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熙压了压心里的惊,“您这是?”
“听说世人都爱这些东西,几件陈年的旧物都当个宝,满天撒钱来抢,那我这些岂不就是金山银海?”
璞玉的细眼里射出精光,“咱们就在隔壁开个铺子,名字就叫御雅斋,每隔一旬便推一件进贡的宝物或者匠作坊的东西拍卖,客人拿着御雅斋发出去的帖子或者醉仙居的牌号进店,价高者得,有进贡和匠作的招牌,不愁卖不上高价!”
沈熙抚额,干笑道,“这,可与我有什么关系?”
璞玉咦了一声,“你我兄弟,说过共富贵,我岂能忘了你?这御雅斋的掌柜非你莫属!不过,铺子和东西都是我的,法子也是我想的,你也就动动嘴皮子,最多只能给你半分的利,照你素味斋的法子,年底给你分一次红。”
“你别急着瞪眼,别小看这半分利,光前面这几件东西,你就能赚上至少四五千两,不比你伺候那臭哄哄的爪子强多?当然,你若是有愿意出手的,尽管放进来,卖出去了就给你五成的利!这可是到哪儿都找不到的好营生!”
沈熙看着面前这个将算盘拨得啪啪响,一脸算计,满肚子金银的璞玉,彷佛回到了两人头回见面,再没有什么三皇子,更没有什么顾潜。
她一口气憋起又缓缓吐出,随即冷笑出声,“大哥倒是好算计,您躲在后面享清闲,却能大口吃肉,我忙里忙外招揽客人,却只给我一口薄汤,还说便宜了我!”
璞玉算盘一推,“怎么是薄汤,你勤快点,一天卖出去,那就是一天赚了四五千!就这还叫薄?”
沈熙懒得理他,直接丢下一句,“不干!”
她是嫌命长了,敢把皇家的东西摆店里卖!她有胆子卖,那也得看有没有人有那胆子上门!没看见顾潜卖个破扇子都得偷偷摸摸的吗?
璞玉见她说得坚决,翘起了腿,闲闲地道,“那可不行,我可是将铺子都改成你的名字了!”
“那还不容易,再改回来就是!”
“改不回来了,这地契一旦写上名字,再改就只能换人,你瞧,这屋里,除了你,还能写谁?”
她看了一圈,看了眼璞玉,又看向老掌柜。
老掌柜连忙眯眼躬身,笑得像弥勒,“三公子,咱家是个内宦,按律可不能置产立业。”
“丸二哥总可以了吧?”
璞玉一听她说丸二,嘴角堆起笑,“丸二,你快跟他说说,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丸二半点儿没犹豫,声音震天,“因为打翻了一坛子酒,留下给公子干活抵债!”
“那你说说,你干了两年半,还欠我多少银子!”
丸二声音立刻矮了下去,嘟哝着,“十五万八千三百二十九两八钱。”
“脑子笨,记性倒不错!”璞玉抚掌大笑。
沈熙叹口气,冲他摇头,“既如此,那我就更不能给大哥赚钱了,越赚越没!”
璞玉正得意着,没想到竟给她捉了现成的理由,割肉般地又让出半分来,谁知,沈熙却狮子大开口,张口就要三分,他那里肯!两人你来我往了几回,到底没谈拢。
他不死心,又提议开酒楼,厨子都不用请,就让沈熙挑大梁,理由都是现成的,她做的菜色香味俱全,哪里再去找比她做得更好的?他自己倒是愿意屈尊做个掌柜。
沈熙看着他冷笑,都懒得开口。
他非拉着沈熙入伙,将三百六十行说了个遍,也没让她点个头,不由得来了几分火。
“我算是瞧出来了,你这是故意耍我玩呢吧!怎么着?那帮要饭的你都不嫌弃,却嫌弃我?”
沈熙见他变脸,也跟着拍桌子,“我也瞧出来了,您就是非拉着我给你白干活,还不准我抱怨,您说,这是合伙吗?这是找骡子呢!再说,就是骡子那也得哼哼两声!”
说罢,她便哼哼了两声。
璞玉见她将自己比做骡子,笑得乐不可支,连老掌柜都忍不住,捂着嘴乐。
她见他笑出声来,松了口气,随即叹口气,正色道,“不是我不愿跟您合伙儿,你怕也听说了,就因为对面那铺子,父亲都跟我断绝关系了,您说,这当口我哪里还敢再出风头开铺子?”
璞玉看了她一眼,停住笑,没说话。
“你要不信,将铁柱叫来问问,如今城里谁不知道我沈三就是个笑话!”
璞玉一听笑话两个字,立刻冷了脸,“谁敢笑话你!”
