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晏兮踮着脚隔着屏风往里张望,刚才里面有人说话?
她还想探探清楚,陆闻却径直从里走了出来,边走边整理腰间的系带,不经意瞧见她时,还下意识将身子侧了过去,不让她看到。
林晏兮:“......”
陆闻此时已经换了一身圆领的浅蓝色袍子,腰间同色系带,眉目更显清俊,较之平时,多了一份少年意气。
林晏兮眼神落在了屏风架子上搭着的白色外衣,上面湿了一大块,还沾了点零星茶叶沫子。
陆闻整理好了衣裳,便转过身,用手虚虚抵着嘴,咳了一声。
“不是去拿公文了吗?”
经他这一提醒,林晏兮倒是想起了这件事,她举着个手,讪笑道:“我...我不认路。”
何况,你也没说去哪儿拿公文啊?
陆闻眉峰一挑,边说边往外走:“哦?”
一个字,林晏兮品出了几层意思,但她理亏,也就没说什么,只是趁这个时候又往里张望了几眼。
“还在那里做什么?不是要去拿公文吗?快点跟上。”陆闻在身后叫住她。
“哦,好。”林晏兮应着话。
什么也没有......是她听错了么?
“走吧。”陆闻率先往前走,林晏兮见状赶紧跟上,不一会儿,已经遥遥领先。
谁也没有注意到,屏风内,地上一滩水迹,慢慢地蒸发,抽离成了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像,然后‘砰’地消失在了空气中。
仅仅过了三日,陆闻已经将证据收集齐,准备交给皇上。临行前,他去了一趟六扇门的地牢。
站在牢门口,陆闻望着盘腿正襟危坐在草席垫上的朝晖,牢狱生活对他似乎并没有什么大的影响,察觉到有人来,朝晖睁开了眼睛。
地牢光线晦暗,但朝晖却能准确地辨清来人的方向,他甚至都没有犹豫,便说出了来人的身份。
“陆大人不去皇上面前邀功,来我这里做什么?”朝晖淡淡地说道。
陆闻的眉头微不可及地皱了皱,朝晖这话实在是有些不怎么让人爽快,但是这几天的证据之所以能如此顺利地收集到,还真得亏了他。
朝家是皇亲国戚,又是太后的亲眷,没有十足的证据,手底下的人做事束手束脚。可谁知,就在朝老爷子几兄弟死活不肯开口时,朝晖却是异常配合,将他知道的交代的干干净净,顺便还引导他们找到了几封朝老爷子与其他朝臣来往的密信。
陆闻拿着密信,这才惊觉,朝老爷子究竟在谋划着什么。他竟然是想谋害太后的同时,为朝家扶持一个新的当家人上位。
而这个当家人,正是眼前的朝晖。
朝晖虽然没有直接说出这些东西所在,但陆闻却不得不怀疑他此举用意,谁都不敢保证朝晖有没有看过这些密信。
如果没有看过,那他此举尚可以用无心之失解释,但若是看过呢,甚至知晓全部内情呢?
朝老爷子不可能扶持一个毫无城府的人上位当家人,这不是他的作风。
但是这样的证据不够,字迹能模仿,只要朝家人咬死了这是诬陷,朝臣那里只要查不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这件事的结果还真就说不准。
“朝公子真的不知陆某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吗?”陆闻问道。
地牢里的环境实在算不上好,草垫上还有随处可见的爬虫,一只小的甲壳虫爬到了朝晖的袖口,想往里钻,被他轻轻一抖,落在了床边支出的几根稻草尖儿上。
朝晖将它挑出来,放在手心,同时起身到了牢门口,背着手道:“陆大人,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陆闻微微一笑:“说来听听。”
“你将我的消息透露给太后,我把你想要的铁证双手奉上。”
陆闻:“什么铁证?”
