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何不是了?”
“你母亲说你要娶妻了。”沈若筠道,“你既要娶妻了,如何会是我夫君?”
“母亲还与你说什么了?”周沉没想到周夫人会如此心急,竟直接将此事告诉了沈若筠。他至此再无逗她的心思,忙将地上的路障一一扶起,走到她身边将灯放下,“也讲给我听听。”
“我要回家去了。”虽是失忆,却还是有几分之前的脾气在,沈若筠气恼,“你怎么能拿此事骗我呢?”
周沉一脸阴沉,手紧紧攥着:“母亲到底与你说什么了?”
见沈若筠不肯说,周沉只能耐心哄她:“你要回家也不是不可以,可你总得告诉我,是什么原因不是?既要定我的罪名,也总得叫我知道缘由吧,若我是冤枉的呢?”
他又费了许多口舌,才从她这里套出话来。
“她说……你与那人本就有婚约在前,若不是我横插进来,你们许是孩子都有了。”沈若筠回忆着周夫人的话,声音也低低的,“还说你眼下如此,只不过是可怜我受了伤罢了……”
周沉咬了咬牙,若非天色已晚,他必要去找周夫人说个明白。
“我不要你可怜,我要回家去。”沈若筠愤愤道。
周沉握了她的手:“阿筠是不信我吗?”
“陆蕴,我要回家去。”沈若筠往外抽自己的手,“我虽不记得了,但是若真如你娘所说,那便确实是我的不是了。你既不是我的夫君,那眼下这样多不好。”
“不是这样的。”周沉忙辩解,“我与梅娘没有婚约,只是我母亲一直如此想。”
见沈若筠听不明白又不信他,周沉只能狠了心道:“你在汴京没有家的。”
沈若筠本只是在生气,咋闻他所言,竟是落下两串泪来。
“好好的哭什么?”周沉见她伤心,心下也泛酸,早知不与她如此说了。
“我本来想着,除了你还有菡毓姐姐还有阿妤,我许是还认得别人的……”
周沉问她,“我跟菡毓、阿妤是一样的么?”
“不一样。”
周沉闻言一喜,忙追问道:“哪里不一样?”
沈若筠想了想:“她们的娘又没有找我。”
周沉笑出声,本想说阿妤与他是同一个娘,又因为自己诳她是陆蕴,便作罢了,与她解释:“你真与我成亲在前,你不信可以问这里的人……我母亲只是心疼梅娘,遂才如此同你说的。”
“那你娘说的是真的么?”沈若筠问他,“你真要和别人成亲了?”
周沉沉默了会,试探着问:“到时候……我也可以带你搬出去住的。”
“我觉得不好。”沈若筠想了想,“成亲不是两个人才能成亲么?你与她成亲了,那便不是我的夫君了。”
周沉纠正她,“男子三妻四妾,本是寻常事。”
沈若筠仍觉得不对,执拗道,“那也不行呀,人人都只有一父一母,也没有见过谁多一个的。”
“你都不记得旧事,如何知道旁人不多呢?”
沈若筠越显得执拗,周沉倒是觉得有趣,认定沈若筠是在吃醋,“你是不是不愿我娶旁人?”
未等她说话,周沉已经将人抱过来,“这也挺正常,因为你喜欢我,所以不愿我娶旁人……”
沈若筠脑中似有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明,被他抱起来的瞬间,心下害怕,紧紧抓了他衣衫,“陆蕴,我还有别的家人吗?我能见见么?我想知道之前的事。”
周沉知道这是周夫人的话,在沈若筠的心里种下了怀疑的种子。看来就算是失忆的沈若筠,也是对过错十分固执。
“你家人都不在汴京。”周沉哄她道,“她们都在冀北呢。”
“那我怎么在这里呀。”沈若筠奇道,“为什么我不与他们一处呢?”
“因为你与我成亲了呀。”周沉学着她的语气,“你来汴京,遇到了我,闹着要嫁给我,官家赐婚后,我们便成亲了。前几日你想去冀北看亲人,从马上摔了,所以才会看不见的……”
周沉说到此事,嘴里满是苦味,“……过一段时日,阿筠的眼睛便会好了。”
沈若筠觉得这个说法似是听起来没什么问题,遂又问他:“那你真的要娶旁人了?”
“你还好意思说。”周沉点她鼻子,“前些时日,你与我惹了个大麻烦。”
“我惹了什么麻烦呢?”沈若筠觉得脑袋刺刺地疼,“我这般爱惹事吗?”
“算了,都过去了。”周沉见不得她如此,“横竖你也没有家回去,若是蒲家执意要如此,那我带你出去住吧……”
“你在说什么?”
“外面的院子更大更好玩一些。”周沉怕她不答应,哄她道,“也不会有旁人来找你。”
“阿妤和菡毓姐姐也去吗?”
“菡毓跟你去,到时候我也接阿妤过去陪你。”周沉觉得这个主意极妙。蒲梅娘宁愿入周府作妾也不愿嫁给旁人……可蒲家怎会同意嫡女做妾,便是平妻也不愿。母亲今日如此行事,也是希望沈若筠能自请和离回沈家去的。
周沉原也烦恼此事,他不愿把沈若筠送回沈家,倒是可以置一外宅,好好照顾她。至此后,还不必担心她在内宅受委屈或是吃暗亏。
“那你呢?”沈若筠问他,“你也来吗?”
