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呆小说>都市小说>>第 39 章 「群像」三途
  R1SE群像微cp灵异玄幻AU

  -0.

  “我们永远是我们。”

  “我们一直是我们。”

  -1.

  离上次见到豪哥已经过了一千年,那一千年中我看着他一次一次锲而不舍地从罗酆城走过,魂气都已经散了几许。

  他总说自己在找人,找的是谁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要不停地从罗浮山下,游过忘川河、经过奈何桥。

  这时他总会喝上一碗孟婆汤。他也曾经让我喝一碗,但我对整天在奈何桥头熬汤的焉栩嘉过敏,认为他除了给那些孤魂野鬼熬汤之外什么也不会,说的多了,焉栩嘉和我就有些不对付了。

  喝过孟婆汤,经过大片大片彼岸花连成的花田。豪哥总会折下一只,细长的手指捻着那只殷红的花,雪白的里袍,鲜红的罩衫。他总是倚在田边的三生石上,看着地府永远没有太阳的天。

  过了三生石,就是罗酆城了。从前的豪哥会在罗酆城门口踌躇。但这次,我们进去了。听说城主翟潇闻是个很凶的鬼帝,不知道这次我和豪哥会不会能在这里找到豪哥要找的那个人。我倒是希望他能找到,他已经孤独了太久了,久到……

  久到当我看见他的背影时,会没由来的有点难过。

  ——何洛洛于三月十一

  罗酆城外有着两个大石狮子,上面被人用红绸子系上了两个蝴蝶结,瞧着不伦不类的。还有点诡异。

  地上的黄泉路让来来往往的鬼踩成了青色,翟潇闻也没有找补补。

  城里很热闹,到处都是叫卖声和还价声,让人总以为自己还活着。那些古色古香的店铺前门口的招牌被拢在挂着红的异常的灯笼下,交错着在罗酆城的鬼市上,组成一副诡异又光怪陆离的世界。

  张颜齐翘着腿,坐在自己铺子门前。他没有像其他鬼一样吆喝,只捧着一把瓜子,没有吃,就只捧着坐在门口的椅子上。

  他的眼睛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出神,连旁边站了人都不知道。过了许久,连他都感觉有些索然无味。于是右手捻起一枚瓜子高高抛起,头一偏,嘴一张,那枚瓜子便准确无误地落在了嘴里。

  何洛洛蹙眉,伸手屈指在张颜齐面前的桌子上敲了敲:“喂,住店。”

  张颜齐懒懒散散地抬头,瞥了一眼站在面前的两人。他们穿得极好,一看就很有钱,刚刚说话的那个看上去年纪稍小,眉间堆着抹不开的担忧,倒是显得他没那么讨厌。m.qikuaiwx.cOm

  而他旁边那个,一言不发。对上了张颜齐的视线也只是淡淡移开,好像多看一眼都嫌烦。他面色苍白,浑身都裹在一件披风里,戴着帽子也掩盖不住身上那股子病气。

  只一眼,张颜齐就知道这病秧子马上就要死了。

  “先说好,快要死的魂本店是拒不接受的,”张颜齐站起身,歪头,“两位还是另寻他处吧。”

  “喂!”何洛洛伸手拦住要收拾东西关店的人,“你什么态度啊,罗酆城什么时候新增的规矩,我怎么不知道?”

  张颜齐停下手中的活,瞧着眼前一点就炸的何洛洛只觉得好笑:“你多久没来罗酆城了?”

  何洛洛问:“有什么关系?”

  张颜齐说:“罗酆城禁止快死的魂进入,你还不知道吧?看你朋友面色苍白,魂气也要快散了,听哥一句劝,找个好点的地方等死吧,连胎都投不了,真惨。”

  何洛洛扭头去看任豪。

  任豪站在那里,任由张颜齐打量。他垂眸盯着地面盯了很久,久到张颜齐都打了个哈欠挥手像赶苍蝇一样赶何洛洛,他终于动了。

  他缓缓地、缓缓地掀开披风,从腰侧取出一块令牌。

  张颜齐这才发现,这个病秧子穿得是那种广袖大衫,这大衫松松垮垮的套在他身上,好像下一秒就要掉下来。他的视线又被病秧子的腰带吸引,那上面用金线绣着祥云与飞鸟,还悬着一枚玉佩。

