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父附和:“伽奕只是不想当医生了。儿孙各有儿孙福,大哥别管这么多了。”
“我为什么不管?”任昌聆蹭地站起来拍桌子,满桌盘子震得当啷响。“他读了多少年书!现在却在送外卖。你跟我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不觉得你在说一句屁话!”
姑父被这顿吼,吃一大瘪,顿时沉脸不作声。小婶还想帮衬两句,一瞧这架势,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当透明人。
二姑肯定不乐意丈夫被骂,当即起身要跟任昌聆理论,门外传来老爷子的声音:“我不过去上个厕所,你们几个要造反?”
任昌聆见老爷子回来,坐到椅子上憋火。
原沐蕾扶老太太进门,瞥了任昌聆一眼,脸色也不好看。
小叔回包间帮忙扶老爷子到座位上,路过任昌聆时颇为无奈。
二姑越想越气,扭身对老爷子说:“爸,大哥太过分了,愣是把伽奕气走了。您说他……”
老爷子打断她,“伽奕刚跟我说了,我让他先回家。”
任昌聆看过来,老爷子着重强调,“他回我家。省得你们父子俩打起来。”
任昌聆面色微僵,没说话。
“都吃饭。”老爷子直接把这茬矛盾掐了,放眼桌面问二姑:“小北没下手术?咱这饭都快吃完了。”
二姑收收火气,道:“那个病患情况复杂,他中午十二点上的手术,我估摸着快结束了。”她低头看表。
老爷子噢了声,又道:“你跟他说不着急往这儿赶。你大嫂去点红烧肉和地三鲜,小北喜欢这两样,一会儿过来趁热吃。”
“好的爸。”原沐蕾这就去找服务员。
二姑的心情顿时好多了,她拉住原沐蕾,“大嫂,这哪有地三鲜,你别忙活了。小北随便吃点就行。”
“厨子还能不会做地三鲜?”原沐蕾笑了笑,低头对二姑说:“你大哥是茅坑里的石头,脾气又臭又硬。他让伽奕气得晚上睡不着觉,动不动发火。你和小乔多担待。”
“哎,我们看伽奕不也着急嘛。”二姑叹气,怪犯愁。
任昌聆闻言缓了脸色,为乱发火感到懊恼。
“今儿我过生日,你难受也给我憋着。”老爷子扭头对大儿子说完,拎起酒杯对姑父道:“我跟我姑爷喝一杯。”
姑父利落举杯站起来。老爷子给他面儿呢,他也就一扫刚才的不快。
本来一大家子乐乐呵呵,任伽奕一回来搅和成这样,任昌聆越想越恼火,晚上没吃多少饭,只喝酒了。结果当晚任昌聆回家胃疼,难受一晚上。原沐蕾要把任伽奕叫回家,任昌聆宁愿难受也不同意,父子真跟有仇似的,原沐蕾气得不行。
任老宅子里,任老太十一点来钟起夜,听见客厅有动静。她站在卫生间门口听了会儿,走过去问:“伽奕?”
“奶奶。”这声有点沉闷。
任老太摸索着开灯,瞧见任伽奕坐在客厅的地毯上倚着沙发放空。
桌上摆着一瓶打开的松茸酒,量比原来少一半。
“哎呦,我的小祖宗!”任老太走到茶几前抢走酒瓶,心疼得不行。“这可是我老朋友的遗孀让人从东北送来的松茸,贵着呢。你爷爷都不舍得喝这酒,你灌下去半瓶!”wWw.qikuaiwx.Com
“我那不留半瓶么。”任伽奕怏怏道,“我一年没回来,你们就嫌弃我,我喝点酒而已。”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奶奶左手抱酒瓶坐到沙发上,伸右手探任伽奕额头,“你没发烧啊,怎么犯浑了。”
“……”
为了给老头子留点念想,任老太抱酒瓶找地方藏了起来,回到客厅说:“你是因为你爸骂你几句,借酒消愁呢?”
“他骂我好几年了,我不差这几句。”任伽奕不在乎地回。
“那你是为啥。”任老太坐到沙发上。
任伽奕没答话。
“哦,我想起来了。”任老太恍然般低头道:“你爷爷说你认识一个有阿斯伯格的女孩,我特意打电话问了问小君。”
“您给我小舅打电话了?”任伽奕轻挑眉梢抬眼,“您没告诉我妈吧?”
