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夫早在墙角里睡着了,听到声响立即跑进去,“小姐,您醒了!”
向千兰睁眼,看到面前眼歪口斜的丑夫,心里总算平衡了些,把脸从被子里露出来。
“小姐的脸大好了!”丑夫惊喜道,怕向千兰不信,又忙着去寻镜子。
然而房间里的镜子早就被向千兰发泄完了,丑夫找了半天,怕向千兰等急了,只好端过来一盆清水。
虽然身上舒服了很多,脸上的触感也没有之前那么黏腻,但向千兰不信“王老先生”真有那么厉害,她半信半疑地下床,走在水盆前。
烛光中,水里的人依然烂疮满面,但疮口边缘都已干涸,没有再出脓水,比起之前,还真是大好了。
她满意地照了一圈,可一想到身上其他地方还没有好转,心情立刻跌到谷底,一拳打翻水盆,对着丑夫骂道:“你个烂眼睛的丑东西,还不给本小姐取新的面纱来!”
丑夫不懂,为何前一刻还好好的,甚至能感受到笑意的向千兰,突然会大发雷霆?
她战战兢兢,连身上的水都不敢抖,就从房间里退了出去,不想迎头撞上往里走的褚南浔,被撞得连退几步,摔在地上。
“你没事吧?”褚南浔把丑夫扶起来,又对屏风后说,“小姐的病好不容易有些起色,可千万不能再用面纱,否则皮肤不透气,就更加难治了。”
听到“王老先生”的声音,向千兰三步并作两步地从里面跑出来,一把推开丑夫,拽住褚南浔的衣袖道:“先生既然有这本事,为什么不把我的病全部治好?难道我刚才给的银子还不够吗?”
褚南浔疑道:“那银子不是你父亲……”
“对,就是我父亲给我治病用的。”向千兰打断他,绝口不提长生的事。
房中只有他们三人,门外站岗的早在向从阳走之后,就跟着撤了下去。
回想起两个时辰前向从阳那句“尽力而为”,还有临走前意味不明的眼神,褚南浔霎时明白,这父女俩是起了嫌隙了。
他虽然不知道向千兰从他那里回去后,和向从阳聊了什么?但是看父女俩的说话行事,只怕是有事情没谈妥,双方利益起了冲突。
之前父女齐心,他没办法套出蒙怀仁师徒的线索,此刻离心,难道不是上天在有意助他吗?
心念至此,褚南浔也不提关于长生的事,反正之前他也没对向千兰承诺什么。
他让向千兰坐下,又假意替她把了回脉,然后语重心长地说道:“你的火毒虽然排出来了一些,但是你心里的事,却只能自己解决,老朽只能保证把你的身体治好,至于其他的事,就全看你自己的了。”
病情初见成效,向千兰急于看到更好的效果,不免对褚南浔诉起苦来。
她唉声叹气,眼睛里却满是怨恨,“老先生说我的病起自心病,实不相瞒,我从成婚之前就与刘师兄经常争吵,成婚之后更是难有宁日,起因是我觉得他总爱盯着其他的美貌女子看。现在听了老先生的话,才知道那都是我的臆想,实在是冤枉了刘师兄。可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刘师兄已经被爹关了起来,我求情也不管用。老先生,您说我该怎么办?”
褚南浔稍一考虑,就明白了这是向千兰突然改变金银用途的原因,但这件对于向从阳来说微不足道的小事,能否改变向从阳对向千兰的态度呢?
或许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褚南浔一时还想不清楚。
他斟酌了一番,拈须道:“百里阁既是你父亲的,也是你的,只要知道你夫君被关的位置,把他带出来不就是你一句话的事吗?”
“这……”
向千兰有些犹豫,真要和向从阳翻脸,她还没有做好被赶下山的准备。
可向从阳连她的身家性命都可以不管,也要为了所谓的面子囚禁刘瞻,是否还值得她尊称一声“爹”?
向千兰的犹豫,在褚南浔的意料之中,反正他也不是真的要救刘瞻,转言道:“其实要做到‘心平气和’,永久克制住火毒,不只是‘握手言和’这一种方法,只要小姐有恒心,‘日行一善’同样是可以的。”
“日行一善?”向千兰一脸迷惘,想不出哪些才是善事?
褚南浔心知肚明,眼前这个人从小就被所有人捧在手上,从来不觉得嚣张跋扈有什么不对,她可能连“善”的边缘都还没有摸到。
他想了想,逐步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引,“‘日行一善’说来简单,却要细心留意平时的一言一行,对生活中的大事小情做到‘三不’,即‘不恶语相加、不无故迁怒、不见死不救’。你若还不明白,不如就从你房中的丑夫姑娘开始想,到底哪些事情算‘日行一善’?”
这些话中,褚南浔的重点在于‘不见死不救’五个字,但如果因为他一句话,而救下山上所有的无辜生命,倒不失为功德一件。
丑夫正在里间擦拭地板,听到自己的名字,心里不由一暖,耳朵也跟着竖起来。
“脸”在向千兰的生命中占了极大的比重,只要有办法治好,她自然什么都可以做。
她听到抹布搓地的声音,有些明白了“不无故迁怒”几个字的含义,也明白了日后努力的方向。
至于“不恶语相加”,那就更简单了,平时说话注意些就是了。
眼下只有一件事是她无能为力的,就是之前见到的一僧一俗,那两人不知道还在不在?如果还活着,只要向从阳不松口,她就没办法完成“不见死不救”。
“老先生,”向千兰皱眉道,“如果有心救人,却找不到要救之人的生死和藏身之处,那算不算‘见死不救’?”
