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七人中,除了修习鱼息术的迟贞能与他们抗衡外,其他的人在水里只有挨打的份儿。
不过,鱼尊派的人虽然水下功夫了得,陆上的功夫却一般,七人中,有三四人都曾在百里阁与他们交过手,领教过他们的大概套路,所以大家并不怎么担心。
好不容易从水里逃出来,大家的衣衫都被湖水打湿,紧紧地贴在身上,寒风一吹,忍不住直打哆嗦。
听到迟贞催促,汤半清搓着被冻得伸不直的双手,不停地哈气,嘴巴止不住地打颤。
“我,我,我全身都,都,都冻麻了,你先让我,我,我们大家伙儿缓,缓缓。”
“不是我不让你们缓,”迟贞有些着急,“连千里之外的鱼尊派都来了,岛上还有多少人?谁都不知道,万一碰上几个硬点子,咱们难道要束手待毙吗?”
作为在水里待得最久的人,迟贞的状况不比他们好多少,加上她一直不停地救人,又与敌人搏斗,早就耗损了大量精力,要不是一直靠真气压着,体内激荡的寒气早就让她死无葬身之地了。
虽说如此,迟贞也不想在原地干等。
但听到其他人的气息,迟贞明白他们有多难受,想立即恢复到入水之前的状态,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做到的。
她权衡利弊,决定退而求其次,“此处风力太大,一直这么吹着也不是办法,我看咱们还是快些到岛上,找个能避风的地方,也好让大家恢复精神,应对接下来的事情。”
“好,咱们现在就去。”褚南浔强撑着身体,控制着不让嘴唇发抖,鼓励大家站起来。
褚南浔明白,这种时候他必须第一个站出来支持迟贞,一旦在此地待得久了,他们之间难保有人不被冻死。
如今除了这样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他们出水已经多时,然而与他们同时在水中的鱼尊派,到现在都还没有出来,这说明温图极有可能酝酿了更大的阴谋,他们必须尽快恢复精神,以免在强敌出现时,被打个措手不及。
没有人能够像迟贞一样,在黑暗中如履平地,她自然而然地担当了开路的任务,褚南浔紧随其后;
女子天生畏寒,马希苓被冻得够呛,崔恪陪她走在中间;
禅师无痕和汤半清原本打算留下断后,崔命却说自己天生警觉,执意要最后一个走。
七人有序转移,除了马希苓和崔恪外,其他人都间隔了有两三丈的距离,以免被敌人一网打尽。
君山岛的岸上都是干燥枯黄的芦苇,密密麻麻,被风吹得东倒西歪,时常倒伏一片。
七人克服严寒,使出全身气力,在密不透风的、足有两人多高的芦苇中奋勇前进,硬生生挤出一条小路。
走了一会儿,因为有芦苇帮忙挡住寒风,大家的身体开始慢慢恢复知觉,在水里受的伤,失去了麻木的保护之后,也开始隐隐作痛。
这时,走在前面的迟贞突然停了下来,她问一直紧紧跟着她的褚南浔:“崔命怎么没跟上来?”
出发的时候明明有七个人,怎么现在独独少了崔命的脚步声。
“我问问。”褚南浔回道,他对迟贞是无条件的信任。
他回到原来的位置,往后面张望,距离远、天又黑,加上芦苇荡里也不是直路,最后什么也看不到。
褚南浔后退一段距离,用同样的问题问了紧随其后的马希苓和崔恪,得到的是和他一样的回答。
如此传下去,一直问到倒数第二的汤半清,都没有崔命的消息。
迟贞意识到不对劲,迅速从最前面跑了回来,其他人也都跟上,找了一路,最后在刚进芦苇荡不远的地方,找到了崔命,他正坐在地上,从衣衫上撕下布条,拼命地缠向右腿。
“怎么回事?”崔哥赶紧跑过去。
“唉,别提了!”崔命的头上冒着丝丝水汽,手上的动作依旧不停,“刚从水里出来的时候,我就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身上冻麻了,我就没怎么在意,刚才走了几步,身上热了,才发现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砍了一刀。”
听崔命说受了伤,身为大夫的褚南浔,自然不能放任不管,他几步上前,不顾崔命的反对,直接把崔命腿上缠着的布条解开。
随着布条被拉下,裤腿被卷起,一个鹰爪模样的抓痕,呈现在崔命腿上。
“你说这是刀砍的?”褚南浔满心疑惑。
崔命敷衍地扫了一眼,“我刚才眼睛花了,可能是中了暗器吧?”
