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是一天中阳气最盛的时候,此处却遮天蔽日,仅有极少的光线,从缝隙中透进来,让褚南浔不至于撞到树上。
因为前一夜偷听到了陈守元和王继鹍的对话,他对陈守元师父留下的后手十分在意,加上刚刚经历过毒瘴,密林里的一切,都让他倍加留心。
不过,褚南浔再怎么留心,也没有先天优势的迟贞厉害,才走了没几步,迟贞就停了下来。
“怎么了?你又听到了什么?”褚南浔一脸担忧地问道。
还没来得及细问,就听到迟贞叫道:“快走,后面有东西!”
紧接着,他的胳膊也被迟贞抓住,带着他在小道上飞奔起来。
不过片刻,密林里响起了“嘶嘶”的声音,起先只有一处,后来越聚越多,连前路都开始作响。
“是蛇!”褚南浔终于明白。
“闽”字中间是一个“虫”字,本身就有蛇的意思。在迟贞的家乡归州,蛇尚有时令,知道三月三出洞,九月九进洞。福州却因为一年四季炎热多雨,没有季节差异,导致蛇不知时令,随时都有可能出现。
随着“嘶嘶”的声音越来越响,落叶上也出现了此起彼伏的摩擦声,逐渐向他们靠近。
褚南浔拔.出流云剑握在手中,预备随时发起攻击;迟贞没有长刃,鹊尾针勉强可用,她五指散开,每只手各夹四枚鹊尾针在指缝里,蓄势待发。
很快,第一条蛇就出现在褚南浔头顶,冰凉的蛇信险些触到了他的脖颈,还是迟贞耳疾手快,捏着四枚鹊尾针一齐划过去,将蛇扫落在地上。
借着微弱的亮光,褚南浔看清了蛇的模样。
这是一条手臂粗细的灰褐色蛇,全身布满了整齐的方块花纹,头部呈三角形状,嘴唇有一突起,竟是南方的特有毒蛇——五步蛇!
有了头蛇的攻击,其他蛇争先恐后,飞速地朝迟贞和褚南浔靠拢。
迟贞心无旁骛,将耳朵的效力发挥到最大,凡是有蛇出现的地方,无一例外都有她的身影。
鹊尾针在她手上,时而化为暗器,一发八响,将蛇死死地钉在树上;时而化身利刃,所过之处,毒蛇净被开膛破肚,留下满地狼藉。
褚南浔有利剑傍身,迟贞专注于打周围的蛇,他则执着于开路,手起剑落,将挡在面前的蛇,全部斩为两截。
一时间,各种蛇类尸体凌乱地堆砌在小道周围上,五彩斑斓,令人毛骨悚然。
鹊尾针乃赤金打造,耗资巨大,用一两根杀蛇尚说得过去,一旦蛇的数量多了,迟贞就开始心疼起来。
虽然她做的是无本买卖,往路上一站,就能截获无数钱财,但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她打了两圈,就舍不得再把鹊尾针当暗器用了,老老实实地捏在手里,等蛇近了再一击毙命。
二人且战且退,往山顶的方向迂回,一直等迟贞的手上沾满蛇血,褚南浔的胳膊都快轮不起来了,前面终于出现了亮光。
密林的尽头到了!
随着四周越来越亮,蛇的数量骤然减少,到边界时,蛇群纷纷退散,竟没有一条跟上来。
密林边有一条深沟,褚南浔率先跳过去,沟里弥漫了一层黄色薄雾,细嗅之下,还有淡淡的酒味。
“这应该是陈守元师兄饲养的蛇,沟里撒了蛇药,和混了烧酒的雄黄,蛇不敢过来,看来这里离他的住处不远了。”
他一边说,一边引着迟贞跨过深沟,不经意抬头,扫到了迟贞的脸,险些被她吓到沟里。
“你的眼睛怎么了?”褚南浔惊呼道。
密林里光线太暗,加上他一直专心应对毒蛇,根本没时间注意迟贞的眼睛。
只见迟贞乌黑的眼球,蒙上了一层白翳,与眼白融在一起,分不清界限。
“我的眼睛怎么了?”迟贞犹不自知。
褚南浔看迟贞的右手,先前捏紧的手已经撒开,掌心空无一物,急忙问她:“我给的避毒丹你吃了没?”wWw.qikuaiwx.Com
“没有啊,”迟贞一脸茫然,“我听蛇来了,就把避毒丹扔掉了。”
“你可能中毒瘴了。”褚南浔沉声道,眼睛里盛满忧思。
“怎么会?”迟贞迷惑不解,“区区瘴气,怎能对我有所损伤?以前又不是没经历过。”
她体内的毒已经够多了,对大多数毒物都没了知觉,是以她平时都不怎么留心,对敌人递过来的掺有蒙汗药的酒,更是来者不拒。
所以说,中了毒瘴这件事,迟贞真是一百个不相信。
褚南浔摇头叹息,“此处是《百毒千物》主人的居所,拥有的毒物自然非比寻常,要不然你身上的毒也不会如此难解,空耗了你师父二十年时间。”
他怕迟贞忧心,又安慰道:“好在我们及时捂住了口鼻,吸入的瘴气不多,相信过不了几天就会自然痊愈。”
他拿出药包,从里面翻出一粒避毒丹,盯着迟贞服下,颇有些无奈地说:“希望能缓解一段时间,不至于一发不可收拾。”
方才一番鏖战,当真是杀到手软,二人都有些疲惫,于是趁此机会,找一处阴凉的地方稍事休息。
