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帝王,景清虽时时揣测人心,然而又不得不承认,他很难猜到宋轻歌的心思。
这个由朝政上向来最难缠的宋家送进宫的女儿,没有过分姣好的容颜、风情万种的姿态和如何七窍玲珑的心思,进宫来也从来都是安安静静的偏安一隅没有丝毫出挑惹眼的地方。
仿佛离尘世远远地,不愿沾染一点凡尘是非,细细看她的眼睛,时常在不经意时也能窥到期间一种超脱和安然的淡然。
不知是不是景清的错觉,他总觉得那其中掩埋着的是一种压抑在深处的绝望,似乎连生死这样的大事摆在她面前她也能淡然到一笑置之。
只是像没有生气和感情。
宋家的意图是很轻易就能让人清楚的:送女儿入宫争宠,谋得什么好处。
只是宋轻歌的表现似乎只有一开始,除却初次进宫的明目张胆的示好,再没有显露出半分的争宠意味。
仅仅这一点,就让景清也摸不准宋家的想法。
“既然没有,那朕便走了。”景清说完,看着轻歌得体的对他行礼。却未及时捕捉到姑娘脸上一闪而过的状似失望的神情。
“崔盛,我们走吧。”崔盛便为景清掌灯往碧华殿的方向去了。
崔盛做奴才的时日也长,先前还跟着先帝,这会儿景清一路上虽不做声他也能勉强揣测到他心里的想法。
声色不外露,这也算是帝王家对于皇室子弟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故而习惯了演戏,面上那一副副神情或真或假让人看不清楚,久了几乎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旁人轻易也看不清楚。
唯有他们这些在帝王身边待得时日久一些的才稍微揣摩了那么点儿,说来又有些可悲。
如此举动除却所谓的忠心护主竟然又多了些私心:想着紧要关头揣度心思,说不定能保住自己一命。
灯光昏黄,在宫中的甬道给二人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只有二人走过的细碎脚步声、四处的虫鸣和春日清凉的风。
“皇上既是舍不得,何必一定要当着娘娘的面说去沈贵人那里呢?”
景清低头看自己的影子,有一小半被自己踩在脚下,拉得那么长,像匍匐着。片刻后又抬头看黑黑的天幕瞧月亮,可是他没看见月亮,也没看见点点繁星。
“崔盛,她似乎一点也不介意。”
崔盛默不作声了,只是提醒着:“皇上这样不是让你和宸妃娘娘跟着心里都不舒坦吗?”
景清缓缓吐出一口气来:“朕不明白,也是真的看不清楚,她若是对朕丝毫没有所谓的感情,怎么能在初见便对着朕......可又说是有感情,为何他看着朕不论同哪一个妃子姑娘亲近都能做到大方得体视若无睹?”
有时候,景清成熟缜密,但他是极欠缺安全感的,像个幼稚的小孩,也不知晓到底要怎么去看,只能通过这种做法去从中试探窥伺分毫的她的醋意和愠怒,好证明她对自己的感觉。
可是她总是这样或远或近,若有似无,对着他不温不火才着实叫他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
着实应该受罚,他的情绪竟然不自觉地外露,甚至自己的情绪还被一个女子牵着走,这似乎是一个无比危险的预警,但却被此刻的景清忽略了。奇快妏敩
走到碧华殿附近,崔盛还是问了一句:“那你看,今日的碧华宫还去吗?”
“去。”若是不去,明日里碧华殿里的这位传出去也不好过。
“就当是探望一下吧。”二人说着进了碧华殿。
妙菱早已经在殿门口等着了,见到景清来将人迎上去请进殿中行了礼。
崔盛跟着在后面用手笼着将灯芯吹熄了。再把灯放到了一边。
侍女和崔盛直接带上门便出去了,妙菱手忙脚乱只得给景清斟茶。
索性景清也没有别的举动,只是掀开衣摆坐下来漫不经心的问候着:“近日在宫中可还习惯?”
“回陛下,臣妾这里一切都好。”
妙菱站在他身侧,怪顺道。内心里对着人模狗样的景清早已经咒骂了千千万万遍。
瞧瞧这眼,一双杏眼似喜非喜,眼尾微微上挑潋滟多情蹙眉颦笑都像是带着引诱勾引的意味,瞧瞧这唇,唇峰分明,唇薄而朱。
单单只是坐在那里,别的什么也不做,就好看得像一幅画一般。
然而她两手绞在一起,根本没空欣赏,只是惶恐不安生怕这会儿就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你很怕朕?”景清纤长的三指捏着茶盏,只是把玩却并不饮茶。
猝然出声,惊得妙菱身子都忍不住抖了一下。
景清站起身子走到她身侧,低头看她绞在一起的双手,伸手就要去碰上她的手分开两手一般。
沈妙菱看着景清越来越近的动作,内心腹诽:怎么还没来人?