“八字没一撇,我瞎说什么劲。”任老太戳他额头。
任伽奕被戳得疼,露出幽怨的眼神。
“小君说阿斯分好多种情况。要不是他出差,我想让他来咱家细讲讲。”任老太倾身倒水,余光瞥到脸颊微红又在放空的宝贝孙子,她哎呀一声:“我没见过你为哪个女孩喝成这样。那可是五十二度的白酒,你喝下去好几两。”
任伽奕凝视天花板,酒劲儿上来,眼前的吊灯在晃,他浑然不觉,坐着一动不动。
“你以前和那个谁来着。”任老太想不起名字了,“你也没这样啊。”
“那都多久的事,您就别提了。”任伽奕昏昏沉沉道。
“哎,都说酒后吐真言。奶奶问你。”任老太喝口水说:“你喜欢她哪方面?说具体点。”
任伽奕看了会儿晃眼的吊灯,慢慢道:“她是画家,有才华。她善良,虽然表面对你爱搭不理。她真实也很纯粹,即便有点任性。她浑身是刺,但她像一块没打磨的宝石。”
“我听你这意思,她缺点不少呢。”任老太说得挺有深意。
“人不可能没缺点。”任伽奕被吊灯刺得眼花,合上眸缓缓。
“别人给你介绍的女孩不止有她这些特点,比她更优秀,你也没答应去见面。你为什么看上她。”任老太搁下杯子说。
这个问题问得好,任伽奕遽然睁眼,坐起来眉目舒展地望着任老太。他不仅醒了酒,心里郁结的部分也疏通开。
“你能回答我吗?”任老太目带慈祥笑意追问,心里其实很有谱。
“我只对她感兴趣。”任伽奕说,“她的缺点在我这儿和优点没有不同。”
“你这不是有答案了?”任老太颇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我和你爷爷有一点意见相同。那个女孩情况特殊,你必须确定好心意再接触人家。但我有一点和你爷爷的想法不同。我觉得阿斯伯格也有追求感情的权利。我们一直在强调我们怎样怎样,你也应该考虑到她对你是否出于男女之间的感觉,不能你剃头挑子一头热。至于家庭里的事,我相信你能处理好。”
任伽奕有了点安慰,反问:“您不反对?”
“你要真她不可,我不会反对。”任老太很开明,“儿孙自有儿孙福。我管不了那么多。而且我明白一点,喜欢比合适更重要。合适不一定会迁就,喜欢会让你迁就。我们平时过日子不就是互相迁就嘛。你看我迁就你爷爷一辈子。”
任伽奕冷不防被喂了狗粮,幽幽道:“您这意思不就是您喜欢爷爷一辈子。”
任老太哦嚯嚯地笑了笑,起身道:“我还得提醒你一点。咱家不差钱养他们家闺女,但你最好换一个差不离的工作。谁不为自己闺女着想。”
任伽奕仰着头说:“您应该读心理科,比我小舅强多了。”
“我还是喜欢当护士。”任老太打哈欠,“你早点睡,明儿你妈要过来吃饭。”她老人家把客厅的灯一关,回房了。
任伽奕又仰回沙发上,望向右边窗户外的玉兰树枝子,听着隔壁邻居正在训明年要高考的儿子。
岑心现在还好么?
岑心一整天没吃饭,缩成一小团躺床上,累了睡会儿,不累就盯着窗户出神,没下过床。
岑母急得团团转,也是吃不下喝不下,坐在客厅唉声叹气。
方听枫煮了粥端到餐厅,听岑父和岑心远在伦敦的主治医生通话。
岑衍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不言语,眉头一直拧着。
岑父结束通话说:“小心很可能因为某件熟悉的事突然变化导致她又开始焦虑。”
方听枫没吭声。岑父不清楚任伽奕的事。照目前的情况,她先说会激化矛盾。
岑母先向岑父提起任伽奕,仅叙述事实,没说旁的话。方听枫很感激。
岑衍忽然转身斥责方听枫:“你纵容送外卖的接近小心,不然不会出现这种事!”
方听枫想辩解两句,硬是憋回去了。
当两位老人面吵起来不好,她的确不占理,摘了围裙站在餐桌边忍着不出声。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岑父脸色不豫,“那个人到底有没有问题。”
“一个送外卖的跟小心接触有什么好?”岑衍气到口不择言,指着方听枫说:“小心要是犯了老毛病,我跟你不算完!”
“岑衍给我闭嘴!”岑母厉声呵斥,“听枫嫁给你连报社专栏的工作都辞了照顾小心。你说这话不是寒她的心吗!”
“要不是她自作主张,小心会变成这样?”岑衍言语尖锐,“我就是太信她,不该放任不管小心。”
岑父也火了,“你给我闭上嘴!我没让你说话。”
岑衍只能压下心中不满,甩手往楼梯走。方听枫骤然出声,他停了脚。
“岑衍,说句实话。你能管小心到七老八十?”方听枫攥着围裙问。
“我可以管到她一百岁。我们家不差那点钱!”岑衍斥声。
“是,你们家不差钱。就算你比小心先走,你的孩子也能管她。”方听枫并不质疑这一点,转而道:“可你有想过么,她是孤独过完这一辈子,还是有人陪伴更适合?”
“她为什么会孤独?”岑衍从楼梯下来反驳,“我的孩子也可以是她的孩子,我不信我的孩子不能对自己的姑姑尽心尽力。”
“你太自私了。”方听枫愠怒道,“你总是你觉得你认为,你考虑过小心需不需要?你有问过她的需求?她是需要你孩子的陪伴,还是需要伴侣陪伴?难道她连生自己孩子的权利都没有吗?”
“你被送外卖的洗脑了?”岑衍像看白痴一样看方听枫,“她连坐出租车都不知道带钱,谈何生孩子?你以为一个阿斯伯格患者生孩子像你那么容易?”
他的话很刺耳,方听枫高声呛回去:“你给过她单独坐出租车的机会吗?你给过她自己花钱的机会吗?她什么都不懂,还不是因为你!你一朝被蛇咬,变得畏手畏脚。你怕小心出事,就禁锢她在你认可的安全区域里。你真的是为了她好?不过是强行控制她避免出现问题引出你的自责和恐惧。你只是在满足你自己!”
“你够了!”岑衍大吼一声,惊到岑父岑母。
断断续续的嘈杂声传进三楼卧室里,岑心看着黑漆漆的窗户,闭上了眼睛。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她不一样更新,第二十六章 你是同情她还是喜欢她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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