  那玉同体翠绿,坠了流苏。上面雕了山与冷松,还刻着几个小字。

  还没等张颜齐细看,任豪就手心向上,托着一方令牌凑到他眼前。

  那令牌的材质不知道是什么木,像沉香又不像沉香,也不像是一般鬼魂所用的槐木。凑近了还有一股若隐若无的香味,像极了雪山上用来煎茶的雪水。令牌看起来非常旧,看样子是用了许久了,上面有着斑驳的裂纹,好像曾经有人用它去敲碎过什么。

  那牌背面雕着展翅欲飞的九尾凤凰,金色的翎羽在流云中翩翩而动,那凤凰也好像活了过来,在苍穹之下肆意翱翔。

  那牌正面就两个字——判官。

  ‘判官’两字是用草书写成的,横竖撇捺,竖勾弯折,笔锋凌厉大气,一看就是个很厉害的大家。

  但张颜齐没心思去欣赏,他整个人的注意力都被‘判官’二字吸引,他呆怔几秒,然后猛地抬头,正好对上了缝隙中任豪的目光。

  张颜齐这才发现,这个病秧子长得还挺好看。可能是被风吹的,所以眼尾有些发红,还有一颗红色小痣。

  他看得入迷,有些恍惚地想,这位生前,一定是那种兰芝玉树、光风霁月的公子。

  “判官啊……”张颜齐念着这个已经有些陌生的词语,看着任豪许久,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你做判官几年了?”

  判官是连接地府与人界的人或鬼,也可以被看作引魂使。最早的判官跟着当时的罗酆鬼帝建立了地府,专门收容那些无处可去的孤魂。判官主要修习引渡之法,用的法器也千奇百怪。他们分辨是不是需要引渡的魂是靠魂力,也就是这个魂的生命力,当一个魂的魂力飘散于无时,也证明这个魂离魂飞魄散不远了。

  或许是今年,或许是明天,或许是刚吃完晚饭,没有定数。就像是灰尘一样,随风而去,不留痕迹。所以为了让自己留下些什么,要死的魂往往会用槐树制作一块木牌,放在往生乡里,以此来证明自己存在过。

  任豪垂在一侧的手指蜷缩了一下,听见张颜齐的问话怔忪了片刻才答道:“……我已经很久没做过判官了。”

  有多久呢?他也忘了,只是木牌上面那块本应刻着他名字的地方被人划下去了,所以他又刻了上去。

  刻得是“任豪”。

  张颜齐点头:“怪不得……你是我这几千年来见到第一个,也是唯一活着的判官。”

  五千年之前神魔鬼三界有一场大战,当时神鬼歃血为盟,祭了传说中的四大凶兽:饕餮、穷奇、混沌、梼杌出来。

  当时的判官之首、掌管鬼门关的神萘拼尽全力,以自己的魂魄为引,当时的所有判官的鲜血为印,结了一张大网,将当时的所有魔物网在一起。

  当时尸山血海,雨下了三天三夜,在第四天的时候,神萘连同那些魔物一起,魂飞魄散。

  而判官也因此没落。

  任豪垂眸,许久过后抬头:“我们……可以住店了吗?”

  张颜齐往身后一指:“当然。”

  身后客栈蓦然变了个样子,一开始破烂的样子转眼间便焕然一新,门口挂了四个红灯笼,牌匾上刻着四个大字——抱犊客栈。

  张颜齐看着任豪和何洛洛进去,转手拿出了一只傀鸟:“去找翟潇闻,告诉他判官一脉还有活着的。”

  看着傀鸟越飞越远,直到变成一个点才收回视线。

  他想了想,手指摩挲在腰间的笛子上。

  那笛子像是白玉做的,通体澄澈,中间还有些红色的细线,笛尾坠着一方木牌,上面写着“南”。

  张颜齐好像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忍不住轻笑一声。他低头把笛子放在唇边,轻轻吹响了它。

  有个人曾经说过,只要张颜齐吹响这把笛子,他就会在他身边。

  他吹了很久,站在来来往往的鬼魂中间显得格格不入。许多鬼魂好奇地打量着他,目光触及客栈牌匾上的四个字和张颜齐手里的笛子是倏然噤声,像是行尸走肉一样快速离开客栈所处的范围。

