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面会的场地里，挤满了来探望选手们的粉丝。她们泾渭分明，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一眼就能认出身份的手幅或者手牌，一眼就能看出是哪个选手的后援团。
挤了这么多人在这里，难免有点嘈杂。
盛晚意站在楼上，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早知道换个大点的场地。”
小周站在她身后，闻言笑了笑，“盛总，您现在对咱们节目的热度还是没概念吗？就算是现在场地的三倍大，人也要挤满。”
盛晚意这还是第一次亲自参与娱乐圈的事情，听闻之后很新奇，“我们节目热度有这么高？现在这下面的粉丝也有好几百人了吧？”
“您以后就知道了。‘流量’两个字，可不是随便叫出来的。”小周憋着笑意，她极少在盛晚意脸上看到惊奇的神色，继续解释道，“也亏了隔壁盛世娱乐的节目乌烟瘴气，给咱们也助涨了不少人气。”
在这个行业里，同期打擂的选秀节目，难免就会被人拿到一起比较。而盛世娱乐只求热度不把选手当人看，已经引发了众怒。
不提源计划本就做得完美，就算是有些小瑕疵，都被同行衬托得完美了。
盛晚意咋舌，“看来我要学习地仍有很多。”
小周听了带着笑意，不再说话。
*
这次江离的粉丝很多，但是规模最宏大的却是陆颂的粉丝。
在凌沛这个小富婆的带领下，陆颂的后援会基本人手一件应援衫，异常显眼。她们还带了许多饮料和零食分给其他的选手们和工作人员们。
一场见面会，后援会粉丝帮陆颂做足了人情。
“真羡慕啊！”一位选手充满艳羡的眼神看着陆颂走上小台子，给自己的粉丝挨个发签名和海报。
因为人数过多，所以单独给了他们空间。
“谁不想被富婆看中呢？”这位选手顶着精致的造型，脸上的柠檬肉眼可见，“谁不羡慕？你们敢说有人不羡慕？”
“江离不羡慕！”另一位大喊，引起嘻嘻哈哈的笑声，“这次粉丝探班，除了陆颂的粉丝最多，就是江离的粉丝了。”
这话说的没错，江离无奈地笑笑，他知道他们没什么恶意，只不过是调侃而已。
江离透过窗户看向外边的场景，有人正举着他的海报，上面印着“江海同归，不弃不离”八个大字，一种异样的情绪从心中升起，更有一种责任，压在了他的肩头。
外面，陆颂正看着面前脸颊红红的女人，她穿着宽大的应援衫，扎了一个利落的高马尾，看起来介于女人和少女之间，带着独特的风情。
他微微弯腰，接过她送来的礼物，她的指甲镶着亮晶晶的钻，衬得她的手指纤细白皙，肤若凝脂。
陆颂微微笑了笑，语调谦逊有礼，“谢谢你们的心意，谢谢你们喜欢我。”
温润如玉的嗓音敲在凌沛的心上，她指尖微微颤，强压住激动的心情，“不用谢不用谢。我……我们大家都很喜欢你，还有还有一定要记住，多喝热水，不要太辛苦地练习，要注意身体。”
陆颂点点头，他一直微微侧身倾听着，带着耐心和体贴的笑意，直到凌沛说完，他点点头，将盒子收好，“我记住了，你们今天来看我，我很高兴。”
凌沛捂住了脸，她舔舔唇，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我们会一直陪着你，一心一陆。”
简洁的对话过后，主持人接过话筒，“好的，让我们掌声送这位漂亮的粉丝小姐姐下场~下一位和粉丝见面的会是谁呢？”
台下顿时响起一阵尖叫。
江离缓缓从后台走上台前，陆颂则走到了台子另一侧默默等待。
