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南浔十万火急道:“阿柔,大哥求你件事,你把匕首还给我,让我上山,我真的没有时间了!”
离开前,他曾与陈守明商定,用麻沸散骗迟贞等他五天。
伤疤剥离不过是一个时辰就能完成的事,他们却骗迟贞说需要三天,之所以撒谎,是为了让迟贞相信,寻找五灵脂的路上没有危险。
其实陈守明一开始就对褚南浔说得很清楚,照天烛高不可攀,山形又复杂,而且周边一直有传闻,说山上居住有人,是以陈守明才以五天为期,预留出可能发生意外的时间,因为三天时间是绝对不够登山的。
如果迟贞知道照天烛有这么危险,就不可能答应褚南浔一个人出来,褚南浔的武功能有今天的成就,很大程度上,都与迟贞的指点有关,所以迟贞很清楚,以褚南浔现有的功夫,不能攀高,只能奔远。
所以,不瞒住迟贞,褚南浔根本没有出行的机会。
如果不是褚南浔意外跌落,此刻他已寻到了五灵脂,返回陷虎山。
可事与愿违,自那日从高空跌落后,他的头受到了震荡,一直昏昏沉沉,再加上流云剑遗失,他心系寻剑,就忘了与陈守明的约定之期。
他出发那天是三月十三,按照原定计划,十六是他返程的日子,而迟贞那边,会误以为十六是第二日,以迟贞对他的信任,一定会耐心等下去。
可如果他今天没有返程,没有在明天的最后期限赶到陷虎山,他敢断定,迟贞一定会下山来找他,急起来,可能连陈守明都会被教训一顿。
想到这里,褚南浔更加心急,他抓住阿柔的胳膊,全然忘了男女授受不亲,只是求道:“阿柔,大哥求你了,只要你把匕首还给我,等大哥下山后,你想要什么,大哥都能给你。”奇快妏敩
“真的什么都能给吗?你不是在骗我?”阿柔的眼睛亮了起来。
“千真万确,大哥绝不骗你!”褚南浔发誓道。
阿柔站起身,示意褚南浔跟她过去,“想要五灵脂不难,我这里就有,根本不用上山。”
“你说的是真的?”褚南浔难掩激动。
前方路面变窄,阿柔一边走,一边回头,“我骗你做什么?近水楼台先得月,我们就住在这山上,想要五灵脂最简单不过了,族中常有人到上面的洞穴去搜集,等累积到了一定数量,二叔就会派人下山去卖,换一些生活物品上来。”
闻言,褚南浔把心放回肚子,安心跟阿柔回洞窟。
原以为阿柔会带他去储藏五灵脂的地方,没想到阿柔带他来的,是他之前住过的地方。
褚南浔在这里住了四天,还为了找剑,把洞里翻了个底朝天,所以洞里有什么,他一清二楚,哪有阿柔说的五灵脂?
“阿柔,你不会骗大哥吧?”褚南浔满面狐疑。
只见阿柔走到挂着的弓矢羽箭旁边,掀开陈旧的蓝底白花布帘,露出嶙峋石壁,“五灵脂就在这里,其实山上每个洞窟都有。住在半山腰,日常行路、打猎难免会受伤,大家就把五灵脂收集起来,以为止血接骨之用;有时被虫蛇咬伤,也能它来止痛;特别是女子,用处就更多了……”
阿柔说着,脸上透出粉色,显得十分难为情。
作为大夫,褚南浔自然知道五灵脂的用处,除了能治妇女经闭,产后淤血作痛之外,还能治妇女血崩,经水过多、赤带不绝,不管是寻常女子,还是刚生产过的妇人,用此药的场合都极多。
只是他不明白,阿柔为何说起这件事?倒像是有意提及。
但是此刻,褚南浔的心里除了迟贞,再装不下别的什么,他不禁催促道:“真是太好了,你若真有药,也免得我上山去取了,你现在赶紧把药和匕首给我,我即刻带你下山。”
阿柔松手,已揭开的布帘就此垂下,她眼含期盼的笑着,“褚大哥,你可别忘了答应我的话。”
“忘不了!”褚南浔说得斩钉截铁,“等下了山,你就跟着我,一旦发现我出尔反尔,你就直接把我砍了,这样总行了吧?”
“嗯,阿柔信大哥。”阿柔心满意足地回头,重新将布帘揭起。
嶙峋的石壁再次出现在眼前,阿柔从地上捡起一个石块,对着布帘覆盖的正中心敲击三下,随着“哗”的一声响,被敲击的地方,出现了一条整齐的横缝。阿柔取下头上的木簪,将簪头插到横缝中,从左到右,轻轻拉了过去。
很快,被木簪卡住后的石壁,出现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线条框架,阿柔用力往外一抽,一个形似量升的抽屉被拉了出来。
抽屉中发了很多布包,看不见里面的东西,边上还有几枚散落的鹊尾针。
阿柔拿起其中一个布包,在褚南浔面前打开,“褚大哥你看,这就是五灵脂了。”
只见布包里装的是许多黄棕色的块状物,能模糊地看出粪粒的形状,仔细闻还有一点腥臭。
褚南浔喜道:“太好了!这是上等的灵脂块,最是有用不过。”
他从阿柔手中接过布包,小心翼翼地包好,放到怀中,然后假装不经意地从抽屉里的拿起一枚鹊尾针,问阿柔:“这枚金簪好生漂亮啊,你怎么不戴金簪,反而戴着木簪?”
“这才不是簪子呢!”阿柔忍不住笑道,“这是咱们族里的独门暗器,名叫鹊尾针!”