  “大人,您……”

  “没事。”张颜齐谢绝了来邀他去别处小坐的鬼,背着手走进了客栈。

  翟潇闻收到傀鸟的信息赶到的时候身后还跟着一个夏之光,还有刚才在奈何桥边顺手捉来的焉栩嘉。

  焉栩嘉拉了拉自己差点被扯坏的衣领,不满道:“夏之光你下次能不能小心点?你知道我的表多贵吗?差一点就撞三生石上了。”

  夏之光说:“行,对不住,下次注意。”

  翟潇闻无视摇摇欲坠马上要散落的客栈的门,一脚踹开。

  年久失修的木门挣扎了几下,落地时溅起一片灰尘。

  “判官?判官在哪?让我看看判官!”翟潇闻坐在客栈的座位上,自顾自地倒了杯茶,“判官呢!”

  张颜齐的声音从楼上传来:“在楼上,你们上来吧。”

  翟潇闻三人上楼,来到客栈中唯一一间客房。张颜齐好像早知道夏之光要来,给他倒了杯茶。

  不过焉栩嘉是真没想到。

  何洛洛指着焉栩嘉:“他不是个孟婆吗?!怎么也来了?”

  翟潇闻没理他,拉着张颜齐就问判官在哪。

  夏之光善解人意地给焉栩嘉倒了杯茶,回答了何洛洛的问题:“他……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不是孟婆。”

  “那他是什么?”

  “是……”夏之光卡壳了。

  是什么?他不好说,焉栩嘉也是一样。那场大战带来的不止是仅仅几个人的陨落,还有很多人的不愿面对和一直走不出来的翟潇闻。

  翟潇闻总是觉得,神萘没死,总感觉下一秒神萘就会回来。

  可谁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等任豪出来的时候,翟潇闻把手里的茶杯给打碎了。

  “神、神……”

  任豪侧头看着翟潇闻,冲着他露出了一个浅淡的微笑:“你好,我是任豪。”

  翟潇闻几乎是失魂落魄地看着他。

  帽子下的脸比张颜齐想得还要好看,甚至是比在场的唯一一个魔族还要俊美。夏之光几乎是瞬间皱起眉,紧紧地盯着任豪露出的脖颈上的一个线圈。

  一条与他手上相同的线圈,那是天官为了惩罚有罪之人而让他们佩戴的诅咒,它会抑制自身的力量,关键时刻还会迷惑心智,从而变成神的傀儡。

  这种诅咒并不常用,除了夏之光是因为当年的事情,整个三界就没有第二个人了。

  所以……

  那个任豪,也是神的罪人吗?夏之光还没来得及仔细回忆当初被神诅咒的人的具体名单,就听见翟潇闻跟任豪说:“你长得很像一个人。”

  任豪笑:“是么?有很多人这么说,说我长得很像神萘。”

  这个名字一出口,夏之光电光火石之间倏然想起那个同样被天官诅咒的、早在一千年前就应该陨落的、拯救了整个三界的判官之首——

  神萘。

  何洛洛挡在任豪面前:“豪哥和神萘可不一样,至少不会被好朋友一箭穿心!”

  翟潇闻脸色蓦然变了。

  夏之光拦住他:“你冷静点,别跟他计较。”

  张颜齐坐在旁边,看着这一场闹剧。他还有心情去管正在火上烹着的茶,拿着紫砂壶的把手,给焉栩嘉和他自己续了一杯。

  焉栩嘉道了声谢,品着茶:“伴月武神?何洛洛,你可能不知道,伴月武神厌恶他的朋友到了何种地步——甚至不惜假死来骗当初那位南方鬼帝周……”

  “闭嘴。”张颜齐恶狠狠地盯着他,“那次大战你敢说没有你的问题?如果不想被抱犊山赶出去,我劝你最好别提他的名字。”

  焉栩嘉放下茶杯,说:“是吗?”

  他双手环胸,视线冷冷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停在张颜齐的脸上:“哦,我忘了。你这个中央鬼帝连承认、面对的勇气都没有,当然不配提起他。”

  焉栩嘉扬着下巴,嗤笑一声,从二楼的窗户跃了下去不见踪影。

  张颜齐发誓,如果焉栩嘉再晚一秒——他必灭了焉栩嘉那个祸害。

  管他什么天官什么伴月什么踏星的。

  翟潇闻被焉栩嘉这么一闹,那些怅然若失和欣喜若狂的情绪都消失了,宛如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他喝了口茶,问:“那你们来罗酆城干什么?”

