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屏说到她的时候,满眼都带着回忆时的怀念,这很难不让文羡卿不去相信,她说得是真的,那个所谓文家的另一个姑娘,也是真的。
她让画屏跟着她去了她的房间,掩上门,让她仔仔细细将她所知晓的告诉她。文羡卿此刻急需知道事情的所有,她不认为,袁弋的出现是没有理由的。就算她那夜的现身只是一场意外,至少在五殿下的角度里,她可以是成为一个理由。
画屏从进门伊始,便跪在了地上。现如今,文羡卿便也由着她了。
文羡卿坐下,不紧不慢地等着她继续接下来的话,那场故事里,那个被刻意隐瞒的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画屏还是带着笑,只是那份笑里,或多或少还有些氤氲的雾气,冗杂在沉闷的情绪里。
“大姑娘当时还是个孩子,小小的,连走路都需要丫鬟婆子陪从的那种。”画屏语气都带着轻快,说到那场隔世经年的故事时,她定然是幸福的,“大姑娘心善,给了我二人吃食。后来,文家的人见我们可怜,便把我们收到文府。我和流银是真心感念文家,想着好好学,以后伺候大姑娘。那时,我们来的巧,正好姑娘和少爷出生了。龙凤双子,天承祥瑞,是个罕见的好兆头!”
话说到这里时,本该是个美好的发展,可不知为何,画屏的声音低落了下去,她带着周身挥之不去的悲伤,也不再看她,眼神飘向不知名的地方,继续道:“可没过多久,大姑娘就病了,查不出病因,药石无灵的那种。夫人和老爷心中焦急,什么方子都试过。什么寻找良医,什么拜访隐世的高人。可每次回来,老爷一次比一次难过......终究......”
文羡卿想,她知道了那个结局,“那后来呢?”她问。
“后来呀,大姑娘没了。我所知道的,就是老爷不知从哪听到了什么,大姑娘死得仓促,那夜赤星坠空,又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象。可大姑娘还是走了,听算命先生的话,为了姑娘和少爷的命,大姑娘被埋在不知道哪里,而自从那次后,便再也没有允许人说过大姑娘的事。”
一切,似乎人间蒸发,为了她?为了她和文羡今,为何那个人不能存在过?
况且就目前看来,这不过简简单单一场意外,疾病夺取了一个人的命而已,为何在袁弋的话语中,似乎这其中,存在着些许不为人知的辛秘?
“那你又为何说,流银死得冤?”文羡卿直指问题的中心。听见这个问题的时候,画屏整个人都抖了抖,自灵魂深处发出的战栗,让文羡卿看不出她是恐惧,还是怨愤。
画屏的泪低落在地板上,她只说:“在大姑娘离世后,我和流银被安排照顾姑娘。我二人感念文家的救命之恩,自然倾心相待姑娘。之后的十几年风平浪静,至少在姑娘那次出事之前,一切都是无事发生的。”
文羡卿叹了口气,她隐隐有些猜测,却也只是怀疑而已,“她和我掉到湖里有什么关系?她是怎么死的?”
一连串的问题,打得画屏有些措手不及。她有些恍惚,怔愣了片刻,似是不知道从何说起。文羡卿就这样看着她,等着她,终于,又听她开口:“画屏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却知道她是为何而死!”
接下来的叙述,像是控诉,又像是力竭地倾告。也不过是一场简简单单的故事,那文夫人以为她要勾|引文羡今,这脑子直的又不知道所发生了何事。可文家的家风,周国的风俗,哪能允许这样一个下人爬|床,心存那些龌|龊的心思。
无所谓这件事是真是假,也无所谓去查证。等到画屏知晓的时候,流银这个人,便瞒过了所有人,便再也不存在了。
“所以......”文羡卿想起那失神跳下湖水的瞬间,她忽然有些不敢再猜下去,“你的意思,是她死得冤,所以,报复到了我的身上?”
“画屏不敢!”画屏连忙磕了下去,只是她也心存怀疑,于是,言语里也带着几分游移,“只是...姑娘那日从水中救起,又分明说先前见过她...不过姑娘,画屏自小和流银长大,流银真的不会勾|引少爷,画屏发誓!”
“因为你知道,你喜欢少爷,是不是。”
画屏忽然停住了,她呆立在原地,就听文羡卿闭了闭眼睛,将那残酷的事实,所谓的真相,□□地摊于眼前。
“因为夫人不可能允许一个丫头成为少爷的枕边人,因为妇人不会同意自己家的家养子有这样的心思,因为你知道,若是被知晓了,只怕连自己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对吗?”