她说着,又难过地低下头,“可惜,族中出现变故,会使这金针的人都不在了,就连二叔,也只懂个皮毛而已。”
“要是……唉,”阿柔叹息一声,又道,“要是我会使鹊尾针,重振我温…我家门楣,咱们族人也不至于窝囊地住在高山顶上,一辈子入不了江湖。”
听阿柔说话,褚南浔几乎可以断定,她就是建州温氏鹊形门的人,只是不知道他们所说的叛徒究竟是谁?以至于让他们畏惧,二十年不敢从照天烛下来。
不过褚南浔现在无心替别人考虑许多,既拿到了五灵脂,他也不想再做停留,不禁催促阿柔,“趁现在天黑,咱们赶紧下山吧!要是让你二叔和青阳知道,咱们就走不了了。”
“好!”阿柔满怀留恋地看向洞窟的每一个角落。
二十年时间,从五岁被二叔带上山,她就一直独自生活在这个洞窟里,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有的只是无尽的黑夜。
不过现在好了,她找到了人生中重要的人,只要跟着这个人下山,她相信未来总是美好的,至少比这个做工参差的洞室要好上百倍。
*
与迟贞两度攀峰,褚南浔敢说,当世除了他之外,再没有谁,能与鹊登枝的传人合作得如此天衣无缝。
只是阿柔的功夫远逊于迟贞,又不愿意把流云剑还给褚南浔,以至于两个人的下山之路异常艰难,一直到第二天的午时,才勉强下到了山底。
甫一落地,褚南浔就马不停蹄地赶往陷虎山,阿柔既认了他做大哥,就不算外人,是与他毫不避讳地带阿柔走了捷径。
然而山顶已经模样大变!
先前绚烂无比的花海,被人砍得七零八落,到处都是半截的植物茎干,五彩的花瓣散落一地,被太阳晒得全都卷了边。
再往前走,整齐的石板被砸得稀碎,石板下的不见光枯黑一片,竟找不出一株白色。
而被不见光挡住的土池,红土已经不复翻涌,生生陷下去一大片。
“不好,蚀心虫跑了!”褚南浔惊呼。
他让阿柔紧跟在身后,与他寸步不离,眼睛不敢离开脚下,小心翼翼地从台阶上去,来到了药房前。
他压抑住跳动的心神,闭着眼睛推开房门。
再度睁眼,乱七八糟的药柜抽屉,让褚南浔心头巨震。
散落一地的药材,不少溅到了药柜前的台案上,案旁摆了一张桌子,桌子上的五彩琉璃瓶纷纷倾倒,毒液顺着桌面淌到地上,犹在滴答不停。
褚南浔在心里默念:“不是贞贞,不是贞贞,贞贞不是这样的人!”
他控制着颤抖的手,拿起倒了的琉璃瓶,去接桌角不断滴落的毒液,这些毒液,是他和陈守明费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提炼出来的,其珍贵程度,当世难寻,任它自行消解干涸,实在是不忍。
可五种毒液混杂,接住了也不能再用,他颓废地跪倒在地,手上的琉璃瓶应声而落,摔成了碎片。
“褚大哥!”阿柔慌忙去扶,不经意间握住了褚南浔的手,“你别着急,她不在,肯定是下山去找你了!”
“她?”褚南浔侧头,看着阿柔似是激动、似是雀跃的眼神,喃喃道,“贞贞吗?”
他被“贞贞”二字唤醒,艰难站起身,撇下阿柔,踉跄地向隔壁书房跑去。
先前,他以为蚀心虫没有不见光的阻隔,肯定都跑了出去,是以走路时异常小心,直到书房的门被推开,看到满屋的黑色虫尸,以及虫尸散发出的令人作呕的蓝光,他才惊觉,蚀心虫不是跑了,而是汇集到了书房!
因为书房一侧,一具骇人的骨架赫然在列。
人体的骨架,褚南浔再熟悉不过了,他甚至能从骨骼的样子,猜出死者的年龄!
七十岁上下!
山上谁有七十岁?
土池里的蚀心虫,被人恶意放进了书房,如此多的数量,即使是养它们的陈守明,亦难以招架,被啃食的只剩一具骨架。
而蚀心虫离开了赖以生存的特殊土壤,又没有了人体栖身,最后全部枯死了。
褚南浔失魂落魄,任由追上来的阿柔在一旁恶心作呕,也找不出话来安慰。
如此多的蚀心虫,一旦见水,就会立刻复活。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陈守明入土为安,然后一把火烧了这间屋子,永绝后患。
他整顿心神,将陈守明的遗骸搬到屋外的空地上,挖了一个土坑,将陈守明埋葬,再放火烧了所有的屋子。
做完这一切,褚南浔竟不知接下来该去何方?
他对迟贞可以说极尽信任,但是山上就陈守明和迟贞两个人,而迟贞体内有不见光的毒性,蚀心虫对其避之不及。
如果迟贞得知陈守明骗她,会不会冲冠一怒,狠下杀手?
随迟贞消失的,还有下半部《百毒千物》,刚才他找遍了整个山顶,都没有《百毒千物》的踪影。
《百毒千物》对迟贞的胎毒大有用处,迟贞会医,她的师父蒙怀仁更是医中圣手,就算没有陈守明,她们师徒一样可以解毒。
如果迟贞带走了《百毒千物》……
褚南浔不敢想,他现在恨不得当初死在平滩湖岛上,如此,便不用受这种折磨!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南平月尽更新,第 98 章 物非人非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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