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今天这事儿传不到外头去,他一个大男人,哪来的脸跟人说三道四,即便他去说了,别人也只会说是姐妹之间的小别扭。”
“阿娘,他太欺负人了!太欺负人了!”
沈烨将头埋在柳姨娘怀里,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委屈与恨意。
“阿娘知道,你放心,阿娘总不会让你白白吃这个亏的。”
柳姨娘嘴里说着话,心里想起儿子刚才跟他的抱怨,难得有些心浮气躁。
这位三公子一回来,内外就被清洗了一番,自己多年的经营,瞬间被打的七零八落,如今再想打探前院的消息,简直就是痴心妄想,更不要说给沈熙使畔子了。
不过,总会有办法的,老虎还有打盹儿的时候呢,何况是人!
邱姨娘却跟着女儿进了芳菲苑,见她将桌上的茶壶杯碟哐的一声全部扫到了地上,又要去推几案上的砖红溜肩梅瓶,忙跑上前去,一把将她搂住。
“哎呦!我的小祖宗哎,这个可不能摔,这可是你外祖父送的,八十两一只呢。”
一听这话,沈岚立刻使劲儿挣脱开,连瓶带案一齐推到在地。
邱姨娘看着一地的碎瓷,想想刚才给出去的银票首饰,心里又是一阵疼,嘴上却道,“摔的好,摔的好,要是不解气,咱们再摔一个!”
看着她将书房的砚台笔架摔个稀巴烂,强忍着不让丫鬟上前,只好声好气地哄她道,“摔累了吧,咱们歇歇,一会儿接着摔。”
沈岚转过身,满脸怒气地看着邱姨娘,然后猛地几步快跑,一头撞到她肚子上,“你还我金球,还我项圈!”
邱姨娘被女儿撞得差点儿坐地上,哎呦一声叫,见她还不停地挥着双拳捶着自己,忍着痛将她搂进怀里,好言好语地安慰起来。
“行,行,姨娘让你外祖母给你重新打个更大更好的,正好将那些旧的打发了你三哥去。”
“我没三哥,他不是我三哥!”一听三哥,沈岚立刻炸了毛。
“好,好,好,他不是咱们三哥,他就是外头的小野种,不配做咱们岚姐儿的哥哥。”
邱姨娘嘴上骂的厉害,心里却提醒自己,日后离这三公子远些,她跟他犯冲,破财。
破大财!
五小姐沈玥这会儿却早已忘了之前的事,端着杜姨娘做的荔枝冻,一口接一口,吃得惬意而餍足。
陈姨娘在一旁眉飞色舞,吐沫横飞地讲着先前的事儿,听得一屋子姨娘齐声惊呼。
杜姨娘回头看了眼屋内,将食盒递给了浅草,让她给六公子送去。
如今再不比从前,内院当差的人,没有老夫人或夫人的允许,半步也不能踏进前院,前院的人也同样如此。
杜姨娘从来都是规规矩矩,就是给六公子送衣裳吃食这种小事,也先禀明老太太一声,再让人将东西送到二门,再由二门的人唤小厮来拿。
浅草二话不说,提着沉甸甸的食盒便出去了。
被一后院女人惦记的沈熙这会儿却正襟危坐。
她盯着侯爷通红的脸,听着他让沈怀旭日后脚踏实地,不可冲动急进,又让自己不要畏手畏脚,贪生怕死,转头又吩咐沈怀旭尊妻爱子,善待兄弟姐妹,不可沉溺女色,不顾手足,接着又教训自己顾念家人,辅助兄长,不可背信弃义,数典忘祖。
沈怀旭在一旁听得又羞又愧,转脸见沈熙一派平静,只当他是面皮薄,强撑着,忙给她使眼色,“祖父的酒怕是有些多了,三弟,你去让厨房煮完醒酒汤吧!”