画屏没有说话,只是她的笑声溢了出来,涩在干裂的嘴角处,“画屏这条命死不足惜。只是不能坑害了姑娘和少爷。”
“所以你便这样一直躲着他?画屏,你不相信文家,你相信他吗?”
这话问得奇怪,可画屏还是垂眸,认认真真思考了一番。
可结局,她只是说,“画屏不想死。”
无所谓谁对谁错,这终将是个死局。文羡卿是个局外人,她没有理由用自己的道德去劝解他人的规则。但是她同意了,她同意画屏若是不想回去,留在这也行。只是她又问:“流银并没有喜欢他,可你却因为自己的猜测,就否定了他。画屏,我会给你一个交代,关于流银的。只是,你当真不愿意,给你自己一个交代吗?此去一别,当真再无归期了。”
这场谈话中没有结局,画屏离开了,文羡卿让她回去休息,其他的她需要时间。她只让她想清楚,文羡今的事到底决定如何。也许,果真是有缘无分,文羡卿将那点情分想得太重,这世间有太多身不由己,求而不得的憾事。
那个死去的女孩,文羡卿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否则,袁弋又怎么会单单提出来这件事特意现身与她见面?
只是自那日后,她再也没有见过这个人。
若是向其他人打听,实在荒诞,没人会相信一个逝世多年的人。若是将此事和盘托出,不是会暴露她的事引起恐慌,就是整件事情所牵扯地都将会被揭露。
文羡卿没有这个把握,毕竟,连她自己都不晓得,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莫名的,文羡卿又想起了以前的地方,那个校园,曾经一弧水洼,记忆中只能记住这些许,那份解脱和释然却唯独让人向往和怀念。
果然,夜里还是不要想那么深了。
文羡卿失笑了起来,将被子埋在脸上,将眼角那点水雾藏下。
“我都安排好了,他随时可动身,这一路,不会有人伤害到他。”
“嗯。”文羡卿没有多说什么,这几日她的话一直都很少。她看着角楼亮起的明灯,看着一旁整装待发的文羡今,走到他面前,“这次回去,可别再那么任性,再跑错了,可就真没人能找到你了。”
文羡今听着不大乐意,可他看了眼身旁空缺的位置,还是不情不愿地反驳她:“我又不是找不到路。”
“行了。”文羡卿没有多说什么,她知道画屏没打算和他一道回去,甚至这次,连送别都不曾出现。文羡卿轻叹了句,继续叮嘱他:“帮我和爹娘陪个不是,过些时日,我就回去给她二老赔罪。”
听到这句话事,一旁检查暗卫的信璨,悄无声息地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背着文羡卿,她没有瞧见,可被文羡今看着正着。吃了文羡今一记眼刀,信璨也没好说什么,就见文羡今将她拉至一旁,意有所指地道:“你在这千万小心,文家和祁家还能养不起你,可别去旁人家里叨扰。还有啊,这人知面不知心,你在这尽快办完事,就回来,知不知道。”
又是这件事......这几日耳提面命,文羡卿不知被他唠叨了多少,“你快些走吧。等急了,有人追上来可就不好了。”
“我知道。”文羡今有些停顿,他偏头看了眼无人的后院,最终还是转过身去,黑色的长衣在暗夜的掩护下成了最完美的伪装。
“我走了,记住我说的话,早些回来。”
文羡卿刚向应,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所有人回头看去,就见画屏也换了一身暗色的衣服,急匆匆地跑来,不由分说地,在文羡今欣喜的眼神中“咚——”地一声跪了下来,“姑娘......”
一切尽在不言中。
文羡卿笑着将她扶起,问:“想好了?”
画屏含着泪点点头,文羡今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急着问:“画屏,你是决定先回去了吗?”
文羡卿刚想说,画屏擦了擦泪,打断她的起势,“姑娘,画屏在家中等你,画屏会处理好自己的事的,也望姑娘早日查清。”
“我会的。”文羡卿替她整理落下的碎发,“照顾好自己。”
还没多说,她这决定实在仓促又危险。信璨打断他们的道别,看着一旁整装待发的暗卫,说:“时间到了。”
“嗯。”文羡卿一瞬间转换了脸色,坚定又决绝,她将画屏推过去,对他二人道:“你们先走,保重。”
此去一别,前路茫茫,不知再相见时,相逢可曾是旧人。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昨夜小楼又东风(be)更新,第 94 章 扑流银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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