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贴着衣料,文羡卿小心翼翼地分了一下,刚扯开一小截,文羡卿一抖,立刻停下手,抬起眼睛,查看信璨的表情。
虽然戴着面具,文羡卿也能看出他没有表情。
可剩下的布料贴在伤口里,文羡卿不敢再生生撕开,即使把伤口的布料除开,也不好给他包扎。她干脆坐起来,命令道:“脱了。”
这下信璨有表情了,不仅有表情,似乎还吓了一跳,向后躲了一下。
“脱了,着半截胳膊全脱了。”文羡卿以为他没有听明白,又更详细地说了一边。
“脱,脱,脱衣服做什么?”一个脱字在他口中反复说了好几遍,文羡卿看着他堂皇的模样,理所当然道:“当然是包扎了。你这样不好上药。”
信璨立刻郑重其事地看向前方,拒绝道:“不用了,我……”
“脱!”那剩下半句还未开口,被文羡卿带着微愠的语气截断。信璨咬着唇,与她沉默地对峙。
文羡卿抱着胳膊,忽然冷哼了一声。
这一声哼得信璨一个激灵,他把牙齿咬得更紧,最终还是将头一扭,别捏地把手放在衣领上,不情不愿地开始脱衣服。
“全部,里面的也脱了。”文羡卿抱臂指挥,“你可以再温柔些,我一点都不急。”
信璨脸转到一边,以手掩面,支在腿上,不去看她。文羡卿从盒子里找到一些纱布和药粉,还好伤口不深,应该不会得破伤风什么的吧。文羡卿这样想着,心思全部放在他的伤口上,简单得消了毒,换上药,在包上纱布,文羡卿还没做最后的处理,一抬头,忽然发觉出他的不正常。
扪心自问,文羡卿从没想偏,这才一个胳膊,和比基尼什么的比起来差远了好吗。可反观信璨,形容忸怩,好似他们在做什么不能说的事。
文羡卿最后的结迟迟未打,她看着他一直未消下红晕的脸颊,若有所思。
感觉到她结束了,信璨回过头,正巧看见文羡卿回头收拾东西。他赶忙背过身,去整理自己的衣着,却没见到,文羡卿的视线,自他转过身后,一直从未离开过。
信璨理好衣服看了她一眼。见她坦然自若模样,信璨随即松了口气,活动了一下手臂,懒懒的靠在了门框上。
文羡卿从车中取来一壶水,递给信璨。信璨从她的手中接过,只抿了一小口,便盯着她处理好的伤口。他忽然开口,问:“你不怕吗?”
忽然被提问的文羡卿一怔,不明所以,停下手中正在找吃的的动作,歪着头问:“怕什么?”
信璨晃了晃胳膊,“血。我以为你见了血会害怕,你不是怕死人吗?”
这二者似乎没有什么联系,文羡卿摇头,“伤口而已。再说我也并不是太害怕死人,只是第一次见。人对未知的事物总是心存恐惧的。”
信璨不置可否。文羡卿去看他的袖子,可惜道:“衣服都弄脏了。”
信璨顺着她的动作,看向自己的衣袖。衣服上染着红褐的血迹,面对伤口的文羡卿,冷静自持,没有他从前见过的那些深门女子般娇贵。从方才,那狰狞的伤口,已经污秽的血迹,这个人从未有一刻有半分害怕,怨言,亦或者犹豫,只是沉着地处理着。他从未将她当做这样一个女孩,本应该干干净净地坐在闺房中,吟诗作画,现今却跟着他被迫面对这种事。
“前面过了那座城,很快就到齐国京都,到时候,你就自己去吧。”信璨低着头,抱着手臂,视线躲闪没有看她,说话间,带着一份自己都不能确定的不自信。
文羡卿不知他为何说这种话,快要塞到嘴里的饼还未来得及咬下去就被抽了出来,她忙问:“为什么?”
这话问的不再理,明明她只是要跟他去京都,明明,他们总有一天会分道扬镳。
信璨看了她一眼,抬手替她擦去唇角粘上的碎屑,带着些歉意笑了笑,道:“这一路,似乎给你带来不少无妄之灾。也许,你不跟着我,会更好一些。”
忽的听他说这种话,文羡卿一时不知是何缘故,细想来分明是他帮衬的多,让她在这未知的环境中不至于寸步难行。
“不是。”文羡卿忽然不知如何开口,明明不是这样的。那些刺客并没有要了她的命,当初也是他先救了她,也是他这段时日,教她这个世界的生活方式……
她很认真地思考着他的这个问题,然后她发现,她所想的每一条,都在致力于反驳他的想法。文羡卿忽然明白了,自己是想要什么。
“怎么会呢?要不是你,我现在可能就死在那个林子里了,或者连路都找不到,现在不知道在那个县城里。与那些麻烦相比,你帮了我很多,况且那些麻烦,你处理得很好不是吗?有你在,哪怕那些人已经到了我面前,我从未有一刻担惊受怕过。那些事我从未放在心上,反倒是因为你,我见识了很多,学到了很多,还能去齐国,还可以学骑马——这是你答应教我的,还因缘际会,认识了一个很重要的人。所以,与那些微不足道的挫折相比,我很喜欢现在的状态。”
她说的很轻快,夕阳西落,映着她灼灼目光。
看着她的模样,信璨有那么一刻松了一口气,既如此,往事何需在意,前程尤可期。他拿起马鞭,迎着她的目光,眼中光华更甚,灿烂如星河,他把马鞭递到她的手里,问:“你想学骑马吗?”
