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树下,容循将稍有晃动就会漾出的小碗满茶稳当地放在她梳着双平髻的小脑袋上。
原本还松散的身子立刻就紧绷起来,一动不敢动。容善抬着眼帘,眼珠子紧张兮兮地朝上左看右看,生怕茶水晃出来。
容循行至她身后,自枝头折了一枝梅。
他捏着梅花枝挥了下容善的手臂,明姮就见那满脸写着苦的小公主乖乖地横抬起双臂。容循垂眸在手上的花枝上摘下一朵朵暗香浅梅,在她抬着的手臂上各放了四朵。
“掉一朵,加一个时辰。”
他温和地说完,走过去将梅花枝交给明姮。
容循抬手理了理她有些乱的鬓发,“阿姮,你看好她。”
明姮轻啊了一声,茫然无措。
容循说完便去了书房,明姮感觉到强烈到无法忽视的目光,偏头一看,就撞上了善禾公主愤愤快要冒火的眼神。
她低头看了看手上的梅花枝,又看看书房,挪着步子去离容善近了一点。明姮有些稀奇地看了看她动弹不得的模样,忍不住就幸灾乐祸地笑了笑。
“你笑什么笑!”容善恼羞成怒。
明姮笑意不减,拿着梅花枝指了指她头顶的小碗,“公主小心茶水漾出来了。”
容善顿时僵着身子,只能干瞪着明姮。
她就像个精致的稻草人一样,浑身崩直,看上去就好累。
明姮歪了歪脑袋,明知故问,“公主,你累吗?”
“你、你说呢!”容善气的不行,“你这个坏女人,别以为你长的有几分姿色能勾引皇叔。皇叔见过的女人,比你吃的饭还多。”
明姮秀眉轻蹙,小声叹息,“我不是坏女人。”
“你不是坏女人能干出替嫁的事情吗,你就是!”
“不是的。”
“你是你是!”容善一生气,小手没稳住,掉了朵花。明姮看了眼掉在地上的梅花,随后听到身后容循的传来,“加一个时辰。”
他拿了本书出来,坐在院子里看。
“......”
容善气的呼吸加重,深深呼吸平复心境,一双大眼睛狠狠地瞪着明姮,咬牙切齿,“你故意的!”
明姮无辜地看了她一眼,弯腰拾起花重新放到她手臂上,蹦跶着回去坐在容循旁边。
容善觉得自己肺都要气炸了,这个坏女人,坏女人!
明姮坐在那里,摆弄了一会儿梅花枝,还是没忍住,开口唤了一声,“皇叔......”
容循视线从树上移开,静静看向她。
明姮对上他的目光又有些紧张起来,搅着小手看看他,垂眸犹豫地问,“因为这桩诏婚,皇叔有很多麻烦事吗?”
“没有。”容循的嗓音似乎总有让人安心的效果,沉稳温柔,他揉了揉明姮的小脑袋,“别听善禾的话,有些事情很复杂,她年纪小也理不清,所闻也都是道听途说。许多事情都与你无关,不必放在心上。”
明姮轻应了一声,她知道夫君是安慰她呢,所有人都说她不好,只有夫君说与她无关。夫君待她真好,她不听别人的,只听夫君的。
明姮想明白了,抬眸朝他笑笑,点头道,“嗯,阿姮不放在心上。”
容循被她眉眼弯弯的笑意晃的微愣了一瞬,他不会安慰人,况且明姮是很聪明的丫头,其中错杂的事情她其实都明白。本以为自己说的话于她没什么作用,却是没想到她这般好哄。
他唇畔携了抹笑意,明姮忽然想到,现在正是好机会,她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唔,皇叔,你喜欢吃什么菜?”
她这个话题转的并不妙,但容循一直拿她当小丫头,这话听在他耳朵里,也如童言稚气一般,没多想什么。
不过还从没人问过他这个问题,容循想了想道,“很多,我不挑食。”
明姮愣了愣,没想到是这个答案。她不禁乐了一声,“我......我也不挑食。”
“那,那皇叔喜欢熏什么香?”
