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进了内室,她才知道这王府里大丫鬟的房间,比她想象的大户人家小姐的闺阁还气派。光墨江睡的床帐,就有她家里的屋子那么大。
墨江给她准备的被褥是织锦的,又软和又香,躺进去如云里雾里。
巧儿忙活半宿,也是困倦了。沾了枕头就睡着了。
第二日清晨,日头射进床帐的缝隙里,巧儿隐隐听到窗外的低语声。
“王爷晌午的饭菜备好了吗?”
看来已经日上三竿了,巧儿暗叹自己错过了王府的第一顿早饭。不知道还有没有馍了。
另一个小丫鬟说道:“备好了,就是几样小菜。我一会去端。”
“那咱们饭菜呢?今日可有红烧肉。我早上看见新送进来的五花肉。红是红,白是白,那肥肉边子可齐整了。厨房说是要做红烧肉的。”
巧儿听了嘴角慢慢有了湿润。但是脑子里却反复闪着“红是红,白是白”几个字。她想到的不是酱香浓郁的红烧肉,而是昨晚柳城腕子上的切口。
巧儿记性极好,那伤口深浅程度都刻在脑海里一般。她反复琢磨了好久,突然一跃而起。
“王爷……王爷!”巧儿顾不得梳头洗脸就冲出屋子,直奔楚浔的卧房而去。
她一边跑一边喊:“王爷我搞错了!”
此刻楚浔刚吃了上午的汤药。含着蜜饯合眼靠在榻上休息。
一旁的墨江无声的收拾被褥。手下利索,可是全然没有一点声音。
此时巧儿在门外大喊,楚浔无奈睁开眼睛。墨江赶过去先要拦。
“没事让她进来吧。”楚浔坐直了身子慵懒的说。
“这会儿好点吗?”墨江还是不放心。
楚浔点点头说:“顺下去了。不至于再吐了。”
墨江这才走到门口开门。门闩一开,蓬头垢面的巧儿几乎跌进墨江怀里。
“墨江姐姐……”巧儿先抬头打招呼。
墨江嫌弃的捂捂鼻子,这小姑娘长得这么水灵,却是一股冲鼻子的葱姜味。
巧儿没顾得上墨江的反应,径直朝着楚浔喊:“王爷,我昨天晚上说那柳城是自杀,我说错了。那腕子上的伤,是别人划的。”
“哦?”楚浔微微一笑问:“你怎么改主意了?”
巧儿赶到他近前解释:“昨天我就觉得那伤口整齐。可是现在想想也太整齐了。一般人自己割腕,又是用那么钝的瓷碗割,伤口一定不平整,而且越到右面应该越浅……”
楚浔频频点头。
巧儿比划着说:“那柳城的伤口。红是红白是白,跟买的五花肉似的,肥油都是整齐的……”
“五花肉?”楚浔重复了一遍。脸色突然变了。
一旁的墨江暗道不好。连忙举起楚浔脚边的盆。
那楚浔脸色顿时煞白,撑着墨江的手开始干呕。没几下就把刚吃进去的汤药吐了个精光。
“你!”墨江气的要跺脚。这好不容易顺下去的药又百搭了。
巧儿愣在一边不敢再继续说。
墨江服侍着楚浔漱了口,给他揉着心口顺气。
“没事了……你接着说。”楚浔挡住墨江的手,朝向巧儿问:“可是那柳城身上没其他伤口,别人是怎么按住他用瓷碗割开他的手腕呢?”
巧儿一听这个问题来了精神。她嘣豆似的说:“昨天我去那屋子,屋里四门大敞。这就有问题。一般人自尽都会关好门窗。而且那屋子里有一种隐隐的臭脚丫子味。你刚吐了的药里有山萸肉,也是这种臭脚味。我爹爹说过,有一种迷药就是这个味。所以……”
此时楚浔已经按住胃,难受得直不起腰来,俯身又要吐。
好脾气的墨江终于发作:“姑奶奶,你能别再说这些个东西了吗?王爷他……”
“墨江……”楚浔忍痛打断她。按着胃吃力的问:“你能闻出来……我吃了……什么药?”
“嗯!”巧儿睁着大眼睛点点头说:“能呀!党参、川芷、当归、茯苓……还有何首乌,还有那个最臭的山萸肉。”
“好了好了!”楚浔央告她不要再提那味道。
一旁的墨江惊得张大了嘴:“你这丫头,莫不是属狗的?”