往常不觉得,如今知道他身份,再看他说话的气势,沈熙终于觉察出那么一丁点儿皇家的威仪来了。
她忙开口打圆场,“我自小就是个没规没矩的,与其让人管东管西,浑身不自在,倒不如现在这样,对大家都好!”
她想了想,接着道,“说到生意,我倒是听人说过一个酿酒的法子,酿出来的酒醇香四溢,厚重绵长,果然同那天上的琼浆玉液一般,正好大哥开着酒铺,便说给大哥听听,若是做出来了,便能给醉仙居再添一样招牌!”
璞玉斜了了她一眼,“什么酿酒的法子?再好,能有我这太湖白好?”
见沈熙笑而不语,他慢慢坐直了身子,“当真?”
沈熙当即将法子说了,璞玉的眉头越皱越紧,听到最后,立刻起身飞奔上楼去了。wWw.qikuaiwx.Com
她坐着等了小半刻,见日头不早了,起身冲老掌柜拱手,“肥叔,还请跟大哥说一声,我这就先回去了!”
老掌柜忙躬身相让,将她送出门外。
进了二月,老夫人的病渐渐好了,人却像是一下子老了十来岁,精神也再没有以前那样足,常常坐着坐着就闭了眼,可还不等将她扶倒睡下,她又睁了眼,到了晚上却翻来覆去迟迟不能入睡。
沈熙知道她这是心病,只能常陪着她说说话,开解开解。
秦夫人依旧闭门不出,将手中一应事情全部交给了管事刘妈妈,自己一人避居在佛堂里,连带着沈缈也出来得少了。
沈熙又找了老夫人长谈了一次,半月后,秦夫人便带着沈缈去了城外庄子。
秦夫人本不愿意,可终究拗不过沈缈的纠缠,再加上老夫人也发了话,只得点头应了。
马车驶出昌平候府时,她轻轻掀起车帘,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她待了十三年的牢笼,想起沈熙那句不破不立,轻轻呼出一口气来。
城外,草长莺飞,杨柳拂堤,万物皆向生,何况人?
得知秦夫人出府,湖对岸立刻骚动了起来。
沈珏养了一个来月,身上的伤早就结了痂,却仍住在清溪居。
此时,他急急冲进正房,见他娘冲他摆手,看了眼内室,见父亲背对着侧躺在床上,忙放轻了脚步退了出去。
听完儿子的话,柳姨娘轻轻替他整了整衣襟,嗔道,“这事儿也值得你这么大惊小怪,那日后岂不要是闹翻了屋顶?”
沈珏一听日后,想到了什么,两眼激动地看着柳姨娘,压低了声问,“阿娘,是真的吗?”
柳姨娘却没答他的话,便是自己的亲儿子,她也不轻易露出口风来。
杜姨娘手下不停地绣着一只蝙蝠,像是没听见外头的热闹一样,见春姨娘抱着七公子赖着不走,也不催她,还是春姨娘自己忍不住,偷偷拉了她的袖子问,“杜姐姐,老爷他真打算休了那位?”
杜姨娘转头看了她一眼,掏出帕子给沈勉擦了擦嘴角的口水,道,“那是三爷和夫人的事儿,咱们哪里知道呢!”
见春姨娘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她只笑了笑,接着绣起了鞋面。
另一边,陈姨娘也拉着杜姨娘咬耳朵,话里的酸隔着门帘都闻得出来。
“她柳婉儿不是最看不上那些俗物吗?怎么现在倒是一口气定了三套头面?从前最看不上眼的赤金就打了两套,还有一套红宝石,她也不怕招了贼!”
“这还不算!老爷听说别家夫人都在彩云妨定衣裳,让她带着二姑娘也去彩云坊做一身,你说说,她一个自己送上门的小妾,管了几年帐,还真当自己是候府主母了!阿呸!”
陈姨娘的声音越来越高,说话也越来越尖酸,“三爷也不知被那狐狸精灌了什么迷魂汤,真当她们娘几个受了多大委屈呢!还带她们出门应酬,她柳婉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个儿!”
见邱姨娘不说话,她一巴掌拍在了她身上,“发什么呆呢!你说,老爷真不会想要将姓柳的扶正吧?”
邱姨娘心不在焉,“这谁知道呢!”
陈姨娘呸了一口,“要我说,夫人那样软面的性子也是活该,换做我,都到这份上了,还顾什么脸面,怎么着也得先摆出正房的款儿来,打上一顿出了那口恶气再说!她竟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走了!活该被人骑头上拉屎!”
邱姨娘满脑子都是她说的扶正,她柳婉儿要出身没出身,要本事没本事,真要扶,凭什么扶她!自己除了少个儿子,哪里不如她!
可若是自己能过继一个来,是不是也有机会?
沈熙听完后院的动静,笑了起来,有心思就好,她就怕她们没心思!
“将铺子田庄的事情透露给邱家!”
“是!”金戈立刻低头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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