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二人也不知道都在赌着哪口气。
寻常文羡卿不会这般无礼,也不会这样活泼。但是信家风气太好,即便是信家的掌权者,褪去一身繁华,事实上也不过是一个与他们年岁相仿的少年。看着眼前两个女儿家小打小闹,用管家后来的话来说,“信家已经许久没有这般热闹了”。
所有人都在无声地纵着。
当初乐贞被信珩坑蒙拐骗放到了府中,那看着信家两位公子长大的管家,与眼前这个明媚的姑娘相处,恍惚间以为又回到了当年宜室宜家的模样。
最后反倒是信璨看不下去。明知一切的他,最终还是在文羡卿意犹未尽的眼神中,将她拉到了身边。
有乐贞在活络气氛,这场见面轻松了不少。
食过晚饭,信珩有一搭没一搭的问着他二人话,文羡卿也不隐瞒,将她怎么发现信璨身份,又是怎么决心说出来的事情全部交代。乐贞听得津津有味,倒是信璨,没每每听到某处他想不透的细节,皆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啊!”
信珩看着这个稀里糊涂就托付了终身的弟弟,嫌弃道:“也就是你,寻常人早就察觉了。”
信璨不服气:“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懂不懂。”
文羡卿在他身旁附和着点头。
信珩看着他两人一唱一和,心下熨帖,他是个能懂信璨的人,他这个弟弟,一旦遇见这种事,就不知东南西北了,可见,文羡卿这个人,在他心里,确实是重要的。
而一场家宴下来,信珩也对这个与众不同的姑娘,有了些自己的见解。
他转身,在乐贞伸长脖子想听上一句的视线中,对管家说了什么。管家听了,笑着退了出去,乐贞不解,视线亦追了过去。
“文姑娘不打算回周国了?”信珩问道。
这个问题文羡卿没怎么想过,不定因素太多,她老实说:“我自己是不打算回去,只是我那个弟弟要来寻我,现在还没有踪迹。具体还得等他来了,一并考虑。”
信珩了然点头,信璨正好奇他为何要问这个,便又听他说:“若是留在齐国,也是好的。你若是想回去,信璨亦可以陪你。不知令弟何日抵京?届时我定当正式接引,共商此事,我会再找个时机,去周国拜访二老。”
商量?商量什么?正当文羡卿心存疑惑,还未询问时,信璨在一旁开了口。
“啊,商量什么?”
文羡卿一同并信璨看向信珩,却见信珩同样以困惑的眼神回视二人,“商量你二人的婚事,你二人不是打算协定终身吗?”
婚婚婚事!
怎么好端端的一场恋爱,突然就跳到成婚来了!
这个消息太过震撼,信璨差些没从椅子上摔下来。信珩被信璨的一番举动引地正要怀疑他莫不是诓骗了人家女儿,就见文羡卿也再不缄默,“嚯”地起身直摇手,嘴中连道:“不不不,还没到成婚这种程度。”
乐贞睁圆了眼睛将视线落在文羡卿身上。
文羡卿一时间一个头两个大——话说自己是不是有些渣……
现在想来,这件事早有预兆,哪有对方家里人这样平白无故地邀人来家中,还是能养出信璨这种规矩人家的世家。只怕在信珩眼中,早将他们看成那种私定终身的一对儿,为了给文羡卿一个名分,怕辱了两人的名声,长兄如父,这才这样迫不及待地要见文羡卿。
只是文羡卿这一张嘴,一时有些难辨。
信璨很快缓了回来,避了乐贞的视线,略显焦虑地瞥了文羡卿一眼,而后解释:“我们还没有谈过这件事,啊不,我们就是在一起,也不是以后考虑,当然我没说要求你怎么怎么,就是现在……哎柏叔你把那个玉壶拿出来做什么!”
眼见着信璨额上沁出一层薄汗,一方面要与信珩解释清楚,一方面又得顾及文羡卿,文羡卿伸手,按下无措的信璨,对信珩解释道:“我和他现在就只是在谈恋爱。”
“谈恋爱?”无法消化这个现代词语的信珩,将这个三个字放在嘴中咀嚼几番,皱着眉看向她。文羡卿知道他在等一个解释,就在脑中想了一下,斟酌着回他:“就,暂时不放眼未来,只考虑眼前。我们自然是以那什么成婚为前提在一起,但不以那个结果为重。现在,我和他相处很好,这个交往的过程也很好,现在这样就足够了。”
许是不能理解她的话,信珩接过嘱管家拿来的传家玉壶,低头看了眼那个锦盒,又看了眼信璨,考量后道:“那便是说,你们不打算定亲?”
可以这么说,至少以文羡卿的思想,还未将恋爱和成婚对等,倒是信璨,颇有深意地没有回答他的话,略低头停顿了一下。
文羡卿适时捣了捣他。
信璨立即回神,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反而是信珩,了然一般,捧着那个锦盒,递交给了文羡卿,“区区见面礼,文姑娘一定要收下。”
方才信璨的反应太过强烈,文羡卿盯着那个锦盒,一时左右为难——这该不会是什么传家宝,只传儿媳妇什么之类的吧。
无法推拒,信珩又没说明白,文羡卿接什么似地,在管家慈爱的目光中,将那盒子小心翼翼接了过来。
虽然信珩看似没有明白,但似乎定亲这件事,就这么稀里糊涂揭过去了。
只是乐贞依旧眼错不眨地将视线落在那个盒子上——今晚故事太精彩,她还没听懂……等会,刚不是还说定亲?他们怎么要成亲了!所以那个盒子里是什么特殊的吗?他们还要不要定亲?
