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呆小说>都市小说>昨夜小楼又东风(be)>第 7 章 蝶与花
  两个字,文羡卿便知晓,自己的伪装在熟人面前实在不堪入目,不为其他,只怪那该死的文羡今,干嘛与她长得一模一样。

  无法,文羡卿在身份暴露前向前一个疾冲,抢先开口:“祁大哥!”

  祁唯手腕被她抓紧,一个吃痛,将原本想要宣之于口的话咽在喉间,一时竟大脑空白,竟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本来文羡卿瞒天过海,竟一路跟到了这里,他却丝毫不查,已足够让他震愤之余怀疑渐起。现在文羡卿离他极近,那张似曾相识的脸在晦暗难明的船舱里裹了一层泥浆一样的东西,满当当地挤在他的视线里,一时让他哑口无言。这祁唯僵在远处,让周围人看得面面相觑,不知这祁爷又是哪出。

  船长犹豫了一番,打破僵局:“祁爷,这……”

  一句话让他回了神,文羡卿尚未开口,祁唯率先稳住心神,平下心中焦躁,面上依旧稳重:“无他,我队里的伙计,方才寻不到,以为出了意外。现在找到了,你们也不必跟着我,自去忙吧。”话毕,又转头,对惴惴不安的文羡卿低声呵道:“你,与我一道来。还有你,李七。”

  文羡卿一路垂着脑袋。若细论身份,这祁唯按辈分算的上她哥哥,这也是她敢在阿朝面前狐假虎威的原因。又因为她私自出逃,搭的是他的船,也算明里暗里欠了个人情。

  这里文羡卿心如擂鼓,忐忑不安地跟定着。毕竟按照周朝的风俗,她这女儿的名声怕是要坏尽了。

  一方面在心中不住地对原身赔罪,一面暗忖祁家大哥是否怕惹上麻烦,将她弃在此处。文羡卿总觉得心中忘了一件事,搁在心间不上不下。思绪千转,一个错神,她才发现,路过数间船仓,来来回回几乎将船上的人见了遍,却从未见过阿朝那人。文羡卿顿时骇然,步子也追得紧了,听祁大哥方才的话,刚刚的战役凶险万分,莫不是受了伤?

  正当她胡乱想着,前面那人突然停了脚步,身后错开半步的李七扶不及,文羡卿一头撞在了祁唯的背上。文羡卿捂着脑袋,吃痛地抬起头,刚要抱怨,迎上祁唯眼含怒火的视线,登时一个哆嗦,老老实实缩在一旁。

  祁唯气焰未消,却不理她,先是将李七叫住:“我交与你的账目,可核算清楚了。”

  李七正递着视线安抚一旁默契罚站的文羡卿,忽听祁唯点了他的名,像是上课出神被抓包的学生,手一颤,将一直护在怀中的账本齐整地摔在地上。祁唯正面色不虞地逡巡着自己的船舱,散落一地的纸张无不昭示着方才情况危急凶险,让人措手不及。

  账目摔在地上,在空旷的船舱中砸出重重的回响声,文羡卿捂住眼,没眼看他七手八脚将地上的账本尽数拾起。祁唯表情更黑,李七承着视线怯怯地将东西撂在他的手里,“噔噔噔”几个后退与文羡卿一同躲在灯下墙角。wWw.qikuaiwx.Com

  文羡卿暗中推了推他:莫要连累我!

  李七装死,一副乖巧的模样只眨着眼看着祁唯。

  这两个半大的人孩子气地你来我往,祁唯无奈,无声长舒了口气,点:“李七。”

  李七条件反射身子僵硬,一动不动。

  文羡卿垂首咬牙,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

  祁唯不再管二人的小动作,正经表情发问:“将账目报来。”

  说到自己的管事,李七也不再玩笑轻浮,换上了一副庄重的神情,“我这边支出纳入俱已结算清,另有生漆,曲酒共四担,茶叶,桐油……”

  不知他们做的什么生意,文羡卿听了两句便失了兴趣,说是罚站,反而在一边百无聊赖地踢着腿,听着他们絮絮不止。

  约莫是小账目,祁唯也不避她,听李七报完便将他遣走。李七推门前给了她一个好自珍重的眼神,文羡卿只在心中扼腕,这李七尚不知自己犯了何事,若是知道,怕是要念上一句:“今朝此为别,何处还相遇”了。

  何处再相遇她不得知,文羡卿只知道自己若是过不了眼前这关,今朝她就没好日子过了。

  祁唯依旧不理她,拾了所有七零八落的物件码放整齐,又取了笔砚将方才李七递交的帐目誊抄在册。文羡卿杵得双腿僵麻,可没由来地捡起自己的倔脾气,嘴里咽着一口气不肯服输,只得瞪着他不时地左脚换右脚,暗中较着劲。