……
粉丝见面会往往会有粉丝和选手互动的情节，做些小游戏拉近粉丝和选手之间的距离也是人之常情。
可偏偏这一届粉丝却不按常理出牌。
无论是陆颂还是江离的粉丝，都出奇地克制和有礼。
有了这两家带头，整场粉丝见面会，都没有掀起太大的风波，顺顺利利地到了下午就开完解散了。
凌沛又在第一时间敲开了盛晚意办公室的门。
盛晚意抬眸看她，看到她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换的应援衫，笑吟吟地问：“我没想到，凌大小姐也会追星？”
“嗐，没办法，有些人第一眼就觉得对眼缘。”凌沛毫不客气地走到办公室内的小沙发上，躺了下来，“凑近了看，陆颂更帅了！感觉他皮肤比我还好！眼睛里都是星星诶。”
盛晚意笑着摇摇头，正准备继续工作，却听见凌沛顿了顿，突然说道，“对了晚晚，我差点又忘了。有件事觉得应该告诉你一下。”
“什么？”盛晚意看着她，停下手中的动作。
她对凌沛很了解，能让她露出这种表情的事情，肯定是比较严肃的事。
不出意外，凌沛说道，“上次你被污蔑那回事，我找了李经理帮忙，他拒绝了我。后来你还是拿出了万朝内的录音，那个录音是谁给你的啊？”
盛晚意面上闪过一丝不解，不懂凌沛为何这时候故事重提，她却很相信凌沛，直接将江离从李经理那儿拿到录音的事情说了。
说完后，凌沛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很古怪。
“出了什么事？”盛晚意从上次见过盛深之后，再也没有去过万朝。这会看凌沛的表情，也猜到了什么，“是李经理出事了？”
凌沛点点头，“之前我去万朝，顶层的大堂经理就换人了，他们说是内部调动，我也没想到你身上来。昨天我听说，万朝以前的顶层经理李海柱，回家路上被打断了一条腿。”
盛晚意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她和江离相处不短了，自然知道李经理和江离之间的感情，上次李经理肯丢了工作也要帮她一把，也是看在江离的面子上。
后来许多事乱了她的步子，但这个恩她不能不报。
“什么时候的事？”
凌沛回想了下，“我是昨天在万朝喝酒突然听到的，好像是就这两天的事儿。”
盛晚意吐出一口气，站起身，朝着门外走去，“我得去处理一下这件事。”
*
在前往医院的车上，盛晚意开了半扇窗。
清新的空气从车窗里吹进来，总算是平复了下她的心情，让她少了点烦躁。
江离坐在她身边，难得也很沉默。
盛晚意看了看他，初见少年时，他也是这样，沉默着不说话，眉眼间全是冷漠，眼神中时不时透着一丝戾气。
“不要想那么多，我们先去看看情况再说。”
过了一会，盛晚意才得到少年一声隐忍的回复，“嗯。”
……
“还疼吗？”一个中年女子从病床前站起身，帮李海柱坐直身体，随手将枕头垫在他后背上，埋怨里也带着担忧，“你天天掺和这那的，这下好，可不是把自己掺和进去了？这次是一条腿，下次说不准就是一条命了。”
李海珠“嗐”了一声，挥挥手，断了一条腿丝毫没影响他的心情，还打趣自家媳妇，
“你想啥呢？还有没有王法了那？他们杀我，也得给我偿命啊。”
中年女子正是李海柱的媳妇祝咏梅，两个人少年夫妻，却一生无子。
互相扶持走到现在，本来李海柱也没什么文凭，靠着一身圆滑的待人本领，硬是坐上了万朝的大堂经理。
夫妻二人的生活才算好过一些。
可转眼，李海柱又丢了这份工作，再去找同类型工作，却知道是被万朝拉入了黑名单的人，其他酒店清吧也不敢要。
