,为他倒了一杯茶,又听他点了些酒菜。
他手执着茶杯,望着手上的香帕子发呆,呆了片刻,又解开了两只手上缠绕着的两半帕子,拼在一起,轻轻放至鼻尖,感受着那香气。
美艳的女子将他的酒菜端过来时,他却忽然起身要离开,女子面露诧异:“客官,这附近十里地,就此一家客栈,天色也不早,您现在离开,是要去哪?”
羽泽握着帕子的手紧了紧:“要上柢山。”
红衣的女子一脸惊异:“柢山被一群妖魔占据了,您上山去作甚?”
羽泽道:“救一个人。”他说完这句话,身形忽然不稳,晃了两晃,倒在一旁的长凳上,指着茶水,“你这茶水……放了……”一句话都没说完整,便晕了。
那个红衣的客栈老板,正是穷奇。
人都有年少无知的时候,我同羽泽一起寻找应龙之时,见过他同小雅仙子的那一场斗智斗勇,足以见得羽泽吸取了年轻时候的教训,再也不会轻易喝下别人的迷药,更不会在同一种招数上失败两回,而天机镜中的羽泽还是个被女魔尊牵牵手都要羞涩好久的少年。
这一场窥探被水雀打断,那丫头见我沉入池底良久未出,很是紧张地跳下水来,将我从水中捞了出去,钳着我的双臂把我上上下下好一番检查,确定我没有做出什么自残的行为才撅起一张小嘴,一脸不高兴地转过身去。
我知道她在担心我,可方才在水底看到的一切带给我巨大的冲击,令我思绪混乱、胸口沉闷,我顾不上安慰水雀,脚步虚浮地依着林间小道往山下走。
自以为是。
全都是我的自以为是。
我居然荒唐到认为自己是万年前那个被羽泽藏在天界的魔。
如今看到天机镜中那张瑶琴的脸,我才明白自己就是个笑话。
这个笑话在此时回想起来就更为可笑——我这样一个术法废柴,居然认为自己是能够翻云覆雨,让天界之人都提心吊胆的魔;我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小神官,居然相信天子殿下是真的看上了我。
从始至终,都是因为我这张与瑶琴相似的脸吧?
仙界与妖魔不能为武,宿命将羽泽和瑶琴拆开,所以他将我当做了瑶琴的替身,瑶琴的影子。
瑶琴是危险的,而我是安全的。
可影子永远代替不了本尊,所以羽泽决定抛弃我这个替身,顶着仙魔殊途的巨大压力,也要将瑶琴娶回来。
这才是羽泽啊!
这个杀伐决断的天子殿下,这个未来将会掌控九州局势的天界帝王!
回青玄殿的途中,居然又与瑶琴打了照面,她一手挽着羽泽,一手提着食盒,见了我,面露喜色,亲切道:“姐姐,近日来你都不愿到膳厅来用膳,听丫鬟们说你胃口不好。殿下特意从天宫带来一些清淡的小食,我们正打算给你送去。”她晃了晃手中的竹制雕花食盒,又偏头看一眼羽泽。
羽泽目光平静地望着我:“你去哪儿了?”
若不是我得知了真相,此刻定然还误以为他是关心我,而将自己的影子角色代入一看,便能明白他是在愧疚,亦或是他两都在愧疚。
一个被戏耍了的影子,可悲又可笑吧?
他们想要弥补我吗?
羽泽的目光一如既往地深幽,笼罩着我,可这样平静如水的目光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正正扎在我心口,令人浑身僵直,心中的寒意一阵覆盖一阵。
她是危险的,却是真实的。
我是安全的,却是虚假的。
用完了的替身,该如何处置?
夕阳穿透妙和宫独有的仙气,笼罩在他们身上,将瑶琴的脸色衬托得更为红润,她满脸笑容,此时正微微抬头,望着羽泽的侧脸。霞光也将羽泽棱角分明的面容凸显得更为清晰,那让人看一眼便沦陷的面容,我曾痴痴凝望过的面容。
羽泽表情静默,却在等我的回答。
“随便走走。”我听到自己回答,声音和嘴唇都不受自己控制,有些颤抖。
瑶琴牵着羽泽朝我走近,到了我身边之后将食盒递给了水雀,空出一只手来一把挽了我的胳膊:“走吧,去青玄殿,我们一起尝尝天宫的小食。”
羽泽愣了愣,皱着眉头抽出了被瑶琴箍着的胳膊:“我还有事。”
但我知道这是借口,他现在已经不愿意面对我了?
