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想往旁边挪一挪,可又有些贪恋这样新奇的亲密感,只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你这是困了吗?”见他含含糊糊的,根本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安宁又往他跟前凑了凑,见他没睡着,继续兴奋道:“我突然想起来,你当时离我至少有十来步的距离,你是怎么扑到我身上的?”
顾裴简直不敢相信,安宁竟然把如此暧昧的事情问的这般坦然,“当时事出紧急,我哪里记得……”
他解释当初是迫不得已才不顾体面的,可说到一半,他自己也愣住了,下意识扭头去看自己的腿,连背上的伤都给忘了。
“小心,不要乱动!”
安宁连忙制止他,伸手将他慢慢地扶了起来,难掩眼中的兴奋。
“当时没有人扶你对不对?”她走到床尾,隔着被子伸手按了按他的双腿。
顾裴还在震惊中,闻言摇了摇头。
“也不是你用双手爬过去的对不对?”安宁想了想,又问道,随后自己也被想象出来的画面逗笑了,“就算是用手爬,恐怕也爬不了那么快。”
当时那王大公子是来追杀的,怎么可能给顾裴英雄救美的时间。
顾裴看了她一眼,似乎也对她诡异的想象力无语了。
“当时我看着他拿刀去追你,压根就来不及多想,现在也回忆不起来是怎么一回事了。”顾裴虽然嘴上这么说,可还是急切地看向自己的腿。
他暗暗用力企图把腿抬起来,可试了几下,还是和往常一样,一点用处也没有。
“或许当时真是爬过去的吧。”他松开握成拳的手,眼里的热切消退,重新恢复清明。
他心里刚燃起来的一点火苗又渐渐熄灭了,都十多年了,他无数次祈祷,无数次梦到他的双腿还能好起来,可每次除了再次受到打击,一点希望也没有。
“不可能!”安宁断然否定了他的说法,伸手拉起他的手,把他的手撑开,反复瞧了几遍。
“我打在人脸上还红肿了半天呢,你的手若是在青石板上爬过去,应该满是伤痕才对,可是你看——”她将他的双手都摊开,掌心对着他,“一点儿伤也没有,你又没有练过铁砂掌,怎么可能?”
顾裴不由皱起了双眉,想反驳她,却又想不出合理的理由。
安宁也不死心,她重新站到床尾,将被子掀开,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的双腿。
早在雍西的时候,她就觉得奇怪,无论是从外表来看,还是整条腿的骨位、膝跳反射,他的腿都和正常人的腿一样,可偏偏抬不起来,当时她就怀疑,是不是当时生病时还发生了什么意外,给他留下了什么心理创伤导致的。wWw.qikuaiwx.Com
结合今天所发生的情况,她的心里更有些相信了。
她将他的腿屈起来一些,可一松手,腿就软软地挨到床上,她又试了好几次,还是一点用也没有。
“可能是当时情况危急激发你的潜力吧。”她也不想惹顾裴伤心失望,更何况现在他还病着,把被子给他盖好,还是满怀希望地鼓励他道:“能站起来一次,就能有第二次,等你背上的伤好些了,我们再慢慢尝试。”
“嗯。”顾裴表情平淡地点了点头。
安宁想安慰他先休息,可还是没能忍住,看着他的脸,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一件事,又怕触及你的痛处,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腿具体是怎么受伤的?”
