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凭栏座处可望京城街道,那桌上茶水续了三杯,座上客一身惨素衣袍不绣任何纹饰。他手上漫不经心地敲着把玉骨扇,除了挺好看之外看不出什么特别的。
有人经过,径直坐在了对面。
“段兄这么看着还真像个地道的京城人士。”
“毕竟来了都城嘛。”他推过去一杯茶,开门见山地问,“怎么样?”
对面那人笑了声,“这么多年,可算是有消息了。”
“喔?”段将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一双旷野清净的眼睛漾出些波澜,他催促道,“快说。”
“护国侯府二小姐,明姮。”具体又清晰的答案。
他不再多问。
“不愧是二十七斋,多谢了。”段将野一扣扇子,潇洒起身,“茶我请你喝。”
“这可是在京城,何况人家现在是摄政王妃,你要做什么,可需三思。”
对方不免多提醒一句。
段将野停住步子,回头看过来,笑意俊朗清风,满不在乎,“她便是皇妃,只要我想,也能把人带走。”
他说完离开了茶楼,不知去向。
城外的林子寂静一片,只有风吹过树梢,枝叶轻颤之声。
明姮穿过一片竹林,谨慎地环顾四处。她站在一棵老树下,捏紧手上的竹哨。
这哨子吹出来的声音像鸟儿叫,按着商言清教的,每声长短不一,有一定的规律。明姮吹完,四周没什么动静。
她走了一步,林子深处刹那横穿过一支箭。速度飞快,不知道从哪个方向过来,呼啸的声音只一瞬就到了耳畔。
箭锋堪堪擦着她的颈,射在她身旁的树上。再稍微往前一步,这箭就破开她的喉咙了。
明姮一瞬呼吸都窒住,惊魂未定。她看着眼前的箭羽,眼睫也似枝叶颤动,额上薄出一层冷汗。如果不是腿软,她想自己应该会撒腿跑了。
哪有人没见面就用暗箭吓唬人的。应当是想试试她下意识的身手。
明姮定了定心神,小心地退了一步,离开那支箭。
“瑾岚姑娘。”
耳边传来一道陌生男人的嗓音,他像阵风,莫名地就出现在她身后。
明姮转过身,看到这人的样子。长相普通,是见过转眼就会忘的样貌。但声音很有辨识度。
“大人。”明姮行了礼,对面的人开口道,“东西呢。”
“什么。”
“你不知道?”
他走过来,随手摘下树上的箭,转了一圈抵在她颈脉。
明姮僵着身子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强装镇定地反问,“二十七斋想要的已经拿到了,大人难道不知道?”
“那瑾岚姑娘可知,我们曾经见过?”
此话就像脖子上的箭锋,扼住了她的呼吸。明姮觉得自己今日可能就要命丧于此了,只可惜昨夜才得了夫君的香吻。
皇叔袍下死,做鬼也风流。
她脑袋里一片混乱,本能地装下去。商言清说过,光禄大夫对这外室很信任,保护的也很隐秘。二十七斋的人不可能见过。
“我不曾见过你。”
“可我见过你。”
“不可能。”她反驳的很快,语气笃定,虽然心里一点底气也没有。眼前之人手下只要轻轻一划就能要了她的命,她活了这十几年,苦乐酸甜,从来没有过性命之忧。也没有被箭抵过脖子。
勇气是能被逼出来的。
“你试探我?”对面的男子一双眼睛打量着她,他如此神情,倒是让明姮找回些胆量。紧张到一定程度,反而有了豁出去的勇气,“你们二十七斋做事,都这么寡断吗?”
那人微微一笑,收回箭背在身后,“那倒不是,只是应委托者要求,再三谨慎罢了。”
“他素来如此。”明姮暗自松了口气,得以平缓呼吸,“春山薄在哪里?”
对方从怀中拿出一本薄子,薄薄的两层,沉甸甸的性命。
明姮接过来的时候,心都是抖的。
她妥帖放好,只想赶紧离开。m.qikuaiwx.cOm
“姑娘不看看?”
明姮轻捏着衣袖,护好春山薄,摇头想着话术,“不必看,我对京中之事一概不知,只是办事的而已。”
“也是,瑾岚姑娘不识字。”
明姮敛着眸子点了点头,更紧张起来。她刚想转身走,又听那人道,“可方才我递给姑娘的薄子是倒着的。”
话音落,还未及反应,眼前被晃了一瞬,脖子蓦然多了一道狠力。男人神色依旧平淡,手上的力气却足以让她即刻失去呼吸,随时昏死。
“你到底是谁。”
明姮只觉得自己肺息生疼,濒临死亡。但即便在这般情况下,还是想着死死护住袖下的春山薄。
“我......”