“现在?”
“额…你现在,身体应该好了吧。来。”他翻身下车,向她伸出了手,“我教你。”
那只手摆在她的眼前,文羡卿笑了,她的手放在他的掌心,带着不曾消失的温度。她牵过他的手,由他扶着,一跃上了马。他牵着绳子,也上了另一匹马上,就在她的身旁,一道缰绳的距离。
文羡卿拉紧缰绳,不知如何动作。信璨驱使着身下的马,在她周围来回踱着,“夹紧马腹,要顺着它的动作起伏。不要勒得太紧,对,慢慢来。”
他教得认真,一步一步细致入微。她学得仔细,马蹄和着乱序的心跳声,有节奏的伴着他迎风疾驰。
“我好像,会一点了。”脱了他的牵引,文羡卿心惊胆战地驾着马,止住停了跑了一圈的马后,她拉着听她指挥的马,冲他炫耀。
信璨赞许地点点头,看了眼前方,冲她笑得张扬:“若是纵马,很快就到前面那座城了,怎么样,与我一同策马前行?”
看着他意气奋发的模样,文羡卿也来了兴趣,她欣然应下:“好,不过,你可不能跑得比我快。”
不知是乱了马蹄声,还是扰了心。
“怎样?”终于停在一处客栈门口,信璨率先下了马,帮着将她的马停稳,扶着她下了马。看她动作僵硬,好奇地问了句。
文羡卿伸着胳膊,诚实地告诉他:“腿酸,腰疼,手累。”
信璨没想到她这样回答,失了笑,对她指着面前的客栈道:“休息一晚,明日坐马车去齐国吧。你在这等我,我把马拴好再去要房间。”奇快妏敩
文羡卿忽然颇为积极的举手示意:“我,我来,我去要房,你将马拴好,等会进来就好了。”
不知为何她这样兴奋,信璨还是笑着同意了,“那你先进去,等会我就去找你。”
文羡卿爽快地应了一句,眼神带着狡黠,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又很快丢下他,跑了进去。信璨无奈地瑶了瑶头,跟着小二去马棚栓了马,待她走近时,正遇上文羡卿对那掌柜的索要房间——
“前面的就这样,你来了。掌柜的,我两要一间房!”
一,一,一间房?
信璨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反复看了两三边,见掌柜的正要安排,他立刻抬手止住:“等会。我觉得我们要两间房比较好。”
文羡卿不同意,催促停下来的店家:“不你继续。上房床大,一间房省银子。”
“不,两间。”信璨试图改变文羡卿:“这是银子的事吗?你怎么能…我觉得两间挺好。”
文羡卿固执地摇头:“你还受了伤,我得照顾你,给你换药。一间!”
伤口几乎快痊愈了的信璨:“我觉得我自己就能照顾好自己,掌柜的,快,两间。”
文羡卿指着他的胳膊:“我不帮你,你这样怎么洗漱?再说,店家生意这么好,也不一定有多余的房间不是。掌柜的你别说话,一间。”
“洗,洗漱?”
文羡卿蹙眉问:“你最近说话怎么结巴了。”
“不,这不是重点。”信璨继续说:“两间,我们不是一直都开两间房的吗。掌柜的,别听她的开一间。”
文羡卿忽然眯着眼睛,身体后仰,怀疑地看向他:“你怎么这么怕跟我住一间,两个大男人怕什么,莫非……”
“莫非什么?”信璨打断她,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我不能跟人一同睡,否则我会彻夜难眠。”
“哦,这样啊。”与他一同分餐露宿多日的文羡卿理解性的点点头,对僵笑在原地的掌柜地道:“那就两间吧。”
信璨松了口气,忙说:“对,一间……不,两间,两间。”
领了牌子,文羡卿打量了一眼信璨的胳膊,察觉到她的视线,信璨立即反射性地捂着胳膊,说话间又是断断续续的不成句:“不,我可以,我自己就行。”
文羡卿嫌弃地摆手,催他快些上去:“等会下来吃饭。”
见跑得兔子一样快的信璨,文羡卿靠在柜台上,看着他急速消失在廊角的背影,怅然地叹了口气,自顾自说道:“看来是知道了啊。”
“知道什么?”充当半日背景板的掌柜,依旧热情地凑了过来,捧着手里的账本好奇地问着她。
文羡卿表情僵在将成未成的那一瞬,她侧头,面色和善看向掌柜的,挤出一抹笑,道:“知道他是遗失民间的豌豆公主了。”
丢下不解的掌柜的,文羡卿尴尬地抱着行李,头也不回,一溜烟一路小跑上了楼,回了自己房中,“啪”地推上了门。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昨夜小楼又东风(be)更新,第 17 章 月华清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