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杨劝耶律桀：“王上要不要与夔州军议和？”
耶律桀闻言，责备他这个时候还在异想天开，“夔州军都兵临城下了，还能退兵？”
“夔州军本不欲攻此地的，是苏娘子在替怀化将军报仇。既然如此，不若将太上王交给夔州军……想来若是怀化将军能消气了，也可议和。”
耶律桀不如刚刚那般坚定了：“可他们都已经攻到……”
“夔州军与朝廷不和，端掉辽国都城对琅琊王没好处。”狄杨劝他道，“且琅琊王虽带兵，但是并不残暴，所过之境，并无屠杀烧掠之举……说明他们来此，只是为了抓太上王。”
这个说法倒是有说服力，狄杨为他谋后路道，“二皇子之前从汴京掠来宝物无数，只要知道这些宝物被太上王收在何处……等夔州军离开此地，王上也可东山再起。”
耶律桀眼眸一亮：“……你是说？”
“我愿带太上王去夔州军议和，大王可借此机会，带军队与财物离开此地。”
耶律桀心下同意了，嘴上却是道：“你乱说什么，还不速带人去北宫保护太上王。”
狄杨领了令，去了北宫，当即着人将耶律璇捆了。他见耶律璇怒目而视，心情大好道：“太上王不必如此看我，我不过是奉王上命……送太上王去夔州军军营。”
耶律璇不敢置信，气得周身发抖：“你说什么？”
“昔日王上以此计瓦解冀北军，对付沈家……可想过会有今日？”狄杨冷冷看他，“报应不爽矣。”
夔州军包围皇城，王世勋与沈若筠、沈听澜俱在金凤门外。沈若筠进了临潢府，只见此处倒也是气势恢宏，南北两城交错，北曰皇城，南曰汉城，两城相连。m.qikuaiwx.cOm
宫城城墙，十分坚厚，比汴京城墙还厚些，沈若筠便估计这是后修的。
沈听澜道：“自汴京事后，耶律璇便将城墙重整修过，加厚了许多。”
“再厚今日也要活抓了他。”沈若筠说着，与姐姐一道计划去看远射炮的定点了。
约莫半个时辰，王赓来报：“狄杨来了。”
沈若筠本就有些担心他为汉臣，当下辽人被困，会拿他们开刀，听他来了，万分惊喜：“快请来。”
狄杨见他们，拱手道：“将军，二小姐，王爷，我给你们送礼来了。”
沈若筠不认得那个被五花大绑的人是谁，却也隐隐猜出，“他便是耶律璇？”
“是他。”狄杨道，“耶律桀送他来表诚意，送父来此，以求夔州军退军。”
沈若筠打量他，见他还穿着一件朱砂色单衣，剃了髡发，脸方横阔，眼下有浓重的乌青，面带青色。
“正怕他自尽呢。”沈若筠道，“眼下抓了他也好，先与他那个都快发烂了的儿子关一处，等我们攻下辽国皇城再一道处置。”
耶律璇抬头，目光死盯沈听澜，“……是你。”
“这就是你妹妹？”耶律璇见沈若筠总在沈听澜身侧，猜出她身份来，“你妹妹莫非就是苏娘子？”
沈听澜不回答，只道：“你该有今日之报。”
耶律璇凝视她，“我虽为阶下囚，但也是一国国君，给我一个痛快些的死法。”
“你也配痛快的死法么？”沈若筠呸了一声，“既为阶下囚，就有些自觉……再看就将你眼珠子剜了。”
“还是先将腿敲断了吧。”沈若筠又看他一眼，气都不打一处来，“原以为你是个什么盖世人物呢，你也配叫我姐……”
狄杨拦着她，“腿可以敲，还是先留一留他的眼珠子，叫他看看辽国是如何没的。”
沈若筠这才平复些心情，又与狄杨道，“你说的是。”
王世勋征得沈听澜意见后，便嘱咐两个士兵将他带走了，先打断腿，再与耶律鸫关在一处。
耶律鸫自在大定府被猛火油烧伤，全身溃烂可怖，沈若筠怕他传染疾病，每日都叫人拿酒泼他伤口……每每如此消毒，方圆一里地都可闻他杀猪一般的嚎叫声。
王世勋道：“既抓了耶律璇，我们便攻打皇宫吧。”
“不急。”狄杨笑道，“真正的大礼，还在后头呢。”
沈若筠猜出几分，“耶律桀打算从哪个门逃？”
“雁儿门。”狄杨道，“再给他些时日，叫他好将东西都收了……”
沈若筠忍不住笑道，“真有这样将财物打包好，再送上门的事？”
她说完一怔，忽想起了汴京，也是这般将财物打包送了辽人。
“我们瞧来是蠢……但对他是救命稻草呢。”狄杨笑道，“二小姐不必为他人的蠢笨生气，若人人都似你……哪来后面之事。”
“你说得对。”沈若筠小声道，“我也做过一桩蠢事，人在局中，总是不觉自己蠢，反而觉得自己必能破局的。”
沈听澜明白她说的是何事，握了她的手。
沈若筠摇摇头：“此事是我做的决定，姐姐不要自责。”
狄杨见状，也反应过来，笑着打趣道：“说起来此事还得怪陆蕴……当年他与我说你会嫁周二郎，我才明知周二郎与福金帝姬私下见面未报的。等他回来，我帮你找他算账。”
“此事不怪他。”沈若筠摇头道，“我又非负责不起，自省改正便是。”
“这怎么可算是你之过？”王世勋从狄杨的话中听出所指，“明明是……”