  念着文羡卿是个女儿,祁唯最终率先败下阵来。他搁下笔,身体后仰,双手交叉靠在椅背上,半审半斥地冲她一点:“说说吧,为何会在我的船上。”

  文羡卿瞳孔微颤,打好的腹稿霎时作废,一番挣扎,不知从何说起。

  说她逃婚?怕是要一根麻绳困到付府去。说她想去见见世面……文羡今的大脸卡在她的视线里——这样说,只怕就不止被捆那样简单了。

  文羡卿吞了口口水,后知后觉自己思量不周。

  祁唯见她手足无措的模样,以为自己太过严厉,将她吓着了,遂放缓语气,面色担忧地看着她道:“我不是在责怪你,只是你一届女子,独身在外太过危险,况且你跟着我的商队是要去何处?难不成你要随我去齐国?”

  一语中的,文羡卿抿紧嘴巴,表示默认。

  祁唯按下胸腔暗涌的气焰,追问:“我记得你婚事将近,莫不是付家公子不如你意?”

  这样想似乎也无可厚非,文羡卿眼睛一转,顺着他的话接下去:“我不愿嫁给他,可他们不听我的。”

  “胡闹!”祁唯气她轻率:“这次若不是我发现了,你莫不是还想一个人瞒天过海,逃到齐国去?且不说路途凶险,即便你到了齐国又如何,你一女子无依无靠,如何在异国他乡安身立命。”

  文羡卿眼眶蒙上一层雾气,不急不缓地反驳:“我自然没有把握,自己能走到此处也不过走一步看一步。”

  “为何不愿嫁?”

  “不说那付家公子品性如何,我才十五岁,嫁作人妇,难道要一生一世囚困在后宅间。我不过想去见见世面,祁大哥你也是走南闯北眼界宽的,见过这世间女子亦有千百姿态,真的忍心看着我就这样嫁给一个不知所谓的人,虚度了一生?”

  祁唯听闻,略松了口:“虽说你的婚事即定,若你执意不愿,他们总不会逼迫你。”

  窗外风声渐起,文羡卿适时落泪:“若是我有办法,又怎么会选这条最凶险的退路。”

  “文妹妹,我虽与文家相识,你也称我一声哥哥,可你的婚姻大事不是我说的上。你这番出逃,可曾想过家中父母?再说,让人知道了,你的名节还要不要了?”

  文羡卿不是文家女儿,亦不是深闺女子。与她说这无中生有的孝悌廉耻着实可笑了些。她自知自己行事不周,不及思量,即便如此心中唯一深感愧疚的也不过原身一人,自己平白断了人家一场姻缘。虽不知是良缘还是孽缘,总归是原身的人生。如今她取而代之,可能一辈子都得借着身份活在此世。便是存了这份愧疚也罢,总归,她不愿退让。

  “如今,你暂时在这里住下。男装…就暂且这身装扮,就说你是我表弟,偷偷混进船队里,别在人前暴露了。”

  “你愿意留我在商队里了?”听他安排自己,文羡卿以为刚才费劲口舌,终于将他说服了。谁知祁唯听闻,轻嗤一声,怒极反笑,语气嘲讽:“同意?”

  文羡卿缩了缩脖子,极有眼见力的不再说话。

  那边祁唯彻底忽视她的意见,继续安排道:“我会送信回文家,着你哥哥来接你。商队受水匪所累,损失惨重,人手不足,到岸后还要转走陆路……时间耽误不得,不能再亲自送你回去了。”他见文羡卿察觉留有余地,面有喜色,又加重语气:“你在商队也不尽是安全的,今日你也看见了,稍不留心,便有性命之虞。我不能处处留心在你身上。干脆,我给你安排一个屋子,你就别出来了……”

  “不必!”文羡卿打断他逐渐拓宽的思绪,“我深知此次给你带来的许多麻烦,私下里定会深刻反省。你放心,我必然以后事事小心,祁大哥你不必在意我,只当我不存在就好。若是觉得我拖累了商队,你说,有什么活只管与我说,就当我搭车的路费就好。”

  不听也罢,听了文羡卿大言不惭的话,祁唯笑出声:“你,你能做些什么,老老实实待在船舱里。不过两日,我们就得上岸了。你这脸上的…泥,先去梳洗一下吧。”

  文羡卿不知想到了什么,连连推拒:“不,不,不了吧。”她抹了一把脸伸指给他看,“我这装神弄鬼故意抹的,这不是为了行走江湖方便吗?”

  祁唯眸色渐冷,语调起伏不定,颠得文羡卿一颗悬着的心也不上不下。

  “你还打算行走江湖?”

