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到脖子上的异样,他右手一抓,随即翻身,将人压在地上,手也卡住了对方的脖子。
可等他看清身下的人,呼吸一滞,先前的事一下子闪入脑中。
沈三暗中偷袭,他却手下留情,原想跟他好好谈谈,让他交出手里的东西。谁知,这厮竟拉着他一起跳河!
想到自己差点儿淹死在河里,他的手不由得又紧了几分,看着地上的人闭着眼,痛苦挣扎,他又渐渐松开了手。
罢了,这人再可恶,也算也是救了他,他且留他一条小命!
他起身,抬眼看向四周。
这是一处浅滩,四野无人,只有流水蜿蜒,不远处,几只鸥鹭低头觅食,不时飞起落下,撩起一串水花。
他沿着河滩走了两步,回头看了一眼。
那人躺在地上,双目紧闭,一身破烂早已不在,只剩了一件短衫,湿漉漉地贴在身上,一向邪气的脸黄黄黑黑,满是泥污,没了往日的刁钻,倒有几分可怜。
天色将晚,四周荒野无人,独留他一人在此,倒也不妥,何况,留他还有用。
他转身弯腰,将人拉起,背到了背上。
天空中渐渐飘起雨丝,顾潜冲着那丝若影若无的炊烟加快脚步,总算赶在暴雨来临前敲开了门。
“老伯,我们兄弟二人进山游玩,不想却迷了路,能不能借您的地方,借宿一晚?”
开门的是个四五十岁的老叟,看了眼人高马大的顾潜,又看了看他背上闭着眼的沈熙,终究开了门。
“快进来吧,这么大的雨!”
屋里还有位老妇人,见人进来,忙张罗着腾屋子,听说他们二人一天没吃东西,又连忙去灶房生火。
一顿忙活之后,屋子总算清静了下来。
换了老叟衣裳的顾潜看着躺在床上,依旧人事不省的沈熙,再一次皱眉。
若是这么烧下去,不死也得傻了。
他看了眼他那巴掌大的脸,以及细长的胳膊,眼里闪过冷色。
他可不能死!
要死,也得把东西交出来才行!
看看那身湿漉漉的短衫,再看看满是泥泞的裤子,他犹豫了一下,到底伸出手去。
短衫落下,他这才发现里面竟然还有件厚厚的马甲,被水一泡,又硬又重。
他左右看了下,这才在腋下找到了搭扣,正要解,手却被人拉住。
他抬头看去,发现沈熙闭着眼,两道剑眉却紧锁着,长长的睫毛在昏黄的灯光下,落下一排黑影。
他一把拍开他的手,昏死了都不老实!
被水泡过的扣子胖了一圈,扣眼却小了不少,他解了半天,才堪堪解下一颗来,伸手摸向腰间,佩剑却早已不见踪影。
他又在屋内看了一圈,只得认命地再去解第二颗。
足足解了一刻钟,七八个扣子才算解完,他摸了摸自己红肿的指尖,手一掀,裹在胸前马甲便飞到一边。
顾潜盯着眼前的一幕,脑子却有些空白。
黑黄的脖子下,却是一片莹白,微微隆起的小山,山顶俏立着两点嫣红。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一阵酥麻从指尖传来,瞬间又从手臂传遍全身,直冲头顶,将他击得清醒。
竟是,真的!
他腾地一下起身,直奔屋外。
听到动静,对门的妇人隔着门帘问,“公子,可是还要热水?”
他压住乱跳不已的心,稳了稳心神,这才道,“不用,多谢大娘,我,出来透口气。”
内屋响起老叟低低的声音,随即,再没了动静。
顾潜站在屋外,心下翻涌。
他自小便知此生的使命所在,心中除了寻求真相与为父复仇,再没了旁的。
虽祖母提醒他成亲生子,延绵顾家血脉,可大仇未报,他哪里顾得上儿女情长?
是以这些年他身边一个女人也没有,也从未有过半分旖旎的想法。
可想到刚才自己那孟浪的举动,他轻轻呼出口气。
许是,房里该添人了。
半晌,他再次转身,重新进了内室。
一掀帘,抬眼又看到那一片白,脸上一红,忙撇开眼去,伸手将一旁的被子揭起,将人从上到下遮了个严实。
见头也被遮住,他只得再伸手去拉,指背却不经意碰到了下颌,心念一动,摸了上去。
他盯着指尖那一点棕黄,再看刚才擦过的地方,同自己料想的没错,白皙依旧。
果然!
沈熙又昏睡了一天一夜,终于在第三日下午,睁开眼来。
老妇人见他醒过来,忙高声喊起来,“老头子!人醒了!”
掀帘进来个干瘦的老叟,见她看过来,也是一脸高兴,“到底年纪轻,几碗药下去就醒了!”
见沈熙依旧盯着他们打量,老叟立刻解释道,“你别怕,你大哥出去给山上给你挖药去了,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沈熙有些摸不着头脑,大哥?
沈怀旭回来了?
不对,不会是沈怀旭,那这又是哪门子的大哥?