“算了，不提这些陈年旧事了。”沈若筠见王世勋一双剑眉星目却透着艴然不悦，忙与他道，“咱们也差不多该去收这份大礼了。”
王世勋点头，与狄杨一道，带人去雁儿门截断耶律桀了。
耶律桀打包了无数奇珍异宝，却在雁儿门被埋伏的夔州军连人带物一道包抄了。
士兵捆缚了他，又从他身上收缴了辽国龙虎军、狮虎军两军兵符。
狄杨取了兵符，以耶律桀的名义将辽国皇城的龙虎军守卫撤离，皇城无防，辽国皇亲贵戚皆被夔州军所俘。
沈若筠还要请狄杨接管此辽地，故除了耶律璇，旁人都随狄杨处置，或关或杀，都交由他定夺。
狄杨只留了耶律璇的幼子耶律珂，沈若筠见那个幼童瑟缩在他身侧，估计是他来此后，与这个孩子有过交集。
“辽国一应事宜，还是凶险的。”沈若筠与他郑重道，“只盼你万事小心，若有需要帮忙之处……去青州与我送个信便是。”
狄杨笑道：“能得二小姐此诺，诸事便不觉难矣。”
沈听澜不愿如耶律璇所愿，亲自了结他。叫人将他送至岢邱，将他砌死在他自己修的陵墓里。
夔州大军北伐至此，也算功德圆满。
沈若筠与沈听澜住在一处。沈听澜晚上服了药，加之心下畅快，很快便睡着了。沈若筠轻轻起身，披衣到营帐外看天空的熠熠繁星。
“你还没睡？”王世勋今日夜巡营帐，见她在此，有些意外，“此地风大，别在此吹风了。”
“我睡不着。”沈若筠见王赓在一旁替他提灯，上前道，“我陪你一道巡营吧。”
王世勋将王赓手里的灯笼接过自己提着，叮嘱她：“那你系件斗篷。”
沈若筠与他走在一处，王世勋问她：“还在担心什么事？”
“没什么担心的，只是想一些事。”
“还在反思自己？”
“没有。”沈若筠将自己与周沉的事讲与他听，“那年官家突然赐婚，我不愿叫长姐为我与他妥协低头，便想着要自己解决……后来周二郎与我说，他也不想娶我，不如与他假成亲，过一两年再和离。”
“是我把婚嫁之事想得太过简单，又没想到他这般不堪。”沈若筠道，“故现在想想，才会觉得那时我也十分蠢笨，错得离谱。”
王世勋听得心下酸涩，想她比自己年纪小，却经历这许多事，“这些都不是你之过。”
“不提旧事了。”沈若筠将自己刚刚所思道来，“我今日想的是，原辽人打到汴京，我想辽比之大昱，可谓茹毛饮血；若是这般野蛮能轻易战胜大昱的文教昌明……那么文明有何意义？”
王世勋轻叹，“得知汴京遭遇，我也有此想。”
“直到今日，我才想明白为何。”沈若筠幽幽叹道，“其实也简单……峨冠博带，风花雪月，并非文明。”
“夔州大军能在两年间收复失地，覆灭辽国，除了有火器技术，还有各方面的保障……军内不管何事，都有条不紊。”沈若筠想着这一路经历，“我想，所谓文明，是文教昌明，各行各业技术都得以蓬勃发展，才能以此形容。而他们自诩是文明，却强迫女子缠足；不许良家子从军，借此排挤武将；朝廷军需事或是旁的生意都被权臣世家垄断，新技术虽有，却从未得到过推广发展……如何能谓之文明？”
王世勋将她的话细细揣摩，“确实如此……听你这般说，我也受教许多。”
走到最后一段路，两个人的步伐都默契地放慢了许多。
王世勋又见她低头默然，小声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想到仗打完了，你也要……”沈若筠话到此，又松快道，“咱们也早些回去真定府吧，也不知他们在学堂可好。”
王世勋喉结滚动，有许多话咽在那里，只低声应了句，“好。”
真定府内，因着夔州大军北伐大胜而归，此地比过年还热闹些。
狄枫估计沈若筠回来，必会先来真定府看沈蓟，便想着张罗接风宴席。
可他刚出医塾门，却见乐安正急得满头是汗，见他忙道，“……小小姐不见了！”
狄枫闻言，也觉如晴天骤闻霹雳声，七魂都丢了三魄。
“怎么回事？在哪不见的？”
“在学堂，眼下已将那处都翻找了，还是不见她。”
狄枫觉得自己脑血上涌，忙掐了下虎口：“带我过去看。”
两人说着话，忽听一个熟悉的声音问道，“是谁不见了？”
狄枫寻声去看，见一青衣男子身若玉树，站在两步之外。因是刚刚太过着急，都没注意到他。他虽比之前黑了好些，但狄枫仍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乐安见了来人，也是惊诧不已：“陆管家！”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离南枝更新，第 116 章 覆灭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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