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没机会一起用膳,明姮心下欢喜。忍不住一直给容循夹菜,看着他吃。
今儿的菜品王爷也是随意挑的本子,原以为菜式上的差不多了,动筷之后却还端了一道菜上来。是小五端的,小五是那天扛着扫帚赶走了宁远伯爵府卫侍的小丫鬟。
她把菜端到靠近明姮身边,朝她眨了眨眼睛,小声说:水晶虾。
昨天晚上她们在一块儿在王府种菜的院地里给菜浇水的时候,她随口说了想吃水晶虾。没想到今天真的给她做了。
明姮悄悄笑的眼睛都弯的只剩一道弧线,容循把这小小的动静尽收眼底,明知故问道,“今天的菜品里,有水晶虾吗?”
小五觑了眼王爷,退了两步大逆不道说,“有没有的......王爷您吃就是了。”
她说完转身就跑走,叫容循连问话的机会都没有。
清槐郡主持圣谕来王府抓人的事情他知道,不过那天全不在他预测,甚至没等他有什么明令,宁安伯爵府的人就已经被赶出去了。
容循不甚在意地看向明姮,恍惚带几分笑意,那纵容偏宠的语气直叫明姮耳朵都烧了一下,“你把我王府的人收买了?”
“没有、没有的。”明姮摆摆手,给他夹菜,“夫......皇叔您吃。”
一时疏忽大意,险些叫错了。
容循听到了她及时收回去的第一个字音,想到那天她被容拾吓哭,一口一个夫君地喊他。全然的依赖和不顾。
他看着眼前伸过来的给他布菜的小手,半盖的眼帘掩着神色。那白嫩莹腕,两双手都不足他一握。
好好的一个女孩子,这般虚冠着摄政王妃的头衔总归是不好的。即便日后能还她自由身,难免也将多风言。
可谁叫她是护国侯的女儿。
他所能尽最大的努力,即是不殃及无辜,保全她。
他这两天暂不上朝,每日只收容拾的飞鸽传书。如今的朝堂可分两党,拥护小皇帝维护摄政王一派,和欲架空皇帝夺摄政之权一派。
言公属后者。
他虽明面被辞遣返乡,但人却是凭空消失。连派出去的追杀暗卫都不曾有任何消息。
容循随手整理未看完的书,里边倏然掉落一片叶。他捡起来,上面写着一个清秀的‘循’字。
明姮。
字倒是进步了。
他望着这叶良久,目光深幽。直到门外传来哒哒的脚步声,才重新放回书页。
那步子不快不慢,比较轻跃。
他抬眸在心里算着,直到一双云履绣鞋出现在门外。犹豫地在原地停住,随后听到一声,“皇叔。”
容循看向她,眸影比窗外的天色好看,“进来。”
她身后是晚去的层云,有几抹颜色落在了她眉眼,站在这里,容循平白想到那句——
晓妆初过,沉檀轻注些儿个。
虽娇娇婉转,但如此眉目,唇色点一抹沉檀,该是风情的。
她迈步进来,背在身后的手伸过来展开一副字。邀功似的递过去,“皇叔,这是我今天写的,进步了吗?”
容循细看了两眼,不吝夸赞,“嗯,长进了许多。”
和最开始她没个形容的字比起来,自是进步了的。明姮为了不辜负夫君教诲,很是刻苦认真地练习。虽然还不算太好,但日子还长。
得了夸赞,明姮心满意足。她低头认真把纸张叠好,容循想了想开口道,“阿姮。”
“嗯?”
“我要出城一趟,你想不想去?”
出城?
从前明澈和长姐也曾带她去踏青,不过机会很少。明姮抬头,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毫不犹豫地应下,“想!”
如今不能正大光明从王府正门出行,马车也只停在西偏门,那里墙后是一条无人的深巷。明姮去了之后,才发现除了夫君在车上,就只有一个赶车的素衣侍卫。
她手脚并用地爬上车,容循一只手掀着车帘,另一只手伸到一半,还没等他说什么,明姮已经爬上来了。
他微微抬眉,明姮看见他的手愣了愣,连忙开口道,“皇叔等一下。”
她说着又跳下车,仰头冲他笑了一下,若无其事地问,“皇叔你能拉我一把吗?”
容循安静地看了她几许,目光似有平淡的笑意,他放下帘子,无澜的声音从车里传出来,“自己爬上来。”
明姮:“......”
马车是很普通的外形,没有人知道里面坐着的是摄政王。车子顺利出了城门,明姮中途想掀开帘窗看看,被容循拦下了。
这会儿出了城,她才能小心地掀开一角瞧一瞧。
“皇叔,只有我们两个人吗?怎么没有带上妙七?”
她好奇地问。
容循道,“这次不方便,下回可以。”
明姮顿了顿,猜测道,“皇叔,咱们不是出来玩的对不对?”
容循正看着窗外,指腹摩挲着玉佩。他收回视线看向她,明姮忽然觉得他的目光深沉又晦暗地看不透。
“嗯。”
容循微微倾身靠过来,“当然不是。”
明姮被唬住,怔怔地望着他。后背悄然靠上车壁,他这幅模样,令容循起了逗她的心思。他沉下声音,“阿姮觉得皇叔只带你一个人出来,是想干什么?”
夫君的语气就像是要把她带到无人处灭口似的。明姮对上他的目光看了好一会儿,坐直身体偏开脑袋翘了翘嘴巴抱怨,“皇叔你好幼稚。”
“......”
