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息声好轻,像浅浅的烟云只在殿中飘起了一瞬就消散了。
这种事情他着实没什么经验,真到了如此关头狠下心来也成了自我挑战了,便去了昭华殿。
走之前传了消息下去,让换班的侍卫警醒一些,今日各个出宫的通道都务必要严加死守,尤其还有那些平时极易被忽视的宫中小道秘径更要多注意。
到了昭华殿,曼舞正欲梳洗,偏巧景清此时来倒是教她措手不及吃了一惊。
“皇上,今日怎么这时候来昭华殿了?”曼舞着实是没想到的,但景清来对她这样一个初入宫不久的人来说无形中就堵住了那些在她背后说闲话的嘴。
“想着自你进宫以来还没来瞧过你,今日这时候得了空便来你殿中坐坐。可有什么不适应?”若非必须逢场作戏不可,何止是拖到此时才来。
听景清这般说,曼舞连忙道:“皇上万事都考虑安排得周到极了,并无任何不适应。一切都好。”
景清点点头应了:“入宫也有两日,可有去瞧过你姐姐?”
本欲顺着心中所想直言不讳,曼舞最后还是话锋一转,有些无奈:“何尝不想呢?不只是我,自从姐姐入了宫,家中人人时时惦念唯恐姐姐在宫中吃睡不好,受了委屈。可是姐姐入宫后便同家中断绝了往来一般,连封信也从不往家中带,爹娘从家中差人给她送东西抑或传话,她也是不理......尤其是姨娘,因她这般,日日又气又忧心,时不时捶着心口以泪洗面。我只当姐姐是厌弃了我们,不愿再见到家中任何人故而如此,因此哪里还敢再去见她惹她不快。”
“毕竟,”曼舞看着景清,有些迟疑,“当初送她入宫,姐姐是极为不愿的。”
“也好,毕竟现下有了你。你姐姐应当极为庆幸才是。”wWw.qikuaiwx.Com
曼舞有些听不懂他所言,他也没过多解释,只是瞧她上下穿戴完好并未梳洗便道要同她一道出去散散步,曼舞自然是愿意,便跟着他一齐。
夏夜有些闷热烦躁,身上都是薄衣轻衫,曼舞穿得也是轻纱所致的衣裙,穿起来轻快,才不那么热。
听闻这纱衣是今夏才让尚衣局赶制的,第一批出来的统共也没几件。而这为数不多的几件,景清让人拿来让曼舞捡了几件喜欢的挑走了,剩下的也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悉数送去给了轻歌。
送衣裳的人见着这形势,只当是皇上有了新人忘了旧人,才将这等别人挑剩下不要不喜欢的送来与他这位妃子。故而对着容华殿里头的人也自然是没有什么好声气的,话里话外已经将纱衣的来龙去脉说了个大概。
惹得拿衣裳的红袖也跟着气恼,对着轻歌诉苦:“皇上当真是的,送了好东西与旁人也就罢了,偏偏还要让人送来剩下的膈应娘娘。就连送东西来的人都瞧得清楚,连带着对我们没有什么好声气。”
轻歌只笑笑摇摇头,面上看起来丝毫没当回事。只是那纱衣确实是一次也未曾上身。
宫中甬道多而繁复,二人就这么漫无目的的走着,间或从甬道旁缝隙还有旁的不起眼的地方传来些虫鸣声交织成一片。
因一路上都点着宫灯,照得路上并不十分昏暗。
只不过二人越走越偏僻一般,甚至不见宫灯的光亮照着,路上昏暗极了。
“大哥,行行好吧。”二人走着走着听见了这么一句,然后是银两碰撞的声音,似乎被放到了谁的手上,那人跟着还掂了掂手上的重量。
“可这着实为难啊,夜半出宫可并非小事,我也只是一个小小守卫,万一出了什么大事上头怪罪下来怎么担待得起?”