尴尬?愧疚?
羽泽,你真狠,一点情分都没留。
瑶琴会心一笑,双臂都来挽着我,笑嘻嘻地把我往青玄殿拉。
我与羽泽擦肩而过,他就像一尊夕阳中的雕塑,僵硬地立在原地,面无表情。
瑶琴将食盒打开,把里头精致的点心一碟一碟往外摆。她如此年轻而有活力,像初春刚破茧的蝶,翩然绕在我周身,兴致勃勃地为我介绍着哪一种点心出自天宫哪位名厨之手,烹饪工艺如何,哪些是她最爱吃的。
这个身影与我在天机镜中所见到的少女面目重叠,万年前,她也是如此生机勃勃地绕在羽泽身旁,用自己独特的行事方式将羽泽一点一点攻陷,时而温柔,时而娇嗔,时而强势,时而纯真,配上这一等一的好姿容,没有男人能幸免。
“姐姐,这梅花香饼和如意糕是刚出炉的,趁热最好吃,你尝尝。”瑶琴的筷子夹着糕点,送到我唇边,语气欢愉,表情雀跃,让人不容拒绝。
我机械地张了口,糕点进嘴,却品不出滋味。
她热情地分享,我麻木地接受,一口一口,味同嚼蜡,吞下苦涩,直到被糕点噎住,喘不上气。
一旁沉默瞧着的水雀悄无声息地瞪了瑶琴一眼,端上茶水来喂我。
瑶琴也一脸歉意的模样,朝着水雀吐了吐舌头:“我知道姐姐素来喜好美食,只是不想她错过这珍馐,我来吧……”她夺过了水雀手中的茶盏,一边喂我喝水一边伸手为我抚背。
我用手背擦拭掉被糕点噎出来的眼泪,自知狼狈,不想让水雀看见自己这般模样,让她退下了。
瑶琴见我喝茶喝得气顺了,在我身边坐下:“姐姐,我们分开这些年,你变了好多。”
她说的是我在天宫当司梦神女那会儿吧?那时候我只道她是无人认领的小丫头,同我一样无根无源的散仙,却原来她是羽泽安排在天宫的。也难怪她能一步一步顺利结识各路神仙,平步青云,成为天后娘娘身边的红人。
从一开始就入了圈套啊。
其实入了圈套并不可怕,输就输在我认真了。
瑶琴终于开口诉说她同羽泽的过往:“我们万年之前就认识了,他是天帝之子,我是魔族之尊,我们不打不相识……”她所说的这些,我在天机镜中都已看过,可亲口听她复述一遍,无异于让千万根针重新扎一遍心脏,绵绵密密,细小而疼痛。
“我们之间有误会,他也是直到如今才肯原谅我的吧。”瑶琴收起一贯嬉皮笑脸、孩子气的面容,难得地露出一脸严肃,“他曾冒着被天界惩罚,甚至被废黜天子之位的风险回妖魔城找我,要带我离开妖魔城,这个傻小子啊!我的那帮妖魔兄弟喜欢恶作剧,他们要求羽泽喝完一杯酒才能带着我离开,可我知道,那酒里是有毒的。我当时躲在远处观望,来不及阻止,只能拿出破魔箭,想要射掉他手中的毒酒。”
我本能地抗拒,不想知道他们的过往,但瑶琴的叙述仍在继续:“最后我果然成功地阻止了羽泽饮下毒酒,因为我的箭射中了他的心脏……”
说到此处,她唇角泛起笑意,顿了顿,才继续道:“他的酒杯掉落在地,人也倒在血泊中,而我石化在原地,我永远忘不了他当时望着我的眼神,困惑、失落、绝望,仿佛控诉着我的背叛。可我来不及解释,天兵天将已经赶到,将他抬回了天界医治,那便是万年前仙魔大战的开端,也是我和羽泽矛盾的开始。”
羽泽口中的魔,不是祝竹,不是我,而是瑶琴。
羽泽恨她,只因为这样一个误会。
原来如此。
我强扯了扯面皮,挤出个笑容:“很悲伤的故事,所幸,误会解开了。”
瑶琴握住我的手,眼中泛着泪光:“所以,姐姐,我不能再一次失去他了。”
我心中一凉:“可是,你跟我说这些,有何用?”