  “找人。”

  “找谁?”

  何洛洛本以为这个问题任豪不会回答出来,就像是曾经他问出口的时候,任豪的回答往往都是“忘了”。

  可这次不一样,他看着任豪脸上带上了一种奇异的怀念和遗憾,那两个字仿佛被他放在舌尖念过很多次一样,暧昧又缱绻:“郁垒。”

  张颜齐:“那你从哪来?”

  “往生乡。”

  “往生乡?”翟潇闻愣住,“那个地方很特殊啊,它连接着幽冥大海与血池山河,聚集了数以万计的煞气,普通人进去几乎是撑不到一分钟就会灰飞烟灭。”

  “怪不得,”张颜齐看向任豪,若有所思,“你的魂力那么淡,说不定就是因为往生乡。”

  夏之光把玩着手里的扳指,旁边何洛洛估计是想喝茶,伸手去够地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夏之光,手里的扳指掉在地上滚了几圈。

  在他矮身弯腰时,原本就松垮的衣领被动作扯开,一块光滑的玉石从里滑落。夏之光的动作顿了一下,伸出手去拾那块玉石。他的骨线纤长,连绵起伏,手指纤细而白皙,右手无名指肚上有一圈红色的线,具有莫名的诡异美感。

  夏之光捡起玉石,那上面刻了一个‘闻’。

  他忽然想起那位已经死去的、翟潇闻的至交好友神萘。想起他当年也是这样,孑然一身,毅然决然地挡在他身前,以仅剩的神魂拦下了赵磊的最后一击。

  神萘死后,再无判官。

  夏之光在原地怔愣了很长的时间,翟潇闻叫他的时候叫了几遍。

  翟潇闻正不耐烦地想直接和他打一顿,所有的动作却在看见那块玉的时候偃旗息鼓。

  他看了看玉,又看了看一直摩挲着玉的夏之光,莫名地感觉脸有点烧。

  “……我先走了,改天再说。”翟潇闻约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抬脚出了客栈的门。

  夏之光跟在他身后。

  张颜齐本来也打算想走,任豪的一句话却让他定在原地。

  “周震南还没回来么?”

  -2.

  好像睡了很久很久,又好像只是浅眠了一会。周震南醒来的时候是在一片荒芜中,他抬手揉了揉头,又四处看了看。

  这什么破地方,寸草不生。

  周震南勉强起身,感受了一下自身的魂力。有是有,但是恢复的很慢,如果想要一天之内达到他之前的实力,那就只能去找那位了。

  他打定主意,抬手捏了个诀,复杂冗长的梵文在他脚下盛开,一圈一圈地疯狂旋转。最后一圈停下的时候,周震南消失在了原地。

  荒芜旁的山出来了两个影子,一黑一白,手里牵着一水儿的鬼魂。

  帽子上写着“一生见财”的鬼揉了揉眼睛,使劲眨了眨:“诶也哥,刚才那个有点像南南啊。”

  被称作也哥的人帽子上写着“天下太平”,他懒懒散散地回答着旁边人的问题:“你看错了吧,周震南五千年前就死了。”

  身后有个鬼魂小心翼翼地问着这位看起来比较好脾气一点的白无常:“让爷,你们说的……周震南是谁啊?”

  “周震南啊,”赵让语气有些唏嘘,“五帝之一,掌管着罗浮山的南方鬼帝。不过五千年前就死了,我刚才应该是看错了……”

  说着,两个人来到了刚才周震南站过的地方。

  一到这那些鬼魂就不愿意再往前走:“让爷、刘爷,不是小的们不愿意往前走,而是、而是前面的煞气太重了啊,小的们一走过去就受不了啊。”

  赵让和刘也对视一眼,慢慢走到了刚才周震南站过的地方。

  “……我现在相信你说的话了,”刘也的语气复杂,“周震南可能还没死。”

  地上,那块用槐木做的牌子上面的“周震南”三个字正慢慢的浅淡、消散,随后那块牌子碎成了几块,化成灰随风散了。

  与此同时,正在罗酆城客栈的张颜齐猛然感觉到一阵心悸,他拿出笛子一看,笛子上坠着的那块木牌上的“南”正慢慢消失,整块木牌的表面趋于光滑,那字已经看不见了。

  张颜齐忍不住想到了前几天任豪跟他说的那句话,他顿了顿,拿上笛子去找了翟潇闻。

  但愿,他是真的回来了。

  没想到翟潇闻这更热闹,黑白无常在,焉栩嘉在,夏之光在,还有他自己,五帝剩得那些人都在这了。

  焉栩嘉把一个牌子扔在桌子上:“姚琛的名字不见了,什么情况?”