正狐疑着,门帘被撩开,一身粗布短衫的顾潜走了进来。
对上沈熙的目光,顾潜突然有些心虚。
对方到底是个女子,先前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醒了,到底该避着点。
可一想到自己先前的举动,他又觉得没必要了。
大不了,日后,日后如何,其实,他也说不清,她那样的身份,总不能真将人纳进来吧?
他胡乱想着,老妇人见他们不说话,只当兄弟俩闹了不愉快,忙开口打圆场,
“二哥儿刚醒,怕是不知道,你大哥守了你两天了,给你端茶倒水,担心你一直烧下去,还特意上山去挖药,若不是他,你这病啊,怕是还没这么快好呢!”
“哎呀,瞧我,老糊涂了,光顾着说话,饭还没做呢,我这就去做饭去!你们好好说说话,他爹,帮我烧把火去!”
顾潜也想跟着出去,脚尖微动,到底立住了。
沈熙一听老妇人守了两天的话,立刻警觉起来,被子下的手悄悄地往身上摸去。
还好,马甲裤子都还在!只要马甲不落,她的心就安稳踏实。
她转头瞥了眼顾潜,见他虽一身布衣,却干净清爽,再看看自己,昏睡重病,又是一副邋遢模样,肚里火蹭蹭往上跑。
若不是他莫名其妙地将她拉上马,她哪里会掉水里去!
若不是为了救他,她又怎么到了这步田地!
她给他挖药守着,那是该的!
可一想到自己现下的处境,到底忍住气,“这是什么地方?”
顾潜也不看她,眼睛盯着对面墙角的蛛网,声音平静,“黑石村,京城东北方向,离京八十里。”
沈熙微张了嘴,他们顺着河水飘了半日,竟飘出了八十里!
她忙支起身子,“这是第几天了?”
“第三日。”
“我要回京!”
顾潜回头看去,目光落在她那身短衫上,耳朵立刻红了起来。
他本想说天色将晚,明日再上路,却不知为何,只吐出一个字来,“好!”
见他答应的爽快,沈熙却呆了呆。
这厮河里泡了一趟,脑子进水了么!?这么好说话!
事出反常必有妖!想想他之前明目张胆地掳人,心里一惊,他该不会想趁着没人,将她给宰了吧?
她的手立刻朝着小腿摸去,幸好,剔骨刀还在!
她冲他笑了笑,试探道,“说好了,我可是你救命恩人,来来回回七八十回,才把你从水底给捞出来!”
不想,顾潜听了这话,却不说话,正当她以为他要赖账,就见他微微偏过头,“我知道!”
沈熙嗝了一声,知道?知道什么?不会连她狠抽了几巴掌的事儿也知道吧?
不对,他这神情可不像是要下黑手的样子,可怎么看,怎么古怪!
忽地,她想起自己那句戏言,看了他一眼,见他也正好看过来,却在碰到她的目光后立刻躲开。
她一个激灵,接着一阵恶寒,不会真是个好男风的吧?想到此,她立刻摆手,奇快妏敩
“别,别,别报了,你先前救了我一次,就当两清了!”
她可不想听到什么救命之恩,以身相报!她报不了!
顾潜看她这副模样,想到她说自己不举的话来,顿时气红了脸,却又不好上赶着解释,忍了忍,压低了声问道,
“你还想不想替你养母报仇?”
沈熙嘴角弯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她就说这人不正常,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倒吓得她一身冷汗!
顾潜见她不说话,回头看了一眼,这才道,
“我怀疑,汤容以及她父亲汤明泉的死都跟二十年前北蛮那场战事有关。你若想替你养母报仇,不妨与我永安候府合作,早日将幕后操纵之人找出来,将之绳之以法,以慰亡者在天之灵。”
她眯了眯眼,二十年前北蛮战事?
那岂不就是让前世子沈昭惨死的那场战事?
“永安候府又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她可是听说,永安候死前亲口承认自己有愧皇恩,致四万将士白骨他埋,可他也曾放言,自己问心无愧,重来一次,依旧会做同样的选择。
顾潜转过头来,却不解释,只盯着她的眼睛道,
“事关重大,你就不要管了,我只问你,你是如何得知汤容死因有异的?可是她留给了你什么东西?”
沈熙扯了扯嘴角,“侯爷多虑了,我只是想替养母好好写篇祭文,看看她是否还有什么亲人在世而已,并不曾怀疑过什么。”
话音落,她像是突然明白过来,转眼泪盈于眶,“侯爷什么意思?我养母,她,她不是上吊自尽的么?”
顾潜见自己坦诚布公,她却还跟他演戏,不由得大怒,可一对上那双泪盈盈的眼,一口气还没冒出来,就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冤孽!
他转身,甩帘而出。
见人出门,沈熙冷哼一声。
二十年前的真相究竟是什么,有本事他顾潜自己查去!
查到了,有仇报仇,有恩报恩,跟她沈熙可没半点儿关系,更和昌平候府没关系!
至于二娘她父亲是否有冤,她更不是她该管的事儿!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笼中袖更新,第 46 章 借宿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