褚南浔心头一震,暗觉向千兰所说之事,跟他心里想的可能是同一件。
他不动声色,平静回道:“如果小姐没办法做到,不妨告诉一个你信任的人,说不定别人有办法,那就不算‘见死不救’了。”
说起信任的人,向千兰搜肠刮肚,在百里阁也找不出一个。
要是屈世俊还在,倒是有几分把握,屈世俊虽然谈不上有多信任,却对她的话言听计从,对向从阳所行之事也大多参与其中,想找到那两人的线索也不是不可能。
可眼下屈世俊跑了,向千兰思来想去,好像除了眼前的老先生,她找不出其他可以信任的人了。
“老先生,”向千兰支支吾吾,“其实前段时间,我爹抓上山来两个人,其中有一个是和尚。可是今天我听爹的意思,那两个人可能凶多吉少了,我本来想救他们,却苦于不知道他们被关在哪里?根本无从下手,老先生要是有办法,不妨指点一二……”
饶是装得足够镇定,褚南浔的手还是不可控地抖了一下,他将两只手交互握住,颤声道:“小姐有心救人,可因为外力阻拦没办法如愿,那就不算‘见死不救’,只是放宽心,时时为他们祈祷,那两人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就会没事的。”
此时已近寅时,再过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褚南浔怕待得久了露出马脚,于是起身告辞。
“小姐病发得突然,老朽没准备好足够的药,现在小姐已无大碍,老朽这便回去,争取早日把药配出来,也不枉受了小姐许多金银。”
向千兰也跟着站起来,听到里间还有擦拭地板的声音,温声细语道:“丑……杏枝,送老先生回去吧,回来注意安全……”
首次行善,向千兰的声音不免磕磕巴巴,好在房子里都是知道她根底的人,她脸红一阵,也就算过去。
原名“杏枝”的丑夫收了抹布,对向千兰施了一礼,点了灯笼送褚南浔出去。
白日天光大盛,来的时候不觉得路有多远,此时回去,方觉得弯弯折折,半天走不到尽头。
杏枝在前面打灯,一双眼睛却瞟向地面,那个被拉长的影子,怎么看都不像八十岁的人。
特别是那个驼背,也不像初来时那么大,难道驼背还可以变的吗?奇快妏敩
不过这个人救了她一命,就算真是装的,她也不会去拆穿。
杏枝打定主意,干脆不去看影子,闷头往前,不一会儿就到了地方。
褚南浔道了声“谢”,正要进门,杏枝却先他一步进去,褚南浔大感奇怪,不等询问,杏枝又伸手将他拉了进去,然后关上了门。
“老先生,奴婢知道那两个人关在哪里。”杏枝一语惊人。
“阁主床底下有个暗道,试剑大会后,不知道谁把奶娘的尸体藏在阁主床底下,像这种事,阁主向来都不会亲自动手,那天却少见的关上了门,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一个人在房子里收拾了好久,直到最后才允许屈公子进去,把尸体背出来,人都已经臭了。”
想起来那个味道,杏枝忍不住一阵作呕。
“既然关上了门,你怎么知道床底下有暗道?”褚南浔疑道。
到此时,褚南浔才明白乔岱死前说的那句,“床底的女儿香是不是还沁人心脾”是什么意思?乔岱把谭婆子的尸体藏在向从阳的床下,想必也是发现了暗道所在,故意膈应向从阳一番。
而屈世俊对此事只字未提,可能是因为背尸体的回忆太过恶心,他恨不能一辈子都想不起来。
褚南浔思绪万千,就听杏枝道:“那件事过后,阁主有好一段时间都没有回过自己房间。百里阁中,只有小姐是可以随意进出阁主房间的,她见阁主一直不回去,便心生好奇,拉着奴婢一块儿到房里去看,谁知不小心把阁主夫人给的珠子丢了,就让奴婢趴在地上找。奴婢找了好些地方,都没有找到,最后在床底下发现了一条整齐的缝,奴婢怕里面藏了杀手,便没敢再找,之后还被小姐打了一顿。”
“那珠子呢?”褚南浔问。
杏枝回道:“此后小姐又勒令奴婢单独去找,但阁主房外的守卫不让奴婢进去,小姐没有办法,只好亲自陪同。您说巧不巧,之前把房子翻遍了都没找到的珠子,我们那天去的时候,竟然就摆在外间的茶几上,小姐一进去便看到了,还骂我眼瞎,那么大个珠子都找不到。之后我们就出去了,再也没有进过阁主的房子,说实在的,那里面真臭,就像,就像……”
“就像你家小姐身上的味道?”褚南浔直言不讳,杏枝呵呵一笑,答案不言而喻。
许是心里的石头放下,杏枝出去时,褚南浔感觉她脚步都轻快了不少,一路上连碰带跳的。
目送走杏枝,褚南浔打了个哈欠,熬了一夜,他也快受不了了。
他吹了灯,闭上眼睛回想杏枝刚说的话,心中有了结论。
只怕那颗珠子是向从阳放在茶几上的,珠子之前一直找不到,最大的可能就是掉到暗道里去了。
向从阳今天对向千兰态度大变,可能就是因为此事,向从阳心里早就起了怀疑,却一直隐忍不发,茶几上的珠子,不过是一种试探。
之前屈世俊放了他和迟贞,向从阳也是忍着,不是屈世俊说,他们到现在都以为自己天衣无缝,其实早就在向从阳的掌控中。
脑中思绪杂乱,褚南浔想着想着,正要睡时,就听到窗户“咔嗒”一声,再睁眼,床前已多了一个黑影。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南平月尽更新,第 149 章 猛虎卧丘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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