没有了巨树的遮蔽,天空一片清朗,极目远眺,甚至能看到山上的居所。
房屋就建在满是白壁的陷虎山山顶上,周围有一小块平坡,开满了各种奇花异草,颇有点蓬莱仙宫的意味。
休息已毕,二人再次出发。
他们方才所在的地方是一片草地,一路往上,草越来越低,越来越少,走到最后,地面红土裸露,已经没有任何植物。
红土质地疏松,中间掺杂了许多细碎的白砂,一脚踩上去,就是一个寸许深的脚印。
突然出现的空地,让褚南浔不敢大意,他脚步轻移,每一步都走得极缓,前进之余,还不忘叮嘱迟贞,让她别离自己太远。
小心翼翼地走过一段之后,他们来到了红土地的正中心,这里的土质更加松软,脚印也比之前的要深。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背后又是一阵不详的声音,窸窸窣窣,连耳力普通的褚南浔都听到了。
他慌忙回头,看向来时的路,只见先前踩过的地方浮动翻涌,好像有泉水要冒出来。
红土几经沉浮,细碎的白砂被抖落在脚印边缘,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红土里露出无数金黄色的脑袋,一对对满附黑毛,还有倒钩的虫足伸了出来。
紧接着,无数黄褐色的薄翅飞快扇动,“嗡嗡”作响,带动巨大的虫身,从脚印中飞出,向迟贞和褚南浔扑过来。
褚南浔在乡野长大,大虎头蜂见过不少,但是像这样数量多到,一飞起来遮天蔽日的,他还是第一次看见。
就是他爹褚灵风在世,以多他五十年的人生阅历来看,也不可能有此奇遇。
大虎头蜂剧毒无比,被蛰之后轻则头晕呕吐,重则一命呜呼,褚南浔以前跟褚灵风四处行医,遇到过不少被大虎头蜂蛰死的人。
伤势严重的人,皮肤甚至会出现溃烂,连死了都不好看。
蜂群来得很快,稍有不慎,就要长眠于红土,如此险境,褚南浔再顾不得慢条斯理。
他一扯迟贞,将其抱在身前,展开无上轻功往山顶狂奔。
经过近几个月的刻苦练功,褚南浔的平地轻功已经超过了迟贞,就算再扛一个人也不会落于下风。
风声猎猎,迟贞被褚南浔抱在怀里,双手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
任凭毒蜂追击,艰难险阻,此刻,迟贞的内心一片祥和,甚至希望是永恒。
她感觉风从发丝穿过,一缕一缕缠向褚南浔的脖子,就像她挂在褚南浔身上,舒适有惬意。
开心的时光总是短暂,过了红土地,大虎头蜂就停止了追击,全部折返,回到了他们飞出时的脚印。
安全起见,褚南浔又走了一段,在离红土很远的地方才停下。
“喂,下来了。”他找了处干净的地方,轻拍迟贞的肩膀。
迟贞没有反应,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
“贞贞?”褚南浔再次拍打迟贞的肩膀,迟贞还是没有动。
“贞贞你怎么了?”褚南浔暗道不妙,飞快放下迟贞。
他将迟贞平放在白石上,查看迟贞露在外面的地方有没有被蛰到,毫无结果。
“难道是在里面?”褚南浔踌躇着,要不要揭开衣服看看。
他观迟贞面色,与平时无异,并不像受伤的样子,一番天人交战后,决定放弃找伤,把手搭在迟贞腕上,为她把脉。
手刚搭上去,迟贞一个骨碌翻起来,双手裹紧红衫,嘴里不住地抱怨:“你可真没意思。”
“什么没意思?”褚南浔一头雾水,不知迟贞在打什么机锋。
迟贞“哼”了一声,说起话来恶声恶气的,“我说这些大马蜂没意思,追人也不知道追到底,还要回去吃个饭怎么地?”
“唉,”褚南浔无奈叹气,“我也想呢,就是这只手扛不住了。”
“你的手怎么了?”迟贞不再斗气,立即抓起褚南浔的手。
男子的手指节分明,厚实有力,与女子的大不相同,迟贞细细摸着,翻了两面也没找到哪里有伤口。
褚南浔将另一只手背在身后,笑道:“我是说你太重了,我扛不住。”
“好啊,原来你骗我!”迟贞气呼呼的,一手拍在褚南浔肩上。
褚南浔任由她嬉闹,另一只手怎么也不敢拿出来。
因为那只手没有躲过大虎头蜂的攻击,手背上留有一个豆子大小的陷洞,陷洞上起了一层白色黏膜,要不是之前服用了避毒丹,褚南浔不可能坚持到现在。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南平月尽更新,第 89 章 过关斩将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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