  张颜齐同样把牌子放在桌子上:“周震南也是。”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去看翟潇闻。

  翟潇闻一个头两个大,旁边夏之光托着下颌,神色淡淡:“我总感觉任豪和何洛洛有问题……”

  “我也觉得。”

  赵让跟不上这帮人的速度:“谁?何洛洛是谁?任豪又是谁?”

  热爱烹茶的张颜齐在旁边一边烧着热水一边回答他的问题:“任豪是前几天我遇见的,何洛洛是和他一起被我捡回来的。”

  说到这,他才觉得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怪:“任豪是判官,他有判官令。”

  刘也说:“如果我没记错……判官令是神萘的吧?”

  “不可能,”翟潇闻说,“神萘五千年前就死了,怎么可能……”

  他蓦然顿住,赵让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周震南和姚琛不也活了吗?”

  是啊,都活了。这五千年来他一直纠结的事情好像解决了,他心里一直别着劲、拧成的那股绳倏然卸了力,一直以来困扰的事情不见了。翟潇闻说不上欣喜若狂,也说不上别的什么,只觉得有点复杂,这复杂的情绪一直持续到任豪、何洛洛拖着姚琛进来的时候,才稍稍有所收敛。

  就是拖——真正意义上的拖。任豪和何洛洛一直拽住一只姚琛的脚,把他从往生乡拖到了罗酆城。

  任豪拖人的时候也一派淡然,姿态闲适地像是在自家的后花园赏花。

  何洛洛把姚琛拽到一旁的椅子上,拿起张颜齐刚到上的茶水喝了一大口,才说:“豪哥和我去往生乡找人的时候看见他了,他的魂力比豪哥还散——不过没什么大碍,恢复一段时间就好了。”

  焉栩嘉意味不明地说:“你们去哪干什么?”

  “那你这个踏星武神又在这里干什么?”任豪冷冷地看着他,“天官不回天上跑罗酆城来干什么。”

  踏星武神,南方司战之神。是北方司战之神伴月武神的师弟,两个人关系级好,曾一度为天下地下所津津乐道的话题。

  而在五千年前,伴月武神赵磊叛出神鬼之盟,随魔主夏之光对战整个联盟。

  当时的踏星武神,也就是焉栩嘉以自身为誓将上古四大凶兽祭了出来,魔主夏之光率领魔族对抗天官的时候,赵磊脱离大部队,先是打伤了西方鬼帝姚琛,让他力竭而死,又将判官之主神萘困于桃止山下。

  随后装死将南方鬼帝周震南骗到虚无之地使其魂飞魄散,而当时的东方鬼帝郁垒,为了桃止山下的神萘将自己的心头血洒在桃止山,使其成了一把扇子,神萘这才得以脱身。

  而后,神萘献出神魂,同赵磊打了个七天七夜。最后的致命一击,是赵磊杀红了眼想要对夏之光下手的时候,神萘挡在他面前,一箭穿心魂飞魄散。

  五帝死了三位,唯二还在世上的就是中央鬼帝张颜齐和北方鬼帝翟潇闻。

  鬼界损失惨重,偌大的鬼界当时一度缩减到罗酆山,也就是现在的罗酆城中。

  焉栩嘉在那场大战之后元气大伤,自动请命来到鬼界成为奈何桥边一个小小的孟婆。

  而在那场大战中受到波及的还有黑白无常赵让、刘也;魔主夏之光;以及不见人影的伴月武神赵磊。

  任豪看上去不像是经历过那场大战的人或鬼,他的身上又有判官令,他的身份存疑,和何洛洛一样有待商榷。

  焉栩嘉站起来,唤出自己的踏星剑,剑尖对着任豪的面门:“你到底是谁?”