这样一来，李海柱就闲置在家了半月余。
在今天回家时，却被一群黑衣大汉堵在家门口，给折了一条腿。
李海柱眼底的担忧神色，并未给祝咏梅看到，等二人视线相接时，他又嘻嘻哈哈地笑道，“这段时间，就要多多麻烦老婆大人了。”
祝咏梅翻了个白眼，杵了他胸口一锤，“都麻烦了一辈子了！”
李海柱嘿嘿地笑。
祝咏梅看着李海柱打了石膏的一条腿，叹了口气，“那孩子是可怜，但是咱们能帮的都帮了，到此为止吧，海柱。”
说着，她坐下来，一只手握住李海柱的手，“那孩子牵扯的事情太多了，你都为了他丢了工作，还赔了一条腿，你心疼他，我也心疼你啊。”
祝咏梅抹了抹眼角，手背上沾了点晶莹，“这辈子，咱俩也已经走了一半了，我只想接下来的时间里，你平平安安的，不要再牵扯这些害怕的事情了，行吗？”
李海柱握着祝咏梅的手，摸到的都是厚重的茧子。
年少时辛苦，老了也辛苦，李海柱长长叹了口气，正要说什么，病房门被敲了两声。
他顺着声音看去，年轻的一对璧人正站在那里。
祝咏梅连忙站起身，掩去稍显哽咽的嗓音，快步招呼二人，“小离来啦？快进来坐。”
江离迈进房门，“梅姨，李叔。”奇快妏敩
“诶。”祝咏梅应道，从果篮里捡了两个红彤彤的苹果，给江离和盛晚意一人塞了一个，她不看娱乐新闻，自然不知道面前的年轻女人是盛晚意，她局促地笑了笑，“这位是？”
盛晚意跟在江离旁边，主动和祝咏梅握了握手，“我是江离的上……”
“女朋友。”江离接过她的话，却没看盛晚意，目光落在李海柱身上，“李叔的腿有没有大碍？”
祝咏梅得到了答案，挨着江离坐下来，重重叹了口气，“已经包扎好了，只是医生说，等好了也要看恢复情况，说不准的事儿。”
江离眼中闪过一抹痛色，“梅姨，是怎么回事？”
祝咏梅看了眼李海柱，转头对着江离，突然哽咽，“孩子，梅姨知道，你是好孩子。你也应当知道，你李叔是真的心疼你，有很多事儿啊，他不和你说，可是我这心里，我这心里苦啊。”
李海柱重重呵斥了一声，“别瞎说！”
江离却移开了对李海柱的目光，转头看向祝咏梅，“没事，梅姨，您和我说。”
盛晚意如坐针毡，她自然清楚，祝咏梅接下来要说的话大约是什么意思，但是她心头上也划过细密的痛感，却无力阻止。
祝咏梅抹了一把眼泪，“小离，你说，这些年来，你李叔对你啥样？”
“很好，李叔就像我父亲。”说完，想到江志勇那样子，江离重新说，“比我父亲还要好。”
“好，有你这句话，老李之前的付出都不算白费。小离，你是个知恩的孩子，但是……”
祝咏梅似乎也觉得接下来的话十分难以出口，她咽了咽口水，心一横，继续说到，
“但是梅姨和李叔，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臭婆娘别胡说！”李海柱气得拍床，“这些年，小离对你不好吗？！”
江离眸色一暗，继续看着祝咏梅。祝咏梅全当没听见李海柱的话，继续说道，“这次催债的人找上老李，也是因为上次帮你的忙，老李丢了万朝的工作，没了庇护。”
“你也知道我们家的情况，老李当经理的时候，还能挣几个钱，我俩拼着老命在这S市的地头买了一所养老的房子，现在还在还贷款。我们帮不了你还债，这次那些人要的是老李一条腿，那下次呢？”
祝咏梅情绪激动，泪眼婆娑，
“我这一辈子，只有你李叔这么一个亲人了，小离，你多替你梅姨想一想吧，好不好？”
“我知道了，梅姨。”江离点点头，轻轻在她身上拍了拍，算作安慰，“之前是我不懂事，给李叔和梅姨带来了这么大麻烦，这事我会解决的。”