“荼芜,伴月,青赤莲。”他认真回答她的问题,话倒真是好骗,只是......
明姮掩饰心虚地抚了抚额,露怯了。
夫君的这些香都是绝无仅有,珍贵稀奇,她能上哪儿弄去......
“那......咳,皇叔喜欢喝什么茶?”
容循微微扬眉,“龙井,碧螺春,庐山云雾,都喜欢。”
明姮若有所思地点头,默默记下,看来夫君还是蛮好养活的。
“皇叔怕不怕打雷?”
小姑娘忽然问了这么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容循眉眼笑意蕴蕴,温声回答,“不怕。”
“噢。”明姮微微失落,原本想着若是夫君有什么童年阴影,害怕打雷下雨,那她就可以趁机保护他了。
没想到夫君不怕,不过......夫君不怕,她来怕不就不可以了。
明姮被自己的聪明伶俐给取悦到,低头掩去唇角笑意。她视线这才落到容循手上的书,抬头抱歉地望着他,“皇叔,我是不是打扰你看书了。”
“没有。”容循说着,看了眼树底下快哭了的容善,她现在是生气瞪明姮的力气都没有了。太累了呜呜呜......
容善见皇叔看过来,连忙服软,“皇叔...皇叔我错了,我知错了。”
容循收回视线,不理她。
许久没管她,公主脾气的臭毛病又让她的好皇兄给惯出来了。
“皇叔,要罚公主多久呀......”
“太阳落山。”
明姮遮眼瞧了瞧虽已至斜暮但还有一会儿才落山的太阳,小公主真可怜,嘻嘻。
她回身撑着下巴,开始欣赏起了夫君的美貌。
初见的那一眼,当真是直接将她的心就给偷走了呢。夫君束额带的模样,可太俏了......
他微微垂下的眼睫纤长浓密,眉眼轮廓就像是笔锋勾画出来似的,嗟乎,真乃绝色也。
明姮小手花状地托着下巴,认真瞧着容循看。树底下快哭的容善看的一清二楚,顿时清醒,这坏女人,果真是觊觎皇叔的!奇快妏敩
容循感受到自右侧而来如炬的目光,他抬目看回去,明姮就回他一个甜甜的笑,一点也不害怕被抓包。这是她的夫君,看两眼怎么了,怎么看也没关系。
“看什么?”
“夫......皇叔好看。”明姮险些嘴快地将心里话给说出来了,好在及时改了称呼。
她这样直白,容循一时无言,拿书敲了下她的脑袋,“没规矩。”
明姮摸摸脑袋,气馁地翘了翘嘴巴。
本来就是好看的,夸夸夫君怎么了。
远山夕阳遥渐西下,容善已经哭的梨花带雨,手也撑不住了,“皇叔呜呜呜......皇叔我知错了......”
容循闻声头也没抬,“撑着。”
明姮看了看容善已经颤颤举不动的双臂,忽然才发觉夫君好严厉。他说加一个时辰,就真加一个时辰,一点也不心软。
其实她早就已经消气了,明姮瞄了眼夫君,求情的话还没说出口,容循便像会读心术似的开口道,“阿姮不用替她说话。”
明姮把话咽了回去,“那...皇叔,我帮你去看着小公主。”
她捏着梅花枝起身去容善身边,她两只手臂已经斜下来一半,花朵堪堪未落。这会儿凶人的气势也早已全无,浑身酸疼僵直又不敢撒泼不干,可以看得出来是真的很怕容循了。
容善泪流满面,看到明姮过来,抽抽搭搭,“呜呜呜你、你来干什么呜呜呜......”
