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红蕖说的这一番话甚是难听,就连外头隐约听着二人动静的佩环也忍不住直皱眉。m.qikuaiwx.cOm
虽此时不过十月深秋,车内气氛却霎时如凛冽寒冬一般死寂。
林青筠的脸色算不上多好看。
薄唇紧抿,大手紧握成拳,面上是极力压制的淡然,不停颤动的眼睫却暴露了他这时的情绪。
双亲早逝,家境贫寒,在冷嘲热讽中长大,林青筠早便养成了个清清冷冷的性子,鲜少能在他脸上看出如此波动。
他还以为到了如今,自己的心早已坚硬如铁,能不受外界侵扰,今日才知晓,原来并没有。
心里苦笑了一声,林青筠欲再开口。
少女稚嫩的面庞如同昨日刚见到般清晰印在他脑海,纵外头有再多流言,他也不相信她真的会是那般女子。
孟红蕖却不想再多言。
林青筠尚未来得及开口,孟红蕖便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本宫乏了,你不必再说了。”
语气骄矜,隐隐带着几丝倨傲。
即使身上穿着再寻常不过的粗布麻衣,也难掩身上与生俱来的贵气。
同平城世家子弟身上的贵气一般,浑然天成。
良好的家室同地位,自然能养出身上的贵气。
而这些,都是林青筠没有的。
是他再怎么挑灯夜读也远及不上的。
言罢,孟红蕖便头靠车壁慵懒地阖上了眼,再不看林青筠一眼。
车里又恢复了方才的死寂,车辙声阵阵,间或能听到孟红蕖微弱细碎的呼吸声。
原以为就这么一路安然回到公主府,徐徐行着的马车却倏然停下了。
小憩中的孟红蕖没甚准备,身子因着惯性往前一倾,又因着冲劲往后一甩,眼看着后脑勺就要磕上冷硬的车壁。
混乱中,孟红蕖忙用双手护住了头,紧张地皱起眉头闭上了眼,想象中的痛感却没有传来。
她没磕上冷硬的车壁,却好似触到了一个温暖柔软的物什。
疑惑睁眼,堪堪对上了那一双精致的凤眸。
林青筠不知何时已起身过来,伸手护住了她,这才没让她一头磕上去。
林青筠半个身子都笼在孟红蕖上方,远望去,似乎将她整个人都圈在了怀里。
两人一时相顾无言。
孟红蕖嗅着他衣袖上淡淡的甘松香,先移开了视线。
林青筠薄唇翕动,想说些什么,最终也只是淡然坐了回去,右手不动声色掩在青衫长袖下。
车内涌动着莫名的气氛,孟红蕖轻咳了一声问外面的佩环:“外面出了何事?”
“回公主,是大理寺的人在办案,说是出了一桩命案,封了这路,不允马车再过去了,我们换条路回府。”
佩环的声音自车外悠悠传来。
平城作为大周的都城已有几十载,守卫治安极为森严,少有命案发生。
孟红蕖心生好奇,纤手掀开了帘子。
林萧早将马车调了个头,她只能遥遥往外看上一眼,瞧得不太真切,只莫名觉得那尸体手上的月形疤痕看着有点眼熟。
好在路上再没出旁的事了,马车一路徐行,终于是停在了公主府门口。
孟红蕖一人先跳下了马车进了府,佩环跟着她。
庆俞见到两人一副小厮装扮从外头回来,心里讶然,皱着眉头又是好一顿絮叨,直从府门口一路念叨到了景阳阁,中途未有停歇。
林青筠跟在孟红蕖身后,本欲追上她,但看着她步履匆匆,无一丝要停下来的意思,他脚步一顿,没再想着追她。
只是停在原地,看着孟红蕖的背影愣神。
直到那抹倩影拐过游廊,再瞧不见。
还是一旁的林萧先扯过了他的手:“阿七,你这手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林青筠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瞧起来甚是赏心悦目。
只是手背不不知何时被擦破了皮,面积还不小,红肿了一大片,有血丝渗在其中。
方才马车突然停下,虽只短短一瞬,甩人的劲头却很足,手就是在护住孟红蕖时不小心蹭到的。
林青筠望着手上的那一片红肿,眉眼染上了些许担忧之意。
方才在车上他未开口询问,也不知孟红蕖有没有磕到,早知道刚刚就追过去了。
心里隐隐生出几丝懊悔。
见林青筠没回他,林萧着急,又大着声问了一遍。
在清水村之时常被人殴打谩骂,林青筠身上没少受伤,惯会瞒着他。
林青筠被他雄厚的大嗓门吼得回了神:“方才车上不小心蹭到了,无妨,不用担心。”
应了他,林青筠撩袍欲进府,又似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看他:“对了,你车技不好,往后就不用再驾车了。”
林萧挠头。
不过是忧心他罢了,怎么自己还被嫌弃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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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婚多日,府上,孟红蕖同林青筠两人依旧过着井水不犯河水的日子。
每日从礼部衙门递到府里的折子只多不少,林青筠大半都呆在书房里。
整好孟红蕖最不喜的便是文绉绉的习字和作画,公主府建成至今,她从未踏足过书房。
是以两人虽同住在一个府上,却几日都见不上一面。
孟红蕖乐得自在。
佩环却整日只耷拉个脸。
临出宫前,孟羲和特特嘱了她,让她看着孟红蕖和林青筠,务必让二人好生处着,一有动静便往宫里递消息。
没想到这两人这么难折腾。
平城的天气怪得很,虽才十月下旬,前几天还是秋高气爽天气晴朗的好日子,这几天突然又呜呜刮起了秋风,刀子似的,吹到人身上透心凉。
眼看着这几日天气骤然冷了下来,佩环早便差人在景阳阁里烧起炭火铺上了厚地毯。
暖融融的炭火熏得孟红蕖的双颊泛红。
佩环手里拿着一小瓷瓶药膏。
“公主,这是主子爷让林萧送过来的药膏,听人说疗效极好,要不奴婢给您上个药?”