像这种爪印类的伤口,最应该注意的就是有没有中毒,褚南浔懒得听崔命解释,他把崔命的腿微微抬起,以便离自己更近,然后用手扇动,想嗅一下有没有异样的味道。
谁知道他刚嗅了一下,崔命就把腿收了回去,嘴里还骂骂咧咧。
“你变态啊,我可没有你这种爱好,雏公子——”
听了这么多遍崔命叫自己“褚公子”,褚南浔第一次从里面听出了不同的意味,好像是在骂他。
既然当事人反对,褚南浔就没有执意要看,而是从怀里掏出一个牛皮纸包。
褚南浔知道今天要来君山岛,打斗中难免会沾水,所以在出发前就把可能会用到的药,分门别类后都用牛皮纸包了起来,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他知道崔命不喜欢自己,也不想热脸贴冷屁股,于是从牛皮纸包里,找出了专治兵器伤的金疮药扔给崔命。
“你先对付一阵,免得回去后变成瘸子。”
他说完就走了,其他的人也都陆续跟上。
崔命不想领褚南浔的情,但是更不想做瘸子,他拾起地上的纸包,小心翼翼地拆开,挑了一些金疮药撒在伤口上,然后用撕下来的布条使劲勒住。
一切都做好后,他忍住异样的麻痒,起身追赶前面的步伐。
走了一段之后发现不对劲,又停下来撒了些金疮药,如此反反复复,总是止不住渗血。
走在最前面的迟贞察觉到异样,她和又紧紧跟着她的褚南浔说:“崔命今天怎么回事,怎么走走停停的?按说铁爪之类的兵器伤不那么难治,你刚才检查的时候就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是有一点不寻常,有一种我不曾闻过的冷香。”褚南浔细细回想,鼻尖那若有似无的味道。
他使劲在脑海里搜寻,想找到对应的毒药,可是信息实在太少,崔命对他的敌意很大。
其实说起来,褚南浔跟崔命之间并没有多大的仇怨,无非是在云来客栈的时候,小二以褚南浔的名义,不让崔命上楼找迟贞而已。
按道理说,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知道崔命怎么就记到了今天。
“不行,我得回去看看。”听到崔命再一次停下来,迟贞终于忍不住了。
她带着褚南浔,飞快地向崔命的地方走去,有了第一次,沿途遇到崔恪、禅师无痕等人,也都不明就里的跟了回去。
等所有人赶到,发现崔命坐在原地,又开始缠他的右腿。
“你们怎么又回来了?”崔命放下潮湿的外袍,试图把腿遮住。
这次迟贞学乖了,等崔命没反应过来,先一步上前把他制住,然后叫褚南浔过去看伤。
任凭崔命膂力再强,在受了伤之后,也比不了武功本就强他许多的迟贞。
布条拆开,刚刚被缠好的裤腿再次被撩起,崔命腿上,先前还很淡的铁爪印,已经深到了小腿里面,伤口血流如注。
回首望去,沿路都是崔命留下的血迹。
“怎么会突然恶化得如此厉害?”崔恪惊道。
他与崔命的感情非比寻常,他刚才以为崔命受得只是普通的外伤,就没有太过在意,此刻见了崔命已经严重至此的小腿,关心之情溢于言表。
没有了崔命的阻碍,褚南浔能更好地观察伤口,这次他用更大的力气扇动,一股奇异的冷香扑面而来。奇快妏敩
“你闻到了吗?是什么?”迟贞问道。
感到褚南浔轻微的点头之后,迟贞慢慢放开崔命,并质问他:“你知道自己中毒了,对不对?”