她两条手臂已经失去知觉了,这会儿又往下了一点,放在手臂上的花朵摇摇欲坠,就要掉下来了。
明姮悄悄扶住她的手腕,将她的左手抬起来放平。她拿梅花枝轻轻抽了一下容善,“手抬好了,皇叔说了,掉一朵花加一个时辰呢,你别被我逮到了。”
容善哭的一抽一抽,明姮侧着身子偷偷扶着她的手,她左手顿时放松下来,一阵阵酸疼地泛上来。
坏女人为什么要帮她呜呜呜......
她明明是坏女人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容善把右手也抬回来了一些,免得又加一个时辰。
明姮凶巴巴地教训小公主,容循抬眸看了一眼,收回视线,唇角轻勾了一瞬轻浅笑意。
明姮时不时回头瞄一眼容循,然后去右边帮容善扶一扶手腕。就这么来来回回,余晖也隐下山峰。
容善两只手好多了,脸上虽然还还挂着泪,但是已经不哭了。她眼珠子转了转,悄声地喊明姮,“嗳,我脖子也好疼,怎么办。”
明姮看向她头上一碗满当当的茶水,帮她把端碗动作就太大了,会被夫君发现的。
明姮回头看了看容循,发现他还在看书。她走到她跟前,帮她轻轻抬着下巴。这样容善脑袋的重量就可以撑在她手上,就不那么累了。
容善放松舒服地小小喟叹了一声,她浑身都快僵成木头了。两个人面对面,明姮比她高一点。这么直勾勾地对视了一会儿,容善看着她,小声问,“嗳,你叫什么名字。”
“明姮。”
“哪个姮字?”
“姮娥。”
神话里的的月神嫦娥,容善了然地喔了声,“月女之神,名字倒挺好。”
“小公主,你经常被皇叔这样罚吗?”
明姮很认真地问,并不是幸灾乐祸的语气,容善哀叹了一声,眉头皱起来抱怨道,“嗯,别说我了,就连我皇兄都经常被皇叔罚呢。你别瞧皇叔看上去温柔儒雅,单纯无害,其实他可凶残了,凶残你知道吗,千万不要被他的外表给迷惑了。”
明姮微张着小嘴诧异,“不会吧......”
“真的!我都这样了你还不信!”
“那、那倒可能是有一点......”
两个人压着气息说话,直到明姮听到身后有合书的动静,她连忙眼神示意,容善即刻绷直了身子,明姮放下手,回身看向容循。
弯眼笑着,“皇叔。”
容循应了一声,此刻天色都已经暗下来了,他抬手端下了容善脑袋上的茶碗,木头人如获大赦。
容善整个人泄了气似的,也没了形象,一屁股跌坐到地上,她抬了抬自己的手,发现抖的厉害,浑身都虚,她伸着颤颤的手给容循看,“皇叔......皇叔你看,看来我今儿是写不了课业了......”
明姮揉了揉鼻子忍住笑意,她觉得这小公主还挺有意思的。
“写不了就加倍。”容循踢了踢她的脚,蹙眉训道,“起来站好,像什么样子。”
容善撑着无力发虚的身子站好,蔫儿巴地垂着脑袋。
“既然知错了,不知道该干什么?”
容善抬眸觑了眼容循,随即耷拉着脑袋朝明姮道歉,“二小姐对不起......”
明姮愣了一瞬,连忙摆摆手,“没关系。”
“回去告诉你的好皇兄,他若再敢教坏你,就不止是抄经那么简单了。”
容循捏了把容善落寞的小脸,淡然道,“回去罢,我让妙七送你。”
“是。”容善乖的不行,站了一个下午,每走一步都腿软,她撑着画廊哼哼唧唧,“皇叔,我腿打闪闪......”
容循扫她一眼,微微含了抹笑意,“怎么,要我背你?”
容善缩了缩脖子,委屈地吸了吸鼻子,“我...我自己走......”
就是爬出王府,也不敢有怨言,嘤嘤嘤。
明姮神奇地看着这一幕幕,不明所以。夫君明明很温柔,哪里凶残了呀。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相思点绛唇更新,第 7 章 罚站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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