说着，他站起身，“这次也是因我让李叔遭了罪，医药费也该我来出。”
李海柱在床上吼，“大人的事儿还轮到你小孩儿花钱了？！”
江离垂了垂眼眸，面朝着李海柱和祝咏梅跪下磕了个头，然后起身，“如果没有李叔和梅姨，江离早在几年前就死了。现在我还没本事，还连累二老因为我承受这些，实在是我的错。”
“若是……”江离顿了顿，长长呼出一口气，“若是我能挣到钱，一定会给二老尽孝心。李叔，梅姨，对我来说，你们虽不是我生身父母，却是我的再生父母。”
……
走出病房后，李海柱的喊声还能隐约听到，“伤了小离的心你才满意？！”
随之而来是祝咏梅低低的哭泣声。
盛晚意静静站在江离身边，递给他一张纸巾，“想哭就哭吧，别憋着。”
其实所有人都不好受，哪怕是祝咏梅主动提出了决裂的话，她心中又何尝没有把江离当成自己的孩子呢？
只是人有远近亲疏，无论她再疼江离，一但牵扯到李海柱，她内心自然会做出选择。
舍弃江离，让李海柱远离危险。
江离没有接那张纸巾，他站了很久，看着洁白的医院走廊，零星几个穿着病号服的病人，正挂着水从远处走来。
盛晚意收回目光，恰好对上江离红透的眼眶。
她心中一动，牵住了江离的手，离开了这扇病房门前。
病号楼下，设立了一处小小的广场，盛晚意和江离正坐在长椅上，江离手里还捏着那只红彤彤的苹果。
他嘴角漾起一丝苦笑，“小时候，我经常去李叔家里蹭饭。每次吃完饭，梅姨都会给我一个苹果，那个时候，真是我最开心的时光。”
盛晚意静静听着，只是反复绞在一起的手指头，也显示出她的内心并不平静。
江离没有过多地说过去的事情，他长舒一口气，仰头看向湛蓝的天空，这会儿还没接近傍晚，天上的云一朵朵十分洁白。
“小时候经常想，我的出生是不是一个错误。”江离的眼神里失去了焦距，让人很难想到，这时的他和在舞台上光芒四射的他，是一个人，“我有和你讲过江志勇吗？”
盛晚意摇摇头，她所认识的江离，从不轻易对人掀开伤疤。很奇妙，他出身在最恶劣的环境里，却仍长出最凛然的傲骨。
哪怕将江离整个人都打散，他那挺直的脊椎也不会弯曲一分。
“江志勇，是个烂人。”说到这，江离嗤笑一声，将那个苹果塞进盛晚意手里，“你吃，梅姨很会挑苹果，她选的苹果没有一个不甜。”
盛晚意将苹果送到唇边轻轻咬了一小口，清冽甘甜的汁水浸透舌尖，对上江离期待的眼神，她点点头，“是很甜。”
江离挑眉，恍惚间那些脆弱已经全都消失不见，“其实我算不上多喜欢吃苹果，梅姨也不喜欢，买苹果只是因为苹果便宜，几块钱就能买一大袋，吃很久。”
“刚认识李叔的时候，他还住在城东呢，和我家就隔着一条街而已。”
“我那时候还没法反抗江志勇，被打得很惨。“说到这里，江离笑了一声，眉目里全是冰冷，“如果不是李叔恰好经过，我早就没命了。”
盛晚意默默听着，心底翻涌起酸疼的情绪，到底是什么样的父亲，才会对孩子下手这么狠？
盛正阳不堪为人父，但从小除了对她冷漠，也从未家暴过，甚至也给了她上进的空间。
她难以想象，江离所处的空间，是多么窒息又苦难的童年。
“苹果好吃吗？”江离侧身问她。
盛晚意下意识点点头。
下一秒，一只手扶在她后脑，与此同时一个轻盈的吻印在她唇角，带着江离身上特有的清新气息，他的声音很轻很浅，稍不留神就听不到，
“那让我也尝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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