只见一个所穿衣衫极为简陋的人朝着守卫鞠躬握着两手拜了拜:“只这一次求您通融一番,并不会出事也绝对不会牵连到你。实在是娘娘她盛怒一气之下动用私刑,有没掌握好分寸,才将这宫女折磨致死此事。毕竟此事传出去不十分光彩,没办法光明正大的处理,这才只能拜托我出此下策,将人送出宫埋了。小的也是奉命行事,有自己的主子,这事若是办不好,小的回去也多少要吃板子的,烦请互相通融通融,也好让我回去有个交代。”
说着,他将方才被塞回来的银子重又塞到那人手上。
思索片刻,那人才摆了摆手挪开挡在那一扇小门前的身子:“去吧去吧,快去快回。”
“好嘞。”说着,那人作揖道了谢,跟着对着后面招了下手,立时便有两个人抬起一旁的担架准备走出那扇小门。
这一扇小门是宫中掌事等姑姑嬷嬷类的人物要出宫采买置办东西的时候所走的,平日里守卫也一直是最为松懈的,因此景铄和轻歌才在今日选了此时离宫。
恰逢另一个守卫内急暂时离开,他们才瞅准时机同这另一个交涉的。据景铄提前对这附近轮班守卫的打探,这剩下的这个平日里最是好吃懒做,好酒好赌,应当是最好用银两贿赂的一个,今日斗胆一试,果不其然。
曼舞在一旁跟着景清瞧了半晌。
他二人动作很轻,再加上站的这一处背光,不仔细根本就注意不到他们。原本曼舞听了没两句大致能揣测出来是个怎么回事了,步子迈出去半步冷不防便被身边的景清看穿了似的一把拉了回去,曼舞看向他的目光困惑。景清却没看她,只死死盯着交涉的两人。
直到人要往小门走了,景清才径直走到那担架上掀开上面盖着的沾满了血污的布,果不其然看到那一张同样沾满血污,但是仅凭着轮廓都熟悉至极的脸。
跟着他一把将整块布掀开扔在地上,气音笑了一声:“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宁愿将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也不愿待在宫里,待在朕的身边。”
这不是问句,而是陈述一个事实。
担架上的人在他掀开布的那瞬间,就睁开了眼,景铄急忙来拦,也没拦住。
即便那一张脸沾满了血污,看不出原先的妍丽。只那一双眼睛还是清澈灵动非常,好看极了,清得能将景清整个人都映进去,唯独映不去她的心上。
抬着担架的两人见形势不对连忙放下了趁机便溜走,守卫曾见过天子真容,此刻直接见到了景清早已吓得跪在地上垂下头不敢看他,身子还抖个不停,嘴唇也跟着哆嗦。
景铄见事情败露,还是先行至轻歌身侧让人搭着自己起身。
“是。”景清从未见过轻歌眼中的光亮如此坚定,且是为了回答他那一句话表现出来的坚定。
轻歌看着曼舞,她身上的纱衣好看极了,薄纱轻衣,一举手一投足都影影绰绰,像极了九重天上缥缈的仙子。
“这纱衣真好看。皇上用心了。”她莫名其妙的赞叹了一句。
“不过皇上也大可不必借此再来羞辱我一道。”轻歌目光还在曼舞身上来回打量。
“朕乐意如此。”
是,他乐意,她只是他众多妃子中的一个,这话就算她不喜欢,也要听着。
“可你不同,你是朕的人,朕要你如何便如何,朕说不准你离开就不准你离开,哪怕你死了,你的尸首该是葬在皇陵,碑上刻的也必得是皇家的名姓。活着的时候,是朕的妃子,死了就连那鬼魂,都属于朕。”
轻歌觉得皇上孩子气,这一刻的他好像不是自己将要离开期待他有的悔恨和感伤,而是愠怒。
于是她说:“皇上真是太过霸道。”
你看,宋兴安将她从一个乡野粗俗之女教导成如今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又有何用,到了此时,她竟连一句难听的话都说不出来。
“皇宫里像一潭死水,整日里有的只是一片死寂,毫无生气。我呆在这里久了,便也只觉得人如行尸走肉,活着也像死了一般,到后来愈发的觉着没了差别。但就在方才将要离宫的一瞬,只要想到自己还有丝毫的机会逃离这死寂之地,便忽然顿觉心上轻快了起来,我整个人亦如一只搁浅许久苟延残喘的鱼儿,一瞬间得到了汩汩清流的滋润,在湖海里得以自由的游动,得以浮上水面大口畅快的呼吸。”
她说着,整个人全然不觉已经沉浸在那一种意境中了。
“然而我知晓,那种感觉是皇上无论如何也体会不到的。”
看着局面闹得僵了,曼舞适时的出来拉着轻歌一只手,看着景清劝道:“姐姐便认个错,皇上定会念着旧情既往不咎的。”
那一只被她握住的手缓缓抽离,望着她的眼睛漠然到了极点,她问他们:“我有何错。”
景铄怕她因嘴硬吃了亏,拽了拽她的衣袖她仍旧没理。
轻歌反握住景铄一只手,看着景铄的眉眼笑得温柔极了:“大抵是错在,妄图想同心爱之人逃离桎梏,求个白头到老吧。”
“捉贼拿赃,捉奸成双。”轻歌看进景清的眼底,“皇上,你的目的达到了。”
浓愁苦酒,过于痴心的爱恋,会换来更深的寂寥。如璀璨的烟花,炽热地燃烧,余下的是一堆冰凉的残雪。
还有,那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和景清掌心带着疼而略略颤抖的手。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愿为裙下臣更新,第 39 章 捉奸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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