沈熙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刚入府,对府里还不熟,要不还是大哥去吧。”
沈怀旭一愣,见她面上没有勉强,只得起身,“行,我这就去!”
等他走了,屋里只剩了两人,沈熙看着侯爷瘫坐在椅背上,一身酒气,眼神却清明,哪里还有刚才的醉态。
忍了忍,她到底问出口,“祖父为何迟迟不立世子?”
侯爷见她支开旭哥儿,以为她要问她二娘的事,没想到竟关心起这事来了,立刻有了几分兴致,斜了她一眼,问道,“为何这么问?”
“若不是侯爷迟迟不立世子,三房也不至于如今这一团乱象。”
侯爷立刻倒竖眉毛,“那是你爹没本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就是立了世子,他自身不正,对子女妾室管教不严,该闹还是得闹!”
沈熙有些惊讶地看着侯爷,随即拍着手笑,“原来,您老人家都知道啊。”
“怎么跟长辈说话呐!”侯爷一听这话,立刻直起身,指着她的鼻子骂。
“别以为自己有几分本事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告诉你小子,我沈家就是再落魄潦倒,也绝不出忤逆不孝的东西!”
沈熙默了默,低头认错,“孙儿知道错了。”
侯爷话虽说得狠,可一想到自己两个儿子,气焰立刻矮了大半,叹口气,“我没教好你爹,后悔了大半辈子,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沈熙点头,将话题转回之前的事上,“父亲确实担不起侯府重责,莫非,祖父是想将爵位留给二伯?”
“怎么可能?”侯爷一开口又是大嗓门,随后又是一声叹息,“你二伯,他无意于此。”
见沈熙依旧紧盯着他,气得瞪了她一眼,“不是我没立,是圣上让我再等等。”
沈三默了默,压低了声音,“圣上对您不满?还是对大哥不满?”
侯爷一巴掌拍她头上,“你这小子!怎么什么话都敢说?”
“我一路跟着圣上,对圣上忠心不二,圣上,当年也待我同兄弟,如今虽说君臣有别,可到底要比旁的人要亲厚,只是别人不知而已。”m.qikuaiwx.cOm
“那为何?”
侯爷却不答,只道,“圣上说,待你大哥成了亲,就下立世子诏书。”
沈熙觉得她爹几个姨娘小心思不断,想弄清楚怎么回事,见侯爷没有改弦更张的意思,圣上又不是真的厌弃的侯府,放了心,也不去深究了。
“我二娘又是怎么回事。”
侯爷冲外头喊了一声,“让王全进来。”
不多时,一个二十七八,面容普通,身材中等的汉子走了进来。
“这是王全,就是他去应天查你身世的,王全,你把事情跟三公子说一遍。”
王全低头应是,声音平缓地讲了起来。
他到了应天府,打听十几年前花楼的事,虽时间久了,好在银子给的足,还真打听了不少,说的基本也和沈熙交代的差不多,只是小莲的死众人闪烁其词,让他觉得有些蹊跷,最后竟让他查到沈熙杀人的事,再不敢耽搁,立刻带着猴子回了京。
至于容娘子的死,存粹是误打误撞。
他在打听沈熙的同时,楼妈妈也在打听他。
当得知他是为他家主人打听,楼妈妈特意让人请了他进来,备了酒菜,敲侧击问了一堆。
为了不漏侯府的底,他信口胡诌了一通,谁知竟让对方会错了意,直言他家主人日后若是嫌弃不要了,她还可以接手,银子好说。
她还说,沈三那样的货色,年纪大些也不怕,她也能找到买家!
