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年的远琉之战,沈辞南亲自带兵,把南隋的士兵打得节节败退。伏裕为正军心,御驾亲征,与沈辞南在沙场上好一场恶战。
连着打了半月有余,伏裕居然没有啃下这块硬骨头,他自幼认为自己无往不胜,狠狠在沈辞南这里栽了。
不打不相识,他心有不甘,由此注意到了沈辞南的将领之才。
两败俱伤,伏裕临退兵之时摔碎了随身携带的玉佩,将半块抛给了沈辞南。
彼时的沈辞南难掩少年戾气,少年将军沈辞南举着少年皇帝的玉佩,嚣张至极:“谁要你的破玉佩,你们南隋有,我们北梁也不差!”
伏裕把半块玉佩拿在手上,整块的玉佩精雕细刻,浑然天成,自是价值千金,如今摔成了两半,就不值什么钱了。其中的价值,只有他们二人知晓了。
玉佩触手冰凉,伏裕无需闭眼就能感受到塞北的霜雪扑面而来。他久居于高台之上,每日不是会见朝臣就是批阅奏折,就只看这块玉佩一眼,铁马冰河的过往就席卷而来,让他的五脏六腑都沸腾起来。
想到了昔日的旧事,他不由上翘了嘴角。
沈辞南坐在明亮的殿中,深黑的裘衣让他整个人投下的一道黑影,他的眉眼被烛火笼了一层光,五官比从前深邃了几分。
“居延有诈,我此去怕是有去无回了。”
“哦?”伏裕觉得新奇,“这几年朕可听说你战无不胜,堂堂平宁将军居然说出这样的话,居延一战特殊在何处?”
沈辞南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是苦涩的笑:“特殊在是自己人。”
伏裕动作一顿,他与沈辞南是棋逢对手,亦是惺惺相惜,二人之间有不必言明的默契。
“北梁已经溃烂至此了吗?”
“我如今看着京都种种,都觉得陌生。”
“朕都同你说过了,来南隋,北梁能给你的,南隋都能给你。兵马、府邸、美人,只要你开口,朕不会吝啬。”
伏裕是珍才之人,恨不得直接将沈辞南直接拉到南隋麾下。
沈辞南良久不语。
“说吧,是何事?”伏裕把半块玉佩放在光下,除了摔痕之外并无其他的碰擦,倒是出乎他的意料。wWw.qikuaiwx.Com
“帮我演一出戏。”
偏殿的烛火明亮,挡住了外面的阴沉,光亮和昏暗交织在一起,拉长了漫漫黑夜。
而清晨被挡在暗色之后,没有归期。
伏裕听完沈辞南的一番计划,陷入了沉思之中。
“你想好了?若是失手,就没有回头路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给自己留后路。”
“那你府中的人呢?”伏裕注意到沈辞南目光一闪,正色道,“你如今娶妻了,你夫人怎么办?要不朕派人把她接过来?”
沈辞南眼中流露出一丝罕见的温柔:“她不会乐意过来的。”
伏裕几乎将要把追问脱口而出,转而一想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有些话也不好直说,只好就此刹住。
气氛过于凝重,伏裕随口笑道:“朕答应你,这个朕帮你。但是凡事都有个投名状,你这一个玉佩,抠门了些吧?”
“加上北梁皇帝的项上人头,够不够?”
伏裕一惊,挑眉道:“一个月?”
沈辞南已经站了起来,他的身形极高,仗着腿长,几步就走到了殿门口。
伏裕还没来得及站起身,沈辞南回头对他比个了手势,说道:“谁要你的一个月,事成之后,十日足矣!”
一如往昔的嚣张。
伏裕瞧着他离去的背影,一声低笑。
少年老成是错觉,刻入骨子里的东西是不会变的。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他随手召来了近身的太监,说道,“也该让他们活络一下筋骨了。”
·
二三日倏忽过,苏菱送别了陆嘉和闻举。
“下次相见,不知是何时了。”苏菱有些忧心。
陆嘉笑出了虎牙:“攻下了居延,我们很快就能回来!”
闻举从包裹中取出的一方帕子,展开了露出里面小心存放的物件。
红发带有些年份了,旧旧的,这些年下来被保存得极好,可见主人何其珍重。
苏菱瞬间就认出来,这是沈辞南的发带。
“这是……”
她从闻举手中接过发带,疑惑一闪而过,很快就明白过来,没有再开口多言。
“这是奚三娘留给将军的,将军之前从不离身。”闻举说道,苦笑了一声,“战场之上也用不上,将军说给夫人,也没说缘故。”
“我知道了。”苏菱小心将发带贴在怀中。
沈辞南并未交代过,但闻举沉思了一会儿,开口道:“如今将军府中并不安全,夫人有没有想过同我们一道去军营?”