  旁边的何洛洛见势不妙,拿起自己的武器放在任豪面前:“你纠结这个干什么?都说了豪哥也不知道。”

  张颜齐和翟潇闻在旁边给姚琛喂了一大堆有的没的,姚琛勉强吃下去才感觉自己好了一点,身体有了些力气。

  他抬眼,正好看见焉栩嘉要跟何洛洛大打出手。

  “等、等等!”姚琛叫住要和何洛洛打起来的焉栩嘉,一手捂住胸口缓了缓,“他们……他们是我们这边的、咳咳!听我说,任豪是神萘,何洛洛是郁垒。他们两个当初发现一种禁术可使人起死回生……我和周震南就是个明显的例子。”

  焉栩嘉手一抖,差点误伤到旁边老老实实吃瓜看戏的赵让。他收了剑,颇有些难以置信:“什么情况?那他们怎么失忆了?还有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姚琛说:“一切都是因为现在已经消失的‘赵磊’。当初叛出天界的其实根本不是伴月,而是蚩尤为了是三界大乱而造出的一个傀,蚩尤为了让夏之光出手,特意给夏之光下了个咒。当时任豪和何洛洛察觉到不对,假死骗过傀,让我和周震南在虚无之地得以复生。而他们也因为过度使用魂力、逆反三界而记忆全无。”

  张颜齐若有所思:“那个假赵磊……暂且成为‘磊傀’,他有着同赵磊一样的能力、相貌、记忆,是吗?”

  “是。”

  “这有点麻烦了啊……”夏之光喃喃自语道,“我记得,但是我不知道那个咒解了没。”

  “解了。”任豪把何洛洛的扇子拿在手里,骨节紧绷,“我最近恢复了大部分记忆,但是何洛洛没有。”

  “不对吧,”刘也问,“神萘和郁垒真名叫……?”

  任豪:“‘神萘’和‘郁垒’只是个称呼,就像是奈何桥边的孟婆一样,是别人对我们的称呼。”

  “赵磊在哪?”焉栩嘉问。

  “大概是……虚无之地吧。”任豪扯了扯呆滞住的何洛洛的袖子,“我、洛洛和姚琛以现在的实力根本打不过蚩尤。”

  “谁说一定要打败他了?”

  张颜齐闻声一愣,几乎是期颐般看着门口。门外,周震南拿着和张颜齐如出一辙的笛子走进来,冲着这帮阔别五千年的兄弟们说了第一句话。

  “我回来了。”

  -3.

  “我去找了个天官,”周震南拿出一个小瓷瓶,“这个可以让你们恢复魂力、样貌和记忆。”

  姚琛倒出一粒咽了下去:“谢了兄弟。”

  任豪仰头也吃了一粒。

  何洛洛一脸警惕:“你不会骗我吧?”

  周震南反问:“你除了你豪哥还信谁?他都吃了你不吃?”

  何洛洛转头看了看任豪,后者递给他一个安抚的微笑。

  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抓住瓷瓶吃了个干净。

  “……其实不用吃那么多的,会有副作用……”周震南的声音响在耳边,何洛洛想跳起来给他一下。

  你怎么不早说?

  最后的意识,是任豪把他放在了翟潇闻的客房的软榻上。

  “何洛洛是找到赵磊的关键线索。”

  周震南、姚琛、任豪对了一下各自所知的事情,同时也让张颜齐几人有个基本的了解。

  姚琛点了点桌子上的地图:“这是当时何洛洛塞给我的。”

  地图上画得乱七八糟,左上角有个圈上面写着‘赵磊’,右下角也有个圈,写着‘蚩尤’。

  羊皮纸不大的一张,要看清地图得趴在上面看。赵让正苦恼怎么从翟潇闻夏之光那里把地图抢出来,就看见已经恢复的何洛洛一脸无语地站在桌前。

  “傻吧,这是有咒的。”何洛洛拿出扇子轻轻一挥,那张不大的羊皮纸倏然变大,翟潇闻不得不又找了个桌子来放这张过于大的地图。

  刘也这才看清,那些乱七八糟的线条其实是路线,两个圈是两个城。

  何洛洛坐到任豪旁边:“好了我讲一下,虚无之地大家都知道,是诛仙台的所在地。我和豪儿使用禁术复活姚琛南南的时候曾经探过。”

