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面,窦老夫人就急急问道,“当真是昌平候府打上门来了?有没有受伤?伤在哪儿了?”
“祖母,孙儿没事儿,他们已经回去了!日后不会再出这种事了!”
“那就好,那就好!”
自那日窦老夫人病倒,顾潜便下令不再将外头的事传到老夫人耳朵里,得知是一个丫头慌里慌张露了口风,他立刻下令将人打了一顿,发卖出去。
青羽听完侍卫头领高岗说完事情的经过,一颗心两面煎,哪头都不好受。
侯爷那句等三公子的话一出,彻底击碎了他最后那点希望,想想候府就此绝了后,他都没脸去见老夫人!
可转念一想,墨棋说得也有几分道理,男人嘛,不就好个新鲜,今儿看这个好,明儿看那个顺眼,谁知道以后什么样呢。
只要开了窍,尝过了滋味,总有一天会明白这男女的天差地别!
可如今看看那三公子的反应,他是又气又急,更替侯爷委屈。
侯爷这么多年难得有个入了眼上了心的,却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人家根本不乐意,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他心里苦闷烦躁,话里自然也带着火。
“不就是坏了一扇门吗?又不是没坏过!换了就是,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这是一扇门的事儿吗?那昌平候府欺人太甚,伤了咱们七八个兄弟,候爷来了,却说放人就放人!好歹也让咱们兄弟出口恶气再放了那帮龟孙子!”
青羽斜了他一眼,冷笑出声,“要不,你去跟候爷说,让他替你们出口气?”
高岗一听,立刻闭了嘴,脸色更难看了。
青羽想到沈熙一个庶子就敢给他们候爷脸看,不由得哼了一声,“揍上一顿算什么出气,咱们候爷可不是心慈手软的人,你就等着吧!”
高岗一听这话,脸色立刻好看不少。
也是,候爷的心思和手段哪是他们能猜出来的,瞧瞧,连自己跟三公子是相好的话都能说得出来,还有什么事他做不出的!
一想到这个,高岗嘿嘿笑了两声,冲青羽抱了抱拳,转身回去安抚手下去了。
第二日一早,就有人在朝堂上状告昌平候府以及永安候府,身为重臣贵胄,至朝廷律法至不顾,纵容手下聚众斗狠,至双方伤数十人,影响恶劣,该重罚两府管教不力之责。
崇文帝让人叫来永安候,永安候却道,两府俱为武将出身,身处太平盛世,却依旧不忘武人之责,这才约定比武较量,以提醒子孙免耽于享乐,流于安逸。
昌平候不在京,只得派人去府里询问,传回来的话同永安候如出一辙,双方只是在比武较量,并不是发泄私愤,且比武的场地只在槐树胡同,不存在惊吓百姓的话。
状告的事儿不了了之,杜御史一家却消无声息地搬出了槐树胡同。
醉仙居,璞玉听完老掌柜的话,笑得前仰后合,长长的衣袖扫过砚台,也全然无觉,笑着笑着,眼角却滑下泪来。
老掌柜看了一眼,低着头,躬身退了出去。
冬日的阳光透着缝隙照进屋内,尘土似得到短暂的解封,追逐着光束肆意舞动,尽情狂欢。
他痴痴地盯着那粒粒微尘,仿若自己也飞身其中,忘记了自己,也忘记了他。
不知过了多久,室内恢复了昏暗,他动了动僵硬的手脚,转头看了一圈,依旧只他一人,一如从前,亦如往后。
人生总相苦,既然终究是分离,又何必曾相逢?既然无心,又何必施爱?
可恍惚间,他又想起,有人告诉他,相逢不是错,自苦才是罪,那人还说带他去寻自己那一片森林。
慢慢地,他从地上站起身来,推开窗户,冷冽的寒风灌进,吹走一室的颓靡。
朝堂内外因为候府这一场混战,又开始了一场热闹非凡的八卦。
沈熙却没时间想顾潜的深刻用意,更没时间去理会外面的流言,她手中的刀挥舞不停,脑中一遍遍地回想着顾潜那快如疾风的招式,便是汗水从里到外浸湿了衣衫也浑然不觉。
另一边,铁柱全神贯注地练着自己的武功,变幻莫测的招式让围观的护卫们惊得个个眉头紧缩,转头亦拿起了自己大刀,尖枪,霎时,练武场上热火朝天。
这一年的最后一天,沈昀带着沈源沈珏沈煜在府中祭祖,沈熙却带着府里的护卫再一次冲上了对面的永安候府。
看着护卫们打成一团,沈熙抱着胳膊等顾潜。
顾潜听到青羽的禀告,半点儿没有意外,不过看着从他手下过了三招才脱了刀的沈熙,他的脸上还是带出几分惊讶来。
沈熙看了眼地上的刀,抬眼扫向对面,语气生硬,“杀不杀?”
顾潜摇头,想了想,到底开口劝道,“你这个年纪再学武,怕难有大成,即使”
话没说完,就见人已转身,他立刻紧抿了嘴。
这人!
竟然连话都不让他说完,他也是好心,不忍她受那摔爬摸打之苦!他可是听说她日日刀不离手,她一个女子,这么拼命做什么?难不成还想着建功立业不成?
墨棋看着他脸色变幻,想想青羽的叮嘱,烦恼地抓了抓头。
这事儿怎么劝?怎么劝都不对!