那日林青筠将人带上了马车,不想掐得孟红蕖腕上泛了红。
甫一到府,便着林萧把药给送过来了。
孟红蕖只冷冷扫了一眼佩环手中那小瓷瓶:“矫情。如此小伤,本宫还用不着上药,不若让他留着给长昭用。”
她肌肤娇嫩,那手腕处的红只看起来可怖,却着实算不得什么伤,甚至不觉得痛,过了一日便再瞧不出什么痕迹来了。
佩环自然没敢把孟红蕖的话带过去给林青筠。
药膏不成,她又另寻话头开口。
“主子爷已在书房办公快两个时辰了,有如此良臣,实乃我大周百姓之福。”
孟红蕖翻着手里的话本子,闻言转了个身,没理她。
佩环又绕到了她跟前。
“公主,庆俞不让您出府,您整日呆在房里头也闷得很,要不奴婢和您到书房去瞧一瞧?”
孟红蕖没了耐性:“你再多嘴一句,本宫明日就让人把你卖出府去了。”
佩环不敢再放肆,只能悻悻然住了嘴。
门外传来了庆俞的尖嗓。
把话本反扣在桌面上,孟红蕖对佩环道:“把人叫进来吧。”
佩环应了一声是,忙去开了门。
庆俞鞠着腰,双手捧着一沓书卷走了进来:“二公主,这是皇后娘娘让人从宫里带过来给您的佛经。”
听到皇后娘娘四个字,孟红蕖眼皮一跳,心里讶然。
孟羲和后宫妃子甚少,没那么多的是是非非。
大周后张菀青又诞了这大周的唯一一位皇子,稳坐太子之位,一生再顺遂不过,是以养成了个温和的性子,平日里最爱的便是诵读佛经以修身养性。
若不是在天狗食日那日生下了被视为灾星的她,张菀青大抵能少上许多烦恼。
她还以为,张菀青的心思永远只会在她那位太子兄长上。
隐隐有喜悦泛上心头。
孟红蕖脸上表情却淡淡,只吩咐佩环好生接过庆俞手上的书卷。
“二公主,这里头有妙法莲华经和心经全篇,皇后娘娘说了,您日前虽已成婚,却仍旧日日混迹醉欢楼,前些天还扮成小厮偷跑出了府,性子实在不诚,她特意让奴才叮嘱您,让您这几天好好呆在府里抄写佛经,莫要再闹什么幺蛾子,待到下月初生辰宴入宫时,一并再把抄写的佛经交予她。”
仔细传完了话,庆俞这才双手揖了一礼,却行退了出去,还顺带悄声轻掩上了门。
心里头那丝喜悦的火苗尚来不及跳动,又霎时被浇灭。
孟红蕖嘴角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也是,她如今还在肖想着什么?
皇兄出生时便有祥瑞吉兆,聪颖过人,光芒耀身,是天之骄子。
自己偏生在灾祸之日出生,性子又顽劣不堪,怎么敢肖想母后能把心思放在她身上呢?
只是如今倒好,左右自己不过是成了个亲从宫里搬到了公主府,随意出府了一两趟,便就引来了父皇和母后二人的注意。
先是从宫里派了个庆俞来盯着,如今竟连母后也插了一手进来。
蓦地,心里无端就生出了一股火气。
孟红蕖叫住了欲把书卷搬到里间去的佩环。
“把这些佛经都搬到书房去,本宫还从未去过府上的书房,正好今日去瞧瞧是何模样。”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心上砂更新,第 7 章 第七章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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