她只恨自己方才大意,下意识将薄子正回来了。那外室大字不识,哪里会知道字是正是反。
没被小皇帝毒死,这回只怕是要被掐死了。
皇叔怎么还没来......
在明姮以为自己要失去意识晕死过去的时候,四周像最开始那样,射出了许多支冷箭。
她颈间的力量一松,整个人跌坐在地上拼命咳嗽喘息。
对方见情势不对,转身便消失了在了林子里。二十七斋只负责换取消息,其他的皆由委托者自行负责。并不会因此耽误行事。
既然交接有误,想来是那边失算了。
二十七斋不管闲事。春山薄他们有本事拿就拿去罢了,反正也没人会因此去找二十七斋的麻烦。江湖规矩,不服不行。
明姮大口呼吸着,从没觉得喘气这么要紧。恨不得把空气都吸进肺里。
她原本白嫩的脖子此刻已经印上了骇人的青紫,醒目刺眼。
明澈赶过来的时候,明姮看见他眼睛红红的一圈,可是说不出话,没力气调侃,也不能说些什么安抚安抚他。
好在薄子拿到了,总算是没有白白被掐了脖子。
回到王府后,明澈也没有离开。他把能用的药都用了,生怕明姮说不出话来。二十七斋那人用的并非生劲,而是多内力,内在柔狠,再严重些,嗓子彻底坏了也不是没可能的。
“阿姐,你怎么样?”
他倒了杯水,看着她脖子上的痕迹眉头就没松开过。后悔到现在,怪自己不该答应她。明澈踹了脚无辜的凳子,忍着语气没太冲,“以后你再也不许搅进这些破事里头,别什么都听皇叔的听见没有?”
明姮连连点点头。
她艰难地咽了一口水,秀眉蹙着疼半天。
明澈不忍心,可又没办法替她受罪,她越难受他就越自责,越生气。明姮扯了扯他的袖子,用气息说话,声音很小,几乎只是看口型分辨她的话。
“没事,过两天就好了。”
“好什么好,你这样子像是过两天就能好的吗。”明澈越说越来气,担忧地告诫她,“这两天都不要说话了,吃东西也......”
他想嘱咐的太多,好脆道,“我让长姐来照顾你吧,王府的人我不放心。”
明姮忙牵住他,不停地摇头,簪饰晃来晃去。她张嘴想说什么,被明澈一脸淡漠地堵了回去,“别说话。”
她闭上嘴巴,顿了顿起身去找了纸和笔过来。
明姮一笔一划写道:不要告诉长姐。
指给他看。
“行,那我留在这照顾你。”
明姮摇头。
又写道:不行,你是小侯爷。
他一直留在王府怎么成。
明澈夺走她的笔,认真看着她,“反正就这两个选择,不告诉长姐,我就在王府待着。”
明姮生气地拍下桌子。
明澈无动于衷,读懂她的意思,“我不可理喻,怎样。”
都成这样了,他怎么再放心把她一个人留在摄政王府。这府里谁能好好照顾她,万一哪天又被推出去当靶子了怎么办?
这段时间坊间依旧在传是她迷惑摄政王辞遣言公,祸乱朝政。后听闻清槐郡主持谕旨去摄政王府押人。
她一直都是被牺牲被利用的那个。明澈思绪沉重,直到明姮走到他跟前,比划了一下他的个子,拍了拍他的胸膛。
挺神奇,明澈居然读懂了。
他冷哼了声,“是,我长大了,不能任性。但我没任性,我是在严肃认真地和你说。”
明姮喉咙还隐隐作痛,但是忍着没皱眉。
她看着明澈,无声地同他对峙。
容循来时,遮了门前一片影。
明姮回头看见他眼睛亮了一下,冲明澈指了指皇叔,指了指自己,再摆摆手。
她的意思是皇叔会照顾她,自己在王府不会有事。明澈脸色更不好看,很想用笔给她脑袋上来一下。
他点了点头,“好,那我走。回去告诉长姐,让她来。”
明澈说完放下笔就转身出门,明姮赶紧跑去拦住他。推了他一把。
今天怎么还和他说不明白了。
“阿姮,我让善禾来王府陪你,好不好。”
容循走过来问她,明姮微微一笑,点点头。
她冲明澈比划:小公主来,可以陪我。
明澈看着她,凉凉笑道,“阿姐,公主也是皇家的公主,你怎么对谁都这么信任?”
明姮抿了抿嘴巴,不知道该怎么比划了。她才发现眼前少年眉眼棱角更分明,比过去更添张扬之气。弟弟现在越来越有气魄了,嗯,颇有男子气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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