顾潜独自一人守着岁,满脑子回想的都是沈熙那一句还杀不杀。
她怎么会有如此荒唐的想法!别说杀她,就是剑搁她肩上他都嫌压重了她,又怎么会去杀她!
不!不荒唐,他曾经是想杀了她,且还不止一回。
金水河里,他拉着她一同坠入河底,黑沙滩上,他掐着她的脖子,想要让她就此消失。
想到这个,他的心里一阵烦躁。
谁能想到她沈三竟是女儿身?他又怎会知道自己因愧生怜,由怜生爱?
不行,这事儿要是说不清,他就一辈子也别想将人娶进来,他可没忘大光寺里还有个大哥!
一想到她那一声大哥,他猛地起身,直掠出屋外。
墨棋紧紧跟在后面,眼看着他飞出候府,跳进对面的宅子,急急停住脚,转身召集护卫戒备。
今儿个可是年三十,各家都守着岁呢,侯爷就这么上门了,要命了!
昌平候却没有墨棋想得那么热闹。
荣恩堂安静地同往日没什么区别,老夫人喝了药,早早躺下睡了。
翠微苑里,沈缈守到了半夜,终究扛不住,只剩秦夫人一人独坐,抄着佛经。m.qikuaiwx.cOm
偌大的后院,只有湖对岸张灯结彩,里面欢歌笑语娇笑连连。
宣武阁里却早早熄了灯,沈熙打发了小厮婆子回家的回家,热闹的去热闹,只剩了一个铁柱,陪她喝了半坛子酒,扛不住,已经倒头睡了。
顾潜无惊无险地入了府,进了宣武阁,脚刚踏进内室,一声轻微的机括响起,接着两声破空声传来,他立刻翻身朝后退去。
叮咚两声响,他站立的地方赫然两根短箭,再抬头,沈熙坐在床榻上,手中端着一把弩机正对着他。
两人对视了一眼,沈熙的手再次扣上扳机。
“且慢!我有事要说!”
沈熙勾了勾唇角,“有事?候爷有什么事非得三更半夜趁人睡着了才能说?”
顾潜听她这么说,眉头一拧,却还是先解释道,“先前在城外,是我不对,抱歉!”
沈熙冷哼一声,挑了挑眉,“您大费周章地跑来,就为了说这件事?”
顾潜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却也能从她那上扬的语气里听出浓浓的怀疑,他不禁有些羞恼。
再看去,对面的人长发垂被,白衫裹身,喉咙一滚,脸上倏地热了起来,含在嘴里的那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来。
“我来是找汤容遗物的!”他急中生智喊出身来,话一出口,自己就先黑了脸。
沈熙盯着他看了半晌,心里那些疑窦总算解开。
她就说顾潜怎么会这么轻易地就放过她!原来还是冲着二娘的遗物来的。
她手里的弩机依旧端得笔直,“侯爷还是请回吧,我早说过,二娘并未留下任何东西。”
顾潜静默了半晌,终于抬脚转身。这会儿再解释已是晚了!
身后,又想起她的声音,“日后,侯爷还是守些规矩的好,不然,只怕又要添上采花贼的名声!”
顾潜一想到自己外头的那些流言,猛地回头,黑暗中,那双眼似乎含着笑,胸中顿时生出一股子闷气,直顶着五脏六腑发胀生疼,可终究一言未发,转身跳出窗外。
谁知,刚一落地,迎面就刺来一把短刀,原是沈熙身边那个叫铁柱的,忙出手应付。
两人在院子里过了五六招,沈熙在室内出声制止,“铁柱,让他走!”
铁柱虽不甘心,到底收手。
顾潜回头看了眼紧闭着的窗户,飞身出了院子。
这个年,昌平候府从上到下都冷清至极。
自她被沈昀拦在了祠堂外,府里的每个人看她都带着三分小心和七分怜悯,连沈煜看到她,眼里也带着心虚和愧疚。
沈昀的一意孤行没给她带来太多的烦恼,可那么多怜悯的目光却让她浑身不自在,不管那怜悯是出于好心还是恶意,她自认自己还不至于到了被人可怜的境地,可静下心来,到底有那么一丝意难平。
于是,她每日除了去荣恩堂陪老夫人,便是在练武场,城外也只让人猴子去了一趟,自己没再露面,更没有再带人打上门。
再打上十次,昌平候府的护卫赢上十次,她沈熙依旧是个笑话。
在绝对的武力差距面前,任何挑衅以及挑衅背后所有的努力都如同跳梁小丑一般,荒唐而可笑。
好在因为年前的两次对仗,关于两人的流言已经消散了不少,再加上过节的热闹一冲击,再没人提这事儿了。
不过,她也不算全然被人遗忘,醉仙居依着惯例给候府送了拜年的帖子,却单独送了一封给她。
她捏着那张俗气而富贵的帖子,看到上面瘦骨嶙峋的贤弟二字,一阵心虚。
磨蹭了大半日,到底写了封恭敬异常的回帖,自然没敢提什么兄,弟之类的话。
对方果然消停了,再没找上门来。
过了十五,听说宋牧亭回了大光寺,沈熙拎立刻起一坛子酒,拒绝了铁柱的相陪,独自一人踏进了素斋。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笼中袖更新,第 59 章 解释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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