朝晖眯着眼,背后的手指左捻右来道:“自然是人证物证,板上钉钉的证据。”
陆闻紧紧盯着朝晖,半晌后,转身就走,头也不回。
朝晖见状,扑在牢门上,朝陆闻大声喊道:“陆大人,机会可只有一次!这交易很公平!”
陆闻仿佛全然没听见他的声音似的,很快便走出了地牢。
“陆大人!陆大人!陆闻!!”
朝晖的脸积压在牢门上,手上青筋暴涨,眼睛牢牢地盯着陆闻的方向,直到那一丝光亮彻底消失,他才慢慢地收回手,慢慢地挪回了床上。
他随手将已经被捻成稀碎的虫子尸体划拉在了谷草上,继续盘腿闭目养神。
沐英在门外看见自家大人出来,立刻迎上去:“大人。”
“去宫里,现在。”
陆闻只说了这么一句话,沐英又问了一句:“大人,去见皇上吗?”
车帘掀开又落下:“不,我们去见太后。”
地牢里另一处,阴暗角落里缩着一个人,佝偻着背,头发像枯草似的乱糟糟地散在前面,将脸遮了个七七八八。
门口守卫换防,闲聊了几句,正好说到陆闻预备结案的事儿。
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说漏了嘴,守卫捂住了嘴,状似无意地悄悄往角落里瞄了一眼,见那人毫无动静,这才轻舒了口气。
“好了好了,换班吧,这后半夜还有得磨呢......”
窸窸窣窣一阵,地牢中又重新恢复了安静。
晦暗的烛火下,角落里的人身影轻轻一晃,影子在地上也几不可见地晃了一下,这一切动静太小,门口的守卫并没有注意到。
朝林埋着头,手指死死地扣着沾满污秽的谷草,双眼疲惫又浑浊,往日有多精神奕奕,此刻便有多狼狈。
怎么会呢!他做事一向谨慎,往来书信都被藏得好好得,除了他不可能有人能拿得到啊!可是如果不是拿到了这些东西,陆闻怎么可能结案?
老嬷嬷已经死了,没有物证,没有人证,他凭什么结案?
朝林想到这里,总算是冷静下来了,说不定这一切都是陆闻故意诈他的,想让他自乱阵脚。
没错......一定是这样的!
手里黏湿滑腻,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自从进了牢里,这些人就没管过自己,除了一日三餐难以下咽的饭菜,就连一口水都吝啬地不肯多给,更别提如何解决平时的如厕问题。
一间牢房,只在角落里放着不知多少年没有洗过的恭桶,所有需求全在里面解决。他不过待了一晚上,就已经忍受不了。朝林原以为这一晚上已经是他忍受的极限,毕竟没凭没据,陆闻就算是今上宠臣,总也要顾着些,不敢太过放肆。
可他没想到的是,陆闻竟然真的敢将自己困在牢里整整三日。而这三日,或许是因为真的待在这里面久了,他竟然也未觉得这味道有多难忍,让他难以忍受的是,这里面的人对他的要求恍若未闻,视而不见。朝家当家人的身份在六扇门的地牢之中一点都派不上用场。
朝林望了望黑黢黢的地牢,眼里闪过一丝阴鸷。
这等屈辱!他定要陆闻百倍千倍地偿还!
朝林幻想着出去之后折辱陆闻的同时,陆闻已经到了太后宫里。原本该中毒不治身亡的太后,此时正好好地待在寝宫,面色红润,全然没有半点之前中毒病危的迹象。
太后端坐在上方,笑意盈盈:“陆大人,听说你已经找到谋害哀家的凶手了,是吗?”
陆闻拱手道:“是,只是有些证据不足,故来此求太后相助。”
“对陆大人来说,找到证据不就是时日的问题吗?”太后垂下眼睑,让人看不清她眼里的情绪:“如何还能要哀家帮忙?”
陆闻没有接话,太后遇害,身边的老嬷嬷失踪,再加上老嬷嬷临死前说的话,这事就算瞒得了别人,却根本瞒不过太后。
太后必然知道,这背后有她母家的人,现在这态度,是不想追究?