巧儿笑着摇头说:“姐姐说错了,我是属猪的。我这是和爹爹练出来的。我爹爹说了,仵作必须能用鼻子闻出来这些药。”
“怪不得。人都说乔七是汉西第一仵作。果然名不虚传。”楚浔忍过一阵疼,总算缓过来些。他擦擦汗说道。
巧儿一听提到爹爹,立刻来了精神:“那是当然,我的手艺不及爹爹的一半呢。”
“巧儿……”楚浔难得好声好气的叫她说:“你爹虽然厉害,可是往后出了这个院子,再不能提你爹爹的事了。”
“为什么?”
“你若想在这院子里待下去,就得隐瞒身份。往后你明面上跟着墨江作我的随身内侍,只有我需要的时候暗里作仵作的本份。明白吗?”
“哦,明白了……”巧儿明显有些失望。她撅着嘴又想起柳城的事。
“王爷,那柳城怎么办?不能让他冤死呀,加上柳青这可是两条人命了。”巧儿问。
此时楚浔撑着床栏慢慢起身说:“你随我来,咱们一起去审审同犯。”
“同犯?王爷已经抓着他了?王爷你昨晚就知道我验错了?”
楚浔站直了,由着墨江给他穿戴好。他没说话,但是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得意来。
收拾停当,楚浔坐着滑杆,带着陈峰和巧儿,闲闲的绕过后花园,又绕过厨房、柴房、马房……最后来到一处偏僻的院落。
走到门边。两个侍卫正把守着。陈峰一努嘴。侍卫立刻开门。
破旧的木门打开,昏暗的房间里地上有一团人影。巧儿定睛一看,不正是被五花大绑捆好的祝妈妈?
陈峰走过去把她嘴上堵着的破抹布拽开,老婆子立刻狼哭鬼嚎起来。
“王爷饶命,看在老奴伺候了王爷一辈子的份上,王爷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楚浔背着手站住门边的逆光里,阴影中的五官如刀切斧砍。
“妈妈,您这一晚上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想明白了!”祝妈妈从昨天晚上被捆住扔进这屋子就想明白了。她自己喂养过的孩子她最知道。这楚浔不是一般的脑力,要不也活不到现在。
陈峰为楚浔搬来一条木凳。楚浔坐定了说:“那您……就先交代三日前怎么把贼人放进来的吧……”
“那还是上个月的事,有个汉中口音的人找到我,说只要我帮他混进府一天,就可以把我家里儿子的赌债免了。”
“所以您就特意招了一批汉中人?”
“是,没成想把柳青的相好也招了进来。”
“那人现在何处?”
祝妈妈使劲摇头说:“我是真的不知道。就是柳城进府那天,让他混在下人堆里,假装是柴房烧火的。他在府里没待一个时辰就走了。我眼看着他走的。”
楚浔暗叹,就是这一个时辰,那人就在自己的茶里下了毒。
“但是后来这人遗落了东西又回来了,是不是?”
巧儿瞳孔一缩,插嘴问:“就是那汗巾子?”
楚浔默默点头。
祝妈妈老脸痛苦的皱着。看来什么都瞒不过去。她点头说:“这贼人前日又回来,说遗落了东西被柳青捡了。我只好又买了一批下人让他混进来。”
巧儿这么一串就明白了,怪不得自己也混进来了。
“这些新买的下人带了什么东西您一定没查验吧?要不连巧儿验尸的箱子都能带进来。还有……那人带了迷药,也许还有刀。”
祝妈妈吓得筛糠:“王爷明察,老奴真的不知道他会杀人,还是两条人命。”wWw.qikuaiwx.Com
“哎,那柳城命不好,收了柳青的汗巾子,惹来杀身之祸。”楚浔叹气说。
他又看向祝妈妈问:“那后来您是怎么把那贼人放出去的?”
昨夜楚浔搜查了府内所有地方,没找到那人的踪迹。他估计这下毒之人已经逃出府去了。
祝妈妈蹭着爬到他脚边,哭着说:“老奴没有放他出去。他只是说让我招呼大家去后花园看热闹。其他的事情不用我管。”
楚浔微微低下头,抿起嘴唇。他明白了。那贼人趁着大家集中到后花园,看守疏忽。先是杀了柳青,然后逃了出去。
他面无表情的看向陈峰交代:“以后若有这种事,第一桩不是去叫我,而是先把好大门,不能放任何人出去。越乱越不能中计。”
陈峰惭愧低头说:“属下明白,属下不敢再犯。”
“哎……”楚浔长叹一声转身。
“浔哥……浔哥……您就饶了老奴这一次吧!”身后响起祝妈妈苍老的声音。
楚浔回身看着地上那熟悉的身影,抬头叹道:“您以为本王放了您,那些人就会饶了您吗?还有您那好赌的儿子……这条死路是您自己选的。本王能有什么办法?”
“浔哥……”身后的叫声变得凄厉。楚浔却是再也没有回头,独自快步跨出了院门。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王府小仵娘更新,第 5 章 红是红白是白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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