屋檐上,有个姑娘趴在上头,小心翼翼的掀开了两片琉璃瓦,透着空隙往下面望去,正巧瞧见二人状似亲昵的举动,身子随着往下伏身低头的视线,压在琉璃瓦上窸窣作响,而后不顾场合境地,竟然直接压在上面,一下子瓦片松动掉了下去。
下一瞬,景清妙菱二人的手即将碰上的时候屋檐上传来瓦片破碎的细碎声响,在寂静的宫苑里头显得格外的清晰,接着檐顶上的琉璃瓦片哗啦啦就掉了一大片,合着瓦片飞沙和尘土掉下来的还有一个身影。
伴随着一阵阵惊慌失措的“啊啊啊”的叫声。
随后衣袖裙角在掉下来时翻飞,轻歌怕得闭上了眼,下一瞬却落在一个宽厚又温暖的怀抱里头,被人两臂从腿弯处稳稳的接住。
半晌睁开眼,对上的就是景清一张似笑非笑的脸,调着笑:“怎么不从正门来偏偏要走屋顶?”
轻歌一下子从他怀里下来,别开眼:“今晚夜色好,我便想去瞧瞧风景,谁知却从上面掉了下来。”
景清凑近一些:“可我来时并没瞧见今晚有星星抑或月亮,你在瞧什么风景?这里是碧华宫,瞧风景你怎么还特意跑了这么远来看?”
“容华殿的风景不好,就是碧华宫的景致好看。”她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模样也教景清觉得有趣。
直接将人抄着腿弯抱起来,景清这才想起身旁的妙菱也开始学着轻歌睁眼说瞎话:“宸妃的腿伤了,眼下便要带她先去请御医来瞧瞧,沈贵人先行歇息吧,今夜不用等着朕。”
随后直接抱着人离开了,妙菱在二人身后瞧得目瞪口呆。
崔盛见景清没过片刻便出来了,连忙点上灯问:“陛下这是要走了?今夜不在沈贵人这里留下了?”
景清却另有所指道:“崔公公方才可听见什么声响儿?”
“这......奴才的确是听见了。”崔盛支支吾吾。
饶是个见过这般鱼水之欢的他来说,虽是已经不算什么,但景清突然之间这么对着他提起来还是让崔盛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接话。
景清看着将身子在他怀中蜷缩起来,脸也埋在他怀里不愿露出来的姑娘强忍住从喉咙中溢出的细碎笑意:“一会儿去寻工部的人来给沈贵人瞧瞧屋檐。”
看着景清这般离开,崔盛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好好的要去给沈贵人瞧什么屋檐?
景清又让另外一个奴才跟着他,让崔盛先去碧华殿里头瞧瞧。
那个小太监给景清掌着灯送人离开,崔盛只得先进去碧华殿里头瞧瞧。
这一看可不得了,地上全是各种琉璃瓦的碎片还有一地的尘土飞沙,满是狼藉。抬首再顺着妙菱的视线往上瞧,上头已然掉了一大片瓦片只留下一个人大的窟窿。
怎么这陛下来一趟碧华殿还将这碧华殿的屋檐都整没了?
只是甫再一回忆起,方才景清的怀中似乎还窝着一个像猫儿一般的姑娘?
眼下沈贵人好生生的站在这里,那被陛下抱走的姑娘又是哪一位呢?崔盛的脑子里可是数不清的困惑。
而景清和轻歌离开后,掌灯的奴才自然瞧见了景清怀里还抱着人,只是胆子小也不敢问。
忽而被景清叫住,奴才停住脚步,景清将怀里头的人放下来,轻歌觉得羞怯还是面对着他再将脸贴着他胸膛处,景清也顺势将手放在她脑后轻轻往自己胸膛处按让她贴着自己。
原来景清只是为了接走太监手中的灯盏,于是挥了挥手直接让人下去了。
小太监便很快地退下,只剩下景清和轻歌两个。
虽是春日,夜里的风还是多少带着些凉意,景清身子不好,出来的时候崔盛给他备了披风,这会儿他却将自己的披风解了下来披在轻歌身后又给她系好:“夜里寒凉,勿要着凉。出来了怎么也不知要多穿两件。”
他把灯盏放在一边,直接背对着轻歌蹲下一手拍了拍自己的后背示意人上去,轻歌有些犹豫,却直接被他一把拉过去便乖乖趴在他的脊背上搂住人的脖颈。
景清慢慢站起身将人背起来,一手提过一旁的灯笼照着路带着人往容华殿去了。
一开始还百般不愿被人背着的模样,这会儿在人背上又忍不住笑:“陛下我方才从屋檐上掉下来,身上可脏了,这会儿把你的衣裳也蹭脏了。”
她说完又“咯咯”笑起来,还忍不住哼着曲儿晃荡着两条腿。
听着她哼曲儿,景清的心情也意外的好了起来:“脏了就脏了吧。这曲子我听过的,很好听。”
“是吗?”轻歌的语气中难掩惊讶和欣喜,“这是渔家的渔歌,我特意学了两句,还想着无聊时解闷儿。这下好了派上用场了,还能给陛下听一乐儿逗逗陛下。”
“那我听不出来,只觉得应当是不比渔家唱得差的。从前有个姑娘,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就给我唱了这么一首歌,我一直都记着。”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愿为裙下臣更新,第 9 章 偷看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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