最后,她还好心提醒他,沈三的亲爹有些来头,一定要让他自卖其身,否则,日后他家人寻来,说不清楚。
王全听她说这话就起了疑,后来卖通了她身边的一个婆子,从她嘴里得知,容娘子死前那一天,跟楼妈妈关起门来整整谈了一刻钟,再出来时,容娘子连路都走不稳了。
沈熙听完,沉默良久,她知道楼妈妈暗地里会寻些俊俏的男孩送到大户人家,只是没想到,自己也被惦记上了。
是她太自大,以为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之中,却不知二娘替她拦下了所有不堪,生生断了自己活下去的希望。
怪不得她让自己后事从简,怪不得让自己即刻上京。
侯爷见她不说话,打发走王全,道,“我这就让人去应天,替你把那个卢家,还有那个楼妈妈给了了。”
沈熙没有说话,卢崇峻是杀莲姨的凶手,卢家却是罪恶之源,即便杀了卢家满门,也不会让她有半点儿愧疚。
可楼妈妈,她心情复杂,楼妈妈对用在她们身上的一壶水都斤斤计较。二娘容颜正好时,恨不得她一夜接两场,却舍不得给她多买一套衣裙。
一套当季的裙子几个花娘轮流穿,偏偏二娘身子最单薄,其他姑娘穿上正好,到了二娘身上就是又大又肥,哪里还有半点儿美感?
对性子好手脚勤快的莲姨,更是使劲使唤,打扫是莲姨,煮饭是莲姨,浆洗还是莲姨,原先七八婆子做的活儿,因为有了莲姨,只留了三个,最后还是她看不下去,掏了钱雇了一个婆子,才让莲姨有口喘气的功夫。
对上自己,她却说不上来,吝啬时一碟猪脚八十纹,楼妈妈生生拿走五十文,自己忙活一天只赚八文,若是多抱怨几句,账房干脆一个子儿也不给。
可若楼里的客人欺负她时,楼妈妈也会像护犊子的母鸡一般将她护在身后,插科打诨,撒泼打滚,总归是没让她吃了亏。
便是她后来从楼里出来,也是楼妈妈出面跟人打招呼,又明里暗里地给她介绍生意。
她原打算回应天府,回楼妈妈在的那条琵琶街。
“祖父,楼妈妈那里,我想回去一趟,亲口问问她。”
侯爷没好气地瞪她,“有什么好问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有人出钱,她出力,仅此而已。”
沈熙闭了闭眼,再睁眼已是眉疏目朗,“祖父说的是,既如此,那把他们交由官府,由官府自行审判吧。”
“哪用得着那么麻烦!”
侯爷还想说,对上沈熙的目光,到底解释了下,“卢家这样的人家,背地里做的事,就是灭了他满门,都不冤枉!至于楼妈妈,哼!想卖了我孙子,我操她老祖!”
对于侯爷来说,卖他孙子的楼妈妈远比恶贯满盈的卢家更为让他恼火。
沈熙看着满身酒气,胡子拉碴的侯爷,心中微暖。
“还请祖父不要意气用事,当今圣上三令五申,不得用私刑,您若是为了这么点小事犯了圣上的忌讳,岂不得不偿失?”
“再说,卢家的事在应天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有人相护,官府睁只眼闭只眼罢了,若有人状告,侯爷又在旁边盯着,案子又哪里真那么难审。楼妈妈,也一样。倒是侯爷替枉死之人伸冤,救可怜之人于水火,揭官场黑幕以正清风,杀恶霸扬圣上贤明,才对得起圣上赐您昌平二字不是?”
侯爷看着对面侃侃而谈的沈熙,突然开口问道,“你日后不会也想去科考吧?”
沈熙被他突然打断,微微一愣,顿时明白过来,忍着笑道,“祖父放心,孙儿对官场并不热衷。”
侯爷高悬的心立刻掉了肚,腿一伸,将沈熙屁股下的凳子踢翻在地。
“他奶奶的,你小子好好说话,日后再说老子听不懂的话,老子揍你!”
沈熙连退了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没有跌下去,弯腰将凳子扶起,顺手将侯爷的腰带绕上了扶手。
再起身,面上诚恳,“祖父教训的是!”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笼中袖更新,第 17 章 报仇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