瑶琴朝着我缓缓下跪:“姐姐,我们互相怄气、互相误解的这些日子,谢谢你陪着他,是你帮着他逐渐走出来。”她朝着我磕了个头。
我手足无措,僵直着背坐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
瑶琴又缓缓磕了一个头:“可是,如今冰释前嫌,我跟他和好了,我与他之间容不得任何一点隔阂。”
惊讶渐渐退去,我的心中只剩苍凉,原来她将我视为他二人之间的障碍,这可真是高抬我了,也对羽泽太不了解。
我曾认为天家之子或人间帝王之子都爱三妻四妾,唯与羽泽相熟之后,推翻了这一印象。羽泽向来是个一心一意之人,在感情之事上毫不拖泥带水,该斩就斩,彩鸳仙子、耀飞神女、青萝仙子……哪一个不是国色天香、姿容无双,却都不得他多瞧一眼,只因他心中被唯一的一个人填满了。
“你多虑了,瑶琴。”我忍住心口的痛楚,语气平静地回答她,“羽泽……不,天子殿下心中只有你,这一点你大可放心,我只是个替身,他对我或许还有一丝愧疚,却绝不足以成为你们之间的隔阂。”
瑶琴第三次磕头,再抬起头时,已经满面泪痕:“清湄姐姐,莫怪妹妹自私,妹妹的感情,容不得半点杂质,你与羽泽相伴许久,在他最孤独、最寒冷的时候温暖过他,即便是个替身,也难免留下些情分。羽泽看似刚硬,心肠却软,他表面的刚硬只是因为他不想伤人,其实,男人的心软才是最致命的。”
她这一番话,我是赞同的,羽泽曾强硬地逼退天后娘娘送进妙和宫的几位仙子,看似不留情面,实则为她们考虑,不想她们陷进去。
羽泽啊羽泽,你既然心软,为何对我做出如此残忍的事?wWw.qikuaiwx.Com
自私地利用我这个替身,让我陷入万劫不复?
无论羽泽是否真的留存着一丝情分,瑶琴却说动我了,我应该趁早逃离这感情的漩涡。
“好,我离开。”我对瑶琴说出这话的时候不带丝毫情感,无悲无喜,就像暴风雨表面的平静。
瑶琴睁大了一双泪眼,有些难以置信,愣怔了一会儿,复开口:“我不是这个意思……”兴许是她自己都想不到我会松手松得如此干脆,“都是妹妹不好,是我伤害了你,我怎么有资格要求你离开,我想要的只是让你放手,打心底里的放手罢了。一个巴掌拍不响,只要姐姐你肯放弃,羽泽也便死心了。”
这个孩子啊,不知是真的天真还是真的残忍,让我留在妙和宫中,却要求我打心底里放弃羽泽,这可教我如何做到?如此才是最折磨人的吧?
我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你放心,我答应你便是。”
瑶琴总算露出一丝笑容。
而我,也决定离开。
然而我最终没走成,瑶琴才步出我的房间,我便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紧接着好一阵呕吐。
水雀和火燕冲入房内,吓得不轻,水雀一把掀翻了瑶琴提来的食盒,颤抖着身子道:“糕点不对劲!我去禀告天子殿下。”
我拉住她的衣角:“不会的,她既与我坦白了,便不至于再对我下毒手。”
火燕相对冷静一些:“我去天宫请祝竹大人。”
我点点头,又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不要惊动羽泽,千万不要!”
火燕不解:“为何?”
我望了一眼桌上摆满的山楂、酸梅和酸枣糕,苦笑,不语。
水雀也顺着我的视线往桌上看,仿佛明白了什么,嘴巴张大了吃惊道:“难道……难道娘娘有……”
我朝着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火燕瞬间了然,同样满目震惊。
“那就更应该禀告殿下!这是大喜事儿!”水雀一拍手,脸上的惊讶转为惊喜。
火燕淡淡地摇头:“娘娘说的对,这种情势复杂的时候,应该静观其变,不要轻易惊动了他人。”火燕朝着窗外探了探头,确定无人才转身对水雀道,“难道你想让瑶琴知道娘娘怀孕了吗?你猜她知道了会作何反应?”
水雀恍然大悟,顿时以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摇着头道:“我不说了,我们都不要说出去。”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天宫宠妃是魔头更新,第51章 喜脉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