文羡卿被丫鬟引着在后院出恭,待回去时,却被乐贞横插一脚,拦了去路。
这可巧了,文羡卿正想着没机会“收拾”她。
“你。”乐贞先开了口,毫无愧色可言:“来信家的目的是什么?我可告诉你,有我在,你可别打什么其他的主意。”
文羡卿只觉得好笑,她也确实笑了起来,掐着腰,俯视这个在前厅一直装乖伴巧的女孩,“怎么,不假装认识我了?”
乐贞讪讪道:“往事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她倒是洒脱地快,可文羡卿却没打算看着信家的面子就这么算了。她故意步步逼近乐贞,引得她捂紧自己的衣襟节节后退。奇快妏敩
“你你你,你要做什么?我告诉你,不论你打什么主意,我誓死不从!”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文羡卿没想明白这两者之间的关系,干脆将她逼到假山角,文羡卿比她高一截的阴影将她整个人笼罩在晦暗里,半是逗弄,半是恨得牙痒痒,文羡卿逼问她:“你抢了我的钱,弄哪去了,什么时候还!”
“原来是这件事啊。”乐贞长舒了口气,从她胳膊下坦然穿过,“我还以为你要对信家不利呢。”
所以对信家不利跟你有什么关系?所以你那个连我都差点没跑过去的武功想做什么?所以沿路抢|劫就不重要了?这是犯罪!赤|裸|裸地犯罪!
文羡卿在一旁兀自抚|慰自己残损的心灵,就听她上下嘴唇一碰,道:“钱送人了,扔在灾民里,早就不知道在哪了。”
眼见自己的家当寻回无路,文羡卿震惊之余,大吼:“你就慨他人之康去做好事?”
“我记着你那里钱不多吧……”
“这是钱多钱少的事吗!”
“哎呀这都多久了你还跟我斤斤计较。”
“我不跟你计较但我好像还有些话没和信大哥聊聊来着。”
“姐姐!”
乐贞拉住她,依旧死犟着不低头,“这你现在跟我要我也没有啊,再说看你言谈举止也不似缺这点体己的,要不,你就当好心做善事?最近灾情严重,救人一命……”
文羡卿转头就走。
“我,我想想!”乐贞一把拉住她,急得在原地只绕圈,“我现在真的一份银子都没有了。先前好歹还能留些,太久没行那事,手头都拮据了些。要不……欠着?”
文羡卿看着眼前这个眉清目秀的姑娘,终于问了自己一直耿耿于怀的问题:“你为什么要做贼?”
正当文羡卿设想她是否会倾诉一个有着凄惨背景的故事时,就见她无所谓地一耸肩:“行走江湖,总要有个身份嘛。我觉得劫富济贫的贼比那大有作为的大侠潇洒多了,还安全,你说是不是。”
哦,她都快忘了这是本武侠文。
行吧,抛却时代背景,她实在无力反驳,也没立场去纠正她的世界观和价值观。然后,她又问:“你为何要抢我的?”
这个问题文羡卿毫无意义地问了她好几次,乐贞本蕴着不耐,对上她热气腾腾的视线,立刻偃旗息鼓,乖觉道:“我是个贼,不偷不抢那还做什么。”
说得似乎有些道理,以至于文羡卿第二次听到这句话,还是想管教管教这个熊孩子。
看来她的钱似乎是要不回来了……
但文羡卿并不想口头放过她,本着自己那点察言观色的眼力见,自己与她以后还会有很多交集。乐贞早已忘了自己当初气势汹汹将她拦住的冲动,见她不说话了,抬腿就打算回去。文羡卿在她身后,看着她在信家闲庭信步一般,不由好奇:“你是怎么会留在这里的?”
说到这件事,乐贞难得有些含糊,“啊,就…那,嗯。”
“哪?”
乐贞避开她的视线:“我一不小心偷了一个东西,然后吧,有些麻烦,就住进来避避。”
文羡卿不解了,“那为何说有什么不利你来保护信珩?”
某处断续的弦连成一线,在未得到乐贞回复时,文羡卿陷入了困惑之中。
乐贞理所当然道:“信珩冒着风险收留我,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书生,哪有能力去保护自己嘛。”
你是不是对信珩有什么误解……
还是我有什么误解?
在文羡卿紧眯的双眼中,乐贞警惕起来:“你不会真要……我说呢!你怎么不愿意定亲。”
有关系吗?文羡卿觉得自己和这个姑娘隔了两千年的代沟,山海难平的那种。
忽见乐贞眼珠一转,左右警惕地看了看,凑到她身前,压低了声音凶狠道:“你男扮女装接近信璨接近信家做什么!”
文羡卿不想和她说话。
——
“查清楚了?”
她二人不知为何在院中待得有些久,信璨也没去打扰,由着她们说话。信珩听了她的话,失了笑:“潦草查了下,放心,没对文姑娘追根问底。”
信璨咬着嘴角的牙微微松动,别扭地问他:“那,你觉得她怎么样。”
回想下人呈上的那些信息,和信珩自己知晓的,他很客观地评价道:“警惕有余,只是经历的太少。”
信璨赞同地点头:“你我所见略同。”而后,他看向门庭外,那一前一后渐近的身影,目光不移于那处:“这世间,远比她所能想到的一切苦恶还要艰难。”
但是无妨,还有他。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昨夜小楼又东风(be)更新,第 58 章 小长亭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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