半晌之后,太后叹了口气,还是松了口:“有什么需要哀家帮忙的,陆大人说罢,这早日找到凶手,也好让皇上放心才是。”
陆闻的话说完,太后立马就变了脸色,很是古怪:“他...他还说什么了吗?”
“并未。”陆闻答道。
太后的神情有些恍惚,旁边的婢女看见了立马上前扶住胳膊。陆闻瞧见这情形,下意识往身后看了一眼,却看见林晏兮已经进入了状态。
或许是林晏兮的眼神太过专注,引起了太后的注意。但还没等她看清,陆闻就开口了:“太后,臣已经将话带到,至于去不去见,全凭太后的意愿。”
陆闻的袖子宽大,选的角度又实在刁钻,恰好将太后的眼神遮住,又不至于让林晏兮什么都看不到。
太后果真被引开了注意力,她将涂了鲜红蔻丹的双手举到眼前,光线从指缝间透过,将指甲衬得越发鲜红。
宫里有身份的女子都会带上护甲,养护自己的手,她已经数不清在这宫里待了多久了,护甲换了又换,而她却是一步一步爬得越高。
高处不胜寒啊...父亲,你当时为了家族的荣耀将我送进宫里,又依附着我享受了这么多年的荣华富贵,转眼却能让人下毒手。
这高位,注定是要狠心的人才能坐得稳。
身后的人扯了扯他的衣袖,陆闻转头就看见林晏兮朝自己挤眉弄眼,明白已经差不多了。
“太后。”陆闻道:“若太后要去,可随时派人告知臣,臣会将见面的人安排好。”
太后点了点头:“劳陆大人费心。”
出了太后寝宫,陆闻就转道去了皇上那里。到了门口,陆闻让林晏兮待在外面,自身一人进去。
林晏兮在门外百无聊赖之际,无意中看见了一抹乍眼的红色。
远处,一个身穿红色宫装的女子被众人簇拥着往前走,背影侧对着,林晏兮没有看清模样。
只是,怎么看着有点熟悉?
门外的小太监是个新来的,颇有几分眼力劲。他想着,这陆大人深受皇上信任,那陆大人能带在身边的人,必然也不是什么小人物。wWw.qikuaiwx.Com
他讨好地小声说道:“姑娘这是好奇么?”
林晏兮笑着说:“公公知道那是什么人吗?”
小太监使劲儿地点点头:“那是后宫里新来的贵妃娘娘,听说十分美貌,还...咳,很会笼络君心。因此,皇上十分宠爱,这不还没进宫多久,就已经封了贵妃了。”
小太监有意在陆大人面前卖个好,压低声音同林晏兮道:“这宫里,除了皇后,谁还敢如此光明正大地着红色宫装。依奴才看,这贵妃娘娘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林晏兮没听进去小太监的话,她只是定定地盯着远处红色的身影。
“什么福气?”
他的意思是想着借她的口向陆大人透露一些宫中的形势,却没想到陆闻突然出声,吓得小太监差点跪了下去。
还好出来的只有陆闻一人,若是皇上也在....小太监打了个寒颤,后怕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若是被皇上知道,他一个内廷太监,敢向外面的朝臣暗中传递宫里的消息,哪怕只是后宫的嫔妃消息,那也是杀头的罪啊!
小太监把头埋得低低的,一张脸吓得血色全无。
女子很快就走到了看不到的地方,在消失前的一刻,忽有所感,抬头朝林晏兮的方向看了一眼。
只是淡淡地一眼,什么也看不清,女子压住内心的异样感觉,继续往前走。
林晏兮忽然有点恶心,她有点明白自己为何觉得那女子熟悉了。刚才一眼,虽然还是没看清那女子的样子,但是她举手投足之间,竟然与自己颇为相似。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走愿师更新,第 113 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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