现在的小孩子越发不好骗了。
“皇叔,最近是不是有些乱?”明姮虽然不了解什么朝事,但依稀也能知道一点。总觉得夫君有麻烦。
她衣领抽出不明显的布料绵线,容循抬手自然地替她整理,“嗯,乱。”
越乱越好。
明姮老成地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皇叔辛苦了。”
他抬眼,顺势挠了挠她的下巴,像逗猫似的,“如今百姓都在骂我,甚至拖累了你。阿姮不觉得皇叔是坏人?”
他指尖凉凉的,碰过的地方确实渐渐发热,明姮心猿意马地摇摇头,“皇叔是好人。”
容循微微眯眼,明姮觉得他今天似乎不大一样。就好像褪下了温润如玉的外衣,露出了藏在这皮相下危险的本性。
和在王府相处时,有些微妙的差别。
甚至错觉地看到他连目光都沉去了浅薄的温柔,难测不透。
京城变天了。
摄政王妃纵然是虚位,也不是那么好坐的。他会尽力保全她,但不代表他不会让她收到丝毫伤害。
容循只是觉得,这丫头心思太净了。他君子伪装太久,她深信不疑。该给她长点记性,要不哪天吃了亏,不至于只会掉眼泪。
他笑意薄凉,没什么温度,明姮还是第一次见夫君这样的神情。
“言公之事,本王要的不是他辞遣返乡,而是他的命。”容循看着她的眼睛,慢慢道,“不慎坠井也好,意外猝死也罢。只可惜晚了一步,人跑的早了。暗卫追杀,到现在也不曾有消息。”
“上回在街上煽动民舆之人,已经死了。之后可能还会有类似的事发生,所以阿姮以后不管遇到任何事情,都要当心。”
明姮听的怔住,忽然不认识他一般,“皇叔......”
到了地方,马车慢下来。容循拍了拍她的小脸,起身掀开车帘,“下来吧。”
明姮坐着呆了一会儿,才弯腰下马车去。她忽然发觉自己一点也不了解夫君,她所见的容循,也不过是他想要给外人看到的那一面。
前路后山的一个地方,安安静静地建着一座院子。他们到的时候,商言清和明澈已经在那里。
没想到能见到明澈,明姮意外的惊喜。
“阿姐怎么也来了。”
明澈也没想到,皇叔来是有正事,怎么把她也带出来了。
“带她出来转转。”容循随意地掀了衣袍在院子里的桌椅上坐下,明姮没见过商言清,明澈向她介绍道,“阿姐,这是军候世子。”
明姮一愣,下意识便脱口而出,“姐夫?”
商言清也被她这一声喊的微微颔首,笑道,“见过王妃。”
第一次有人这么叫她。
明姮连忙摆手,头也跟着摇,“别、别这么叫我。”
“坐吧。”
容循招呼他们坐下,明澈在对面落座。
原本王爷让明姮随便去玩一玩,不要跑太远就行。但是难得见到明澈,何况自己一个人也不尽兴。
他们谈正事时她在屋子周围转了两圈之后,静静地在一边坐着听他们谈话。虽然什么也听不懂。
商言清:“宁安伯那边,恐怕是早已经成了言公党羽。毕竟也是旧朝老臣,野心不死。”
明澈:“但毕竟没有证据,动不得。”
商言清:“是,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另一件事。王爷,上次消息说光禄大夫不知从何处交易,换取了一份春山薄。”
这算得是江湖势力。贩卖情报的,应当是二十七斋。
既然是光禄大夫换取的春山薄,那上面写着的就是容循麾下分布在朝上朝下各处的眼线,详细的名册。若是落到对方手里,他必然伤元气。wWw.qikuaiwx.Com
容循倒了杯茶,递至唇边停下,“有本事换二十七斋春山薄的,只有言公。”
明澈沉吟道,“所以有没有可能,言公或许自始至终,甚至都没出过京城?”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最安全,灯下黑嘛。”商言清说道,“光禄大夫也真够聪明的,这么重要的事情,他交给一个养着的外室。”
明澈:“但如今那个外室已经死了,倘若在他们发现之前没有拿到春山薄,就麻烦了。”
容循抿了口茶水,放下杯子转了一圈,“交易的时间地点都没有变,没人知道外室已经死了。”
明澈和商言清目光相对,“皇叔的意思是,找我们的人顶替光禄大夫的外室,换取春山薄。”
商言清手指扣了扣桌子,“这个我也想过,但明天就是他们约定的时间,何况替代的人不好找。”
“是,这外室不会武功,而且没人见过。”
明澈皱了皱眉,“何况二十七斋的人,识人慧炬,是一个普通女子还是一个冒名顶替的暗探,不用试都能看出来。”
他们一时安静下来,明姮拿被子轻轻磕着桌子的声音就变得清晰起来。
她听不懂,云里雾里的。
什么春山薄,二十七斋,外室?
好复杂。
商言清被这轻微的动静分了思绪,抬眼看过去,目光微微凝滞。容循也看着她,眉目依旧如画一般。
明澈看了看他们,也顺着看过去。
明姮本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感受到三道明显的目光汇聚过来,她才茫然地转了转眼珠子,磕茶杯的动作也慢慢停下来。
他们都看着她做什么?
没人说话,明姮不自在起来,刚想问问是不是有什么事。
明澈忽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不行!”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相思点绛唇更新,第 19 章 出城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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