“自是去陪你的。”周沉见她答应了,瞬时觉得心下一松,“到时候,我也给你在树下扎秋千,你要是喜欢养些鹅也好,还热闹。”
他陆陆续续说了好些新奇好玩的事,听他提起这些,沈若筠心情也变得好了许多。m.qikuaiwx.cOm
晚间菡毓替她洗浴更衣后,周沉想到她之前说害怕,便来东梢间陪她。
“怎么了?”周沉见她怔怔的,“不是害怕么?”
“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说梦话。”沈若筠小声道,“你不是明天要进宫去么?”
“那你到底要不要我陪你?”
“要。”沈若筠点头,“晚上无人陪我说话,又什么也看不见,太无聊了。”
周沉忍俊不禁,“合着你是因为太无聊,才想要我陪你么?”
沈若筠实诚地点了点头,周沉服气极了,也知道自己拿她没办法,只能和她约定道,“等会我就要睡了,你不许闹我。”
他说完这话,自己都笑了。
两人躺在一处,周沉就感觉沈若筠小心地挪了挪,一双纤纤素手就搭在他腰上,轻轻摇了摇,声音低低的,“讲个故事。”
周沉有些燥热,可始作俑者只想要听他讲故事。
周沉想起床头放着些话本,伸手拿了一本,竟是《追鱼》。想来是她往日无聊,菡毓找来,读给她听的。
《追鱼》的故事并不复杂,周沉翻着折回讲得也简单:“嘉祐年间,应天府学子张生之父与汴京府金丞相乃同窗好友,与金丞相的女儿金牡丹指腹为婚,留有婚约。张生家道衰败,金丞相嫌他贫穷,便想伺机退婚,可怎奈女儿金牡丹却执意嫁他,两人约定等张生中举,再来金家提亲。”
“金府湖里有只鲤鱼精,不甘水府寂寥,便扮成了与张生订亲的金牡丹,与张生相会,谁料却被金丞相看见,误以为其女与张私奔,以家法责之。牡丹含愤病死后,鲤鱼精转为凡人,与张生结为夫妻,两人相爱一生,情定三世。”
沈若筠听得意外,啊了声。
周沉把书放回去,“讲完了。”
沈若筠问,“那金牡丹如何了?”
周沉想了想:“许是鲤鱼精只与张生做了一世夫妻,张生转世后,便会与转世的金牡丹结为夫妻了。”
“这也不好。”沈若筠对结局不满意,“张生与鲤鱼精已约定了三世,还做了一世夫妻,作何要真的牡丹小姐守两人婚约,身故后还要等他?便是转世了,张生已与鲤鱼精做了一世夫妻,说不得还爱鲤鱼精,很不值得。”
周沉听得好笑,“张生既然分不清真假牡丹,说明他是两个都爱的,后面或与真牡丹一处,便变心了。”
“这不一样的。”沈若筠不同意他的看法,“便是长得一样,脾气秉性也不可能一模一样,张生自是能分得出来喜欢哪个的,怎会同时爱两个。”
“可人心是会变的。”周沉说到此,又觉得这话怪怪的,“那便换个故事吧。”
周沉有心想哄她睡,打算编一个圆满些的故事:“传言道,人死后,若是死状惨烈,地府便不收,故也无法投胎去,只能在阳间盘桓,做满九九八十一件好事,方能再入轮回。”
沈若筠眨着眼睛,似在想象:“什么样的,叫死状惨烈呀?”
“无头的、上吊的、烧死的、淹死的、死于利箭的、尸体不全的……”
沈若筠吐吐舌头,“咦……”
周沉继续讲故事,“衡水桥有个男子,妻子失足掉入河中,等捞起时已是面目模糊,男子怕妻子死后不得往生,便花了一大笔银子,找来道法最为精妙的大师,替妻子超度……”
“大师收了银子,叫他从衡水桥一路磕到观音山,说这样便能抵消他妻子被水鬼缠身的业障。”
沈若筠又不明白了:“若是被水鬼缠上,那怎会是妻子的业障呢?明明是水鬼的才是。”
“你还听不听了?”周沉好笑地刮了下沈若筠的鼻子,解释道,“水鬼缠人,自是将自身的怨气传到人的身上了。”
“那后来呢?”沈若筠有些怕周沉不讲了,便立即缠着问结局。
“后来啊,男子真的一路从衡水桥一路磕到观音山,风餐露宿,头破血流……观音感他心诚,不仅驱散了他妻子的业障,还叫她还阳了。”
“这也不算什么好故事。”沈若筠还是不满意,“这个男人若是真的爱妻子,又怎会叫她掉下河?连尸身泡烂了才知道,说不得是妻子与他生活不下去,自己跳河自尽了……男人觉得愧疚,才如此行事的。”
周沉:“……”
他坐起身喝了杯水,替沈若筠拉过被衾,“行了,你该睡觉了。”
沈若筠嗯了声,倒是很听话闭目而睡了,不一会儿便气息平稳,睡着了。
她是睡着了,也不似之前避他,倒是留给周沉一个要处理的麻烦。
双目失明,记不得过去,心智也如幼儿……周沉想着想着,忽觉得如果她一辈子如此,也不是什么坏事。
他会看顾沈家,会接她去外面的宅子住,保她一辈子平安无忧。
若是陆蕴回不来便好了,他再同她生个孩子,叫这个孩子姓沈,长大了也去做将军。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离南枝更新,第 67 章 故事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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