  他伸手指了两个地方:“我们现在有两个选择:

  1.从诛仙台上跳下去,从此三界一切事物皆与我们无关;

  2.带着赵磊一齐将蚩尤击败。”

  “我补充一下,”刘也翻了翻生死簿,“第二个其实不用考虑——天道不会允许任何一个想覆天的人存在,所以……”

  “而且他寿命只剩不到三百年了。”赵让说。

  翟潇闻有些眷恋了看了看城主府:“我还没当够……”

  “那你继续打工吧。”焉栩嘉说。

  翟潇闻立马不干:“凭什么?走!干他娘的!我们冲着虚无之地出发!”

  狭窄逼仄的小房间,周围有水声,还有风从墙角的缝隙吹过。

  风从缝隙中来,顺着凹凸不平的墙壁,爬过坑坑洼洼的地面,越过床脚的锁链,吹在赵磊的脸上。

  赵磊猛地从梦中惊醒,他有些无力地撑起自己,忍不住暗骂自己蠢。

  六千年前就不应该贪玩,现在好了,被蚩尤关在这里不能离开,活生生让他睡了整整六千年。

  赵磊还想在骂,却听见外面有些异样的声音。

  他握住了旁边的伴月剑,墙角的捆仙锁锁住了他的神力,赵磊唯一能做的就是活下去,等着焉栩嘉和那帮人过来。

  外面异样的声音越来越大,赵磊拔出伴月剑,刚想走到门口,门外传来的巨大的声音,爆|炸席卷了这间小小的房间。

  焉栩嘉是第一个进来的。

  他看着墙角有些懵的赵磊,冲上去捏住后者的下巴就是一个深吻。

  张颜齐靠在旁边,眼尖地看见了锁着赵磊的铁链。他伸手一挥,锁链应声而断。

  “该走了嘉哥磊哥。”周震南说。

  焉栩嘉抱起赵磊,一边赶路一边跟不在状态的赵磊解释任豪何洛洛的计划以及一会要做的事情。

  到达诛仙台,其他的人已经在那等着了。

  十一个人围着诛仙台站成圈。

  周震南:“那就跳了?”

  何洛洛:“跳。”

  焉栩嘉:“我准备好了。”

  夏之光:“我也是。”

  姚琛:“这看上去有点吓人啊。”

  翟潇闻:“希望醒来的时候还是你们这帮人。”

  张颜齐:“诶那耳朵是要出问题的。”

  刘也:“赵让你边上去去,我怕打着你。”

  任豪:“貌似是我更危险吧?”

  赵磊:“那就一会见了兄弟们。”

  赵让:“一会见。”

  -4.

  “哈喽大家好我们是——”

  “R、1、S、E!”

  “R1SE!”

  活动结束,十一个人坐上了回家的车。

  趁着前面司机大哥关上了隔绝驾驶位的门,十一个人开始释放天性。

  夏之光伸了个懒腰:“我从来没觉得这么轻松过。”

  翟潇闻吐槽:“废话!我腰现在还疼呢傻逼!”

  周震南坐在张颜齐旁边,不屑地说:“让你昨天晚上挑战夏之光行不行?这下好了吧,小翟这波叫自作自受。”

  张颜齐挑眉:“说得好像你腰不疼一样。”

  赵让拉着刘也看《海绵宝宝》:“我从来没看过如此好玩的东西!”

  刘也不自觉地撒娇:“哥、让哥让我睡会吧,我好困。”

  赵磊正打算捕捉灵感写下首歌的歌词,焉栩嘉凑近他小声说:“我买了新滑板,一会回去一起玩吗?”

  赵磊笑道:“当然。”

  任豪在旁边刷着手机,何洛洛偷偷给他发了些从网上看到的sao话。

  任豪:“怎么的?何洛洛你想怎么样?”

  何洛洛:“不想怎么样啊!”

  姚琛坐在前面,看着窗外划过的一道道连成一条线的灯光,想了想,拿出手机打开自拍模式。

  十一个人一如既往地有默契,对着姚琛的镜头大喊——

  “R1SE十周年,生日快乐!”

  我们永远是我们。

  我们一直是我们。

  ——THEEND——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我更新,第 39 章 「群像」三途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