顾裴看着她,似乎在思考她这话的目的。
“你别误会,我不是想打听你的隐私,只是猜想你的腿可能和当时的一些遭遇有关系,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有时候可能就是心结没打开而已。”她怕顾裴误会,连忙解释。
顾裴一怔,轻轻地将‘解铃还须系铃人’念了一遍,抬眼看她,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为什么你的心里总会冒出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我这不也是为你好吗,但凡有一丝希望,总是要去试试。”
安宁又不能去给她解释什么前世,什么心理学,只能半真半假地道,然后静静地等着他做决定。
“都已经过去很久了,你若是想听,我说说也无妨,只是听完信与不信,都由你。”顾裴眼神暗了暗。
“嗯嗯,你尽管说,我肯定信你。”安宁紧紧抓住他的手,保证道。
顾裴看着她,轻轻叹了声气,开始说起与他腿伤有关的往事。
对外,庆国公府一直宣称他的腿是因为骑马意外坠马所伤,可实际并不是这样。坠马确有其事,只不过他命大,除了受些惊吓,并没有什么大碍。
但他是老国公夫妇的命根子,就因为这场虚惊,他便被迫停止了所有的活动,安安心心在府里休养,更甚至,怕他被吓丢了魂,老国公还去请了一般高僧来家里念经祈福。
一连听了好几次和尚念经,当时还年幼的他哪里耐烦,便趁嬷嬷不注意,自己偷偷从屋里溜了出去。
当时府里的人都在忙,竟然没有注意到他,顾弘也去学堂了,他一个人无聊,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侯府后院一处荒废的角落,当时只觉得清净,那里草长得颇高,只是在风欺雪压之下,已经枯萎了,只剩下一根根细长的草茎还在寒风中挺立着。
他正看得出神,突然一只灰色的野兔从他的脚边窜过,一下跳进了草丛里。他当时觉得有趣,就在后面跟了过去,想起书上说“狡兔三窟”,一时好奇,想追过去看个究竟。
他往里面走了一段,枯草越来越密,他就停下了,犹豫着要不要出去,可他还没来得及转身,突然冲后面传来一股力,有人用手将他猛地往前推了一把,好巧不巧,前面的枯草掩映着一口深井,一阵天旋地转,他人就在井底了。
当时他的腿摔断了一只,胳膊也收了上,最要命的是,他的头在落下时磕到了井壁上,整个人晕了过去。
他不知道自己在井底呆了多久,井口被枯草掩盖着,压根就看不到什么光亮,黑暗中他浑身又痛又饿又冷,四周黑漆漆的一片,他害怕自己就这么被困死在井里,更害怕家人找不到他着急,刚开始还能喊出来,可喊了半天都没有人回应。
慢慢的,他开始绝望了,也没有力气再喊,他用尽所有力气,徒劳地用手指在井壁上抠出遗言,希望有朝一日家人能够发现。
发现他不见了,府里立即炸开了锅,府里府外,整个京城几乎都被搜刮了一遍,可是谁都没有想到一向聪明乖巧的他会掉到一口早就被人遗忘的枯井里。
最后还是请来的道士问府中有没有荒宅、枯井之类容易藏邪祟的地方,府里才有人想起后院这口当初用来储备冰块的枯井,将已经神志不清的他救了上来。
经过近一个月的反复高烧之后,他才慢慢恢复了过来,只是被问及他是如何掉入井里的时候,他却不知道该如何说出来。
他一直在留心观察一个人,那个人从他被救出来之后,极少在他的跟前出现,每次出现身后也总跟着一群丫环仆妇,还一口咬定是他在和尚做法时跑出去,触动了神明,才让枯井中的邪祟冲撞了,甚至连她身上的熏香都换了。
可那个人的身份,让他很难说出来。
那时他虽然还小,可也知道,他大哥撑不起家,国公府在衰落,全靠了那人才让皇上多为扶持,若是说了,自己是报了仇,可是整个国公府就都毁了。
但是从那以后,他几乎每晚都做噩梦,总是梦见那个人用尽各种方法来害他。
有一次从梦中惊醒,他实在没忍住,像老国公夫人透露了几句,可是还没等他说完,一向宠爱他的老国公夫人就捂住了他的嘴,不仅不让他再说下去,还说是他被噩梦吓坏了,才会胡思乱想,以后都不可以再那么胡思乱想了。
他忘了那晚老国公夫人是怎么离开的,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入睡的,他只记得那晚格外的冷,比当初在井底还要冷,还要孤独。
再后来,他的病好了,却变得沉默寡言,两条腿再也站不起来,府里一度谣传,说是对他不敬神明偷跑出去的惩罚。只是对外,只说是坠马摔的。
从那之后,老国公夫人也不再带着他四处走动了,她进了佛堂,日日吃斋念佛,就是他都难得见上一面,而外面,国公府屡次得皇上的嘉奖,一向游手好闲的大哥还被破格连升了三级。
老国公夫妇没有几年就相继去世了,去世之时,老国公夫人将毕生所有的积蓄都给了他,却拉着他的手,让他这一辈子都不要去怪谁。
顾裴越说声音越低,安宁却听得遍身发凉。
她没有去问在背后推他的那个人是谁,只是紧紧地抱住他,柔和而坚定地道:“不要怕,我相信你,我会一直陪着你,保护你的。”
顾裴没有说话,良久,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感受着她细腻光滑的脖颈处传来的温热,轻声道:“我原本已经我今生都不再愿意想起,现在说出来,却觉得好多了。”
安宁抬手轻轻抚了抚他的背,“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嗯,我困了。”顾裴没有放开她,搁在她肩膀上的头往下压了压。
“好好睡一觉吧,我就在这陪着你。”安宁给他调整了一个便于入睡的姿势,一直握着他的手没有离开。
看着他舒展了许多的眉头,安宁不由隔空看向大长公主的院子,不知道她这些年午夜梦回之时,会不会良心不安。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女配作死日常更新,第 110 章 隐秘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