崔命没有回答,固执地将头偏到了一边。
余下几人终于明白,为什么迟贞连续回来两次,他们不知道崔命为何故意隐瞒,急忙问褚南浔:“他中的是什么毒?”
褚南浔沉吟片刻,缓缓说道:“是先知散。”
“先知散?听名字也不像什么毒药啊。”大家都觉得奇怪。
同样觉得奇怪的还有崔命,“你确定是先知散,不是三日夺魂丹吗?”
“我确定是先知散。”先知散虽然罕见,但褚南浔跟随褚灵风走南闯北的时候,曾见过一次,所以不可能认错。
面对众人疑问的神情,褚南浔解释道:“你们觉得先知散不像是毒药,却不知道它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献蜘散’。凡是中了献蜘散的人,不论伤口大小,都会不断地流血,直到体内所有的血液流失殆尽,变成一句干尸。就像落入蛛网的虫子一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蜘蛛一点一点地吸走精髓,最后沦为它的献祭品。”
崔命听了褚南浔的解释,明白褚南浔没有骗他,忙问道:“那还有救吗?”
随后,褚南浔再次从怀中拿出油纸包,在众多小药包中,挑出一个写有“毒”字的。
“我这里只有普通的解毒药,你把这包药跟止血散一起服下去,能暂时缓解一阵,等咱们从君山岛出去后,我再给你配药。”
听说自己还有救,崔命松了一口气,先前还觉得面目可憎的褚南浔,这会儿也看起来顺眼多了。
崔恪心中存了疑问,一直等崔命把药都服下去了,才开口问他:“你怎么会认为自己是中了三日夺魂丹?”
之前崔命遮遮掩掩的,崔恪虽然觉得奇怪,却没有多想,直到刚才听崔命提起三日夺魂丹,他搞懂崔命到底在隐瞒什么。
崔恪看其他的人一脸迷茫,就给他们讲起三日夺魂丹的来历。
崔恪的外祖父冯道身居高职,得罪了不少人,府中常有刺客出现,为此他豢养许多死士。
府中还有一位江湖术士,极擅炼丹,他为冯道炼制出了三日夺魂丹,为了是惩罚那些经不住诱惑,背叛主子的死士。
在崔恪的印象里,崔命与他名为主仆,实为兄弟。这件事不管是冯府的人,还是崔府的人都是知道的,所以绝不会有人让崔命服三日夺魂丹。
被公子当面询问,崔命不好再隐瞒,他支支吾吾地,讲出了事情的原委。
“府中已来信多次,催公子你回去,我看到公子在潭州玩得开心,就一直推脱,前些日子府中又来信,说如果我再不把你带回去的话,就让我尝尝三日夺魂丹的厉害,所以……”
崔命说着,不时把眼睛看向一边的马希苓。
崔恪明白崔命的意思,这些日子他不是没有听崔命问过他,什么时候回汴梁?可是他跟马希苓正柔情蜜意,哪里舍得立刻就走?
“府里催我回去干什么?”崔恪问道,如果没有特殊的事情,他不想那么早回去。
“前几次是……”崔命支支吾吾地,眼睛一直不敢看马希苓,“催你回去,说安排了亲事,最近一次是说你外祖身体不好,要你赶紧回去。”
风吹过芦苇丛,呼呼作响,明知道这次分开极有可能是永别,马希苓还是笑了。
她整理仪容,露出左眼角外的迷人红痣,“等出了君山岛,你就回去吧,以后有机会我会去看你的。”
她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段深情,难道过了一个秋天就要结束吗?崔恪不忍,疾步追了上去。
其他人不知道该说什么,也都跟上。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南平月尽更新,第 73 章 先知夺魂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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