  “没——!我现在就去洗。”

  近一日没有梳洗,文羡卿浑身早已不自在,换了身衣裳,重新束了发,文羡卿又将面抹得一片黯黄——无他,那瓶子是她着画屏按着护肤品的规格配的,除了掩人耳目,这草药天然,尚有美容护肤的功效。以至于祁唯再见她时,血压上涌,差点没当着众人面前咆哮一点女儿家的样子都没有。还好文羡卿及时好言好语解释了半晌,这才勉强保留了她现在英姿飒爽的好模样,出现在人前时频频惹来一阵目光。

  饭时,祁唯怕她吃不惯,要厨子另起一灶送到她屋中,倒是文羡卿速度极快,一撩衣袍闪身坐在李七旁,大咧咧地跟着他们啃着来不及细做的馒头咸菜,嘴里嚼着满当当地对他解释:“祁大哥我都说了不麻烦你,你就当我与普通一样对待就好。”

  话里有话,两个人都明白她的女儿身现在不能说破。祁唯看她自然而然地融入那群粗人中,听他们说着途中异闻,嘴角一阵抽搐,又想着信已派出,再看管几日,几日……这几日不出差错就好。

  众人七嘴八舌,原先低沉警觉的情绪渐渐热络起来。李七在她身边被她挤下半个长凳,见她吃得极慢,关切地问她:“你怎么吃得这么少。”

  文羡卿不好说今日桌上氛围好,笑谈间她已经比平时多添了一个馒头,只支吾着说:“我之前一天没怎么吃了,有些饿过了。”

  李七理解地点点头两个年级相仿死里逃生的孩子在一块越聊越兴起,李七无意间挑起话题:“你也是从家里跑出来的?”

  从这个“也”中,文羡卿敏锐地嗅到八卦的味道,她盯着李七,语调抬高,玩味地说:“哦,你又怎么说?”

  本以为能听到一出不甘命运,离家出走的戏码,可李七见她反问,瞳孔极快地一颤,耳尖忽然漫上粉色,只是那份羞赧难平慌乱。他自知失态,掩饰般地避开她的视线,捧着粥将脸深埋在里面。文羡卿见他白得通透的手腕青筋毕露,百般掩饰却也止不住地战栗,似乎想起了某些陈年旧事。文羡卿当下错愕,不知触到他那块心事,体贴地将话题拉回,装作没有瞧见地样子叉着一块馒头,没心没肺道:“唉,你瞧我正值青春年少,家中却非要与我安排一桩亲事。只叹我俗人一个,不愿早早安身齐家。我这便瞒着众人,要与我表哥——喏,就是你们老板一起,学习些生意法门,自己担风袖月,游历天下名迹。”

  祁唯重重砸下手中瓷碗,没眼看。

  这厢李七一瞬的失态掩得极快,易让人错以为花了眼,文羡卿抑扬顿挫地侃侃而谈,李七得了兴趣,眼角漫上笑意,试着问她:“那家女儿不合心意?”

  文羡卿拍拍他的肩,意味深长的瞎扯:“你我还小,这世间另有风光,何必拘泥笼中锦雀,应当将眼光放得长远。名利私情皆是身外之物,诗酒趁年华,逍遥山水何其自在。”

  李七赞道:“俗人昭昭,我独昏昏。”

  饭桌上这边聊得火热,那方碗筷摔得山响。祁唯见众人吃得差不多了,起身打断命令道:“今日简单吃些,吃完后整顿清点下货物,夜里按我安排的分组守卫,行了,散了吧。”说完,一点文羡卿的脑袋:“你,跟我来。”

  文羡卿不知所以,放下东西与李七告辞,那李七趁她还未撤开脚,悄悄从桌下拽着她的袖子问:“还未请教你的名字呢。”

  “文献。”文羡卿落落大方冲他抱拳相告,又贴近问他:“对了,李兄,你可曾见过一位名叫阿朝的伙计。”

  李七在脑中搜寻片刻,又就着室里查看一番,遗憾地摇头:“我之前一直躲在船舱中,后来整顿队伍时也不曾见过。不过,我听说这次损失了不少人,那人若一直没出现,多半是不在了。”

  说到最后,察觉文羡卿心情不济,李七的声音也渐渐软了下来,“你别难过,说不定落了水,飘到别处了呢,这商队常走水路,伙计的水上功夫自然都不差的。”

  萍水相逢,感念一饭之恩。文羡卿随意摆摆手,将心中沉郁压下,洒然开口:“无事,只是想念那枣泥馅的酥饼小食罢了。”

  这话听得李七不明就里,只是文羡卿早已追着祁唯离了去。他一边帮着收拾损坏的桌椅,一边喃喃自语:“枣泥酥饼?我在周国怎么从未见过。”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昨夜小楼又东风(be)更新,第 7 章 蝶与花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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