“对啊!夫人一道去军营,也好有个照应。”陆嘉附和道。
军营吗……
苏菱耳畔响起了沈辞南的声音——
“夫人感兴趣?”
“若是日后有机会,我带夫人去军营看看。”
“这几年来,不是我一人在打胜仗,而是我手下的整支兵马,他们于我而言,是出生入死的交情,恩情没齿难忘。”
那是冬宴之前,二人新婚之后的第一次独处。
她记得沈辞南当时的眼神,由诧异转为严肃,之后又染上了笑意。
好看极了。
“我……”
苏菱开口,她真的很想答应。
已经有好几日未见沈辞南了,也不知道他过得如何。
可是……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军营未必安全,她去了只会让沈辞南瞻前顾后,平添担忧。而且显然府医会对自己下药,说明自己也在他人的计划之中,若她走了,就是打草惊蛇,难保对方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她不能因为一己私欲,拖累沈辞南,拖累军营中的将士们。
苏菱摇了摇头,合上眼,轻轻呼出一口气:“我就不去了,你们一路平安。”
正是清晨,天蒙蒙亮。
陆嘉裹得严实,骑上赤追,同闻举一道离开了将军府。
府医这几天尽干着急了,奈何将军和夫人浓情蜜意,如胶似漆,想见一面都难。今日起了个大早,打算借着早起散步,偷偷去栖月阁看看。
这几日草药中添了安神草,想来苏菱还睡着,自己就假装过来请平安脉,过来瞧一眼沈辞南在不在。
大不了被睡醒的平宁将军骂一顿,也好回去交差。
府医这心中的算盘打得噼啪作响,走到栖月阁门口硬生生没有刹住车,被“尚在睡梦中”的苏菱撞个正着。
苏菱:“……”
府医:“……”
府医心中大惊,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居然这么被撞了个和正着,失算了。
他面上不显,露出个关心而亲和的笑容:“夫人怎么站在门口吹风?对身体不好。”
苏菱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日日给自己下药的府医,眉心微不可察跳了跳,摆出一副有些困倦的模样,打了个哈欠,笑道:“这就回去,府医怎么这么早就起了?”
一张美人脸上带着几分慵懒,府医不疑有他,倒是自己的背后先冒出了心虚的冷汗:“年纪大了睡不着,劳烦夫人挂心了。”
苏菱点了点头,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转身就要进屋。
“将军……”府医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将军不在吗?”
“嗯。”苏菱又伸了个懒腰,语气听起来漫不经心,“他军营有事,刚刚先走……”
府医微微皱了眉头,瞧上去有些疑惑。
“坏了!”苏菱装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匆忙跑到屋内,拎着一条发带跑了出来,“他走得急,发带落在这儿了!”
愁黛远山眉皱起,杏眼中闪烁着急切的光,隐隐有水光在闪动。跑得急,苏菱还轻轻咳了几声,顺了顺呼吸,假装很胸闷气短。
府医目光落在苏菱,转而移到那条发带之上。
平宁将军对这条发带极为重视,从前苏菱还未嫁到府中之时,沈辞南从来不让府中的家仆们碰它。之前有个颇有姿色的丫鬟妄图飞上枝头变凤凰,不知从何处寻到了与沈辞南相似的发带绑在发上,想要引起沈辞南的注意。
扎着红发带的丫鬟的确引起了沈辞南的注意。
府医至今记得那个丫鬟的惨叫,鲜血将她的衣衫染的和头上的发带一样红,当府中的小厮终于打完了板子,丫鬟早就奄奄一息,话都说不出口了。
苏菱或许不知,但是府医在将军府中久了,都快对这条红发带有心理阴影了。
那日之后府医和闻举喝了一次酒,趁着酒劲,府医将心中的疑惑问出了口——
“平宁将军为何会对这样一条平平无奇的红发带如此重视?”
闻举喝得醉醺醺,含糊道:“这条发带是奚三娘……也就是平宁将军的母亲留下的遗物,他看这条红发带看得比命都重要,不会让旁人触碰。”
苏菱拎着那条发带,不知其中的缘故,府医心惊肉跳,险些忘了呼吸。
肯定是沈辞南……
府医脑中近乎一片空白,只剩下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苏菱晃了晃发带,府医默默往后面退了一步。
“将军刚走不久,我身体不好,府医要不劳烦去送一趟发带?”苏菱着急。
府医落荒而逃,比她还急:“我身体也不好!”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病娇将军的白月光更新,第 47 章 发带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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