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呆小说>都市小说>南平月尽>第 52 章 倒挂金钟
  出了云来客栈,袁时在硖州城内寻摸几日,也听说了试剑大会的事。

  那位迟三娘如今是“威名赫赫”,想打听她的消息实在简单。

  不过大家都只知道她是归州的,具体在哪里,没有一个人知道。

  除了迟三娘,袁时对温图这个人也产生了兴趣。

  他舅舅家早些年的确有个表哥,不过长到四五岁就夭折了,后来才生的表妹温柔,而且那个死去的表哥也不叫“温图”这个名字。

  这个假冒伪劣的温氏传人,对温家的事如数家珍,袁时甚至怀疑,温家的武功秘籍就是他偷的。

  这些事,只能以后再打听,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表妹温柔。

  其实袁时心里存了好大疑惑,他怀疑迟三娘并不是温柔,因为温家把鹊尾针看得很重,是不可能拿来抵店钱的,否则舅舅也不会因为丢了武功秘籍,最后郁郁而终。

  带着这些疑问和抢来的金银珠宝,袁时一路来到归州城。

  归州与硖州一样,街面上有很多谈迟三娘偷盗之事的,不同的是,他们大多持怀疑或不相信的态度。

  袁时走走停停,最后在一家酒馆停了下来。

  酒馆位于市集的十字路口,门口有一棵核桃树,叶子快掉光了,酒幌迎风招展,招来不少客人。

  袁时跟着众人进去,选了一张视线较好的桌子坐下,想就近打探些消息。

  此时正是用饭的时间,酒馆内三三两两,基本上把桌子都坐满了。

  酒馆在最醒目的位置,搭了一个小小的方台,上面有人在说书。

  袁时正好饿了,叫了几个小菜,跟大家一起听。

  说书人醒目一拍,开始他的故事。

  “话说归州有一女侠,外号叫‘红衣迟三娘’的,在归硖一带声名显赫,常常扶危济困,百姓无不称颂。”

  店内的酒客,听他讲的是本地侠客的事,都来了兴趣,袁时刚好要打探迟三娘的事,也支楞起耳朵听。

  说书人接着讲道:“然而,这位声名显赫的迟三娘,最近却因为一桩事情急转直下,变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底下的酒客大多是普通百姓,并不知道江湖上发生的大事,都问他怎么回事。

  说书人见众人来了兴趣,清了几下嗓子。

  “这件事得从四个月前的试剑大会说起,那日在百里荒山巅,迟三娘被众多武林豪杰围在中间,直陈她早些年做的恶事,被人揭开了真实面目。”

  “原来,迟三娘明里坐着行侠仗义的事,暗地里,却是个偷鸡摸狗的无耻之辈,不仅在归州道上劫掠寻常百姓,还在二十年前远赴闽国,盗取了东南各派的武功秘籍。”

  “放你娘的屁!”说书人正说到兴头上,一名酒客拍桌而起,“迟三娘做路匪的事,大家也不是第一次听说,但迟三娘从来都只抢那些奸邪小人,不抢寻常百姓,你不要在这里信口雌黄!”

  另一名酒客也站起身,附和道:“就是,迟三娘如今才十几二十岁,说他二十年前偷武功秘籍,亏你编得出口,二十年前他爹娘说不定都还不认识呢!”

  说书人是温图花了高价请来的,说必须在南平各国讲书半年,才能给他剩下的银子。

  他之前在硖州跟荆州讲的时候,底下的听众不说完完全全相信,至少也会跟着骂上两句,哪知道初入归州,才讲到第一场,就被人喝了倒彩。

  事情不能这么发展,得想办法挽回。

  “诸位有所不知,迟三娘练过一种邪门的功夫,能让容颜保持不老,其实她早就过了不惑之年,大家千万不能被她的外表骗了。”

  任凭他如何解释,底下的人都表示不信,袁时本就怀疑秘籍不是迟三娘偷的,此刻更加确信。

  一个在寻常百姓嘴里人品出众的人,怎么会傻到去偷东西,败坏自己的名声?

  说书人还要继续狡辩的时候,一声断喝,从酒馆外将他打断。

  “哪里来的无耻腌臜小人,竟敢在这里诋毁迟三娘,还不快滚出来!”

  众酒客被这声粗粝的断喝惊得纷纷站起,有眼尖的认出来,来人是经常与迟三娘混在一起的路匪——钱一刀。m.qikuaiwx.cOm

  此起彼伏的“刀爷”中,钱一刀“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他进了店门,大喇喇地往正对着看台的酒桌一坐,将随身的钢刀磕在桌上,斜眼睨向说书人。

  “接着讲吧,讲迟三娘如何欺压良善,多行不义,讲得好刀爷有赏!”

  酒馆里的人知道好戏就要登场,都坐回原处,翘首以盼。

  说书人收了温图的钱,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讲,说实话,他还真不信钱一刀能把他怎么样。

  “话说东南武林名宿温韬,靠着独步轻功鹊登枝,和独一无二的暗器鹊尾针闻名于世,在东南各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温韬死后,他儿子温庭武功平平,远逊乃父,不能将门派发扬光大,只能守成。这一日,迟三娘趁夜黑、鹊形门防卫松懈之机,入室盗窃,将鹊形门内的武功秘籍全部盗走,可怜温庭一口气没上来,缓了几日,最后还是死了,真是作孽啊!”

  “的确作孽!”钱一刀皮笑肉不笑,对说书人勾勾手指,“你过来!”

  说书人也不怕,他倒要看看,钱一刀大庭广众之下能干什么!

  “刀爷。”

  一张脸刚凑过来,立刻被钱一刀揪住胸口。

  “你讲得很好,刀爷想赏你板刀面吃!”钱一刀恶狠狠地说,随即拔刀架到说书人的脖子上。

  说书人被提起来,两只脚离了地,嘴里犹在辩解:“我若讲得不好,你大可说出个一二三来,怎么能动手?”

  钱一刀龇牙咧嘴,“你要听一二三?烂嘴、放屁、臭不可闻,够不够?”

  说书人委屈,“倒也不必说得这么难听。”

  “嫌难听?难听的还在后头呢!”钱一刀把说书人放下,摁在椅子上。

  “你讲这么多,无非是欺负迟三娘是个瞎子,得亏她不在这里,你这张嘴还能动!若是迟三娘在这里,她可比我温柔多了,不把你在门口的树上吊个三天三夜,刀爷跟你姓!”

  说书人稳稳地坐在椅子上,又见钱一刀只会一味地说狠话,胆子就大了起来。

  “可惜迟三娘今天不在这儿,不能把我吊到树上。”

  店里的酒客看热闹不嫌事多,都在旁边起哄,大声叫着“吊他”、“吊他”,袁时觉得有趣,也跟着喊。

  钱一刀最见不得有人激他,牙齿咬得咯咯响。

  酒馆老板怕钱一刀发火砸了店面,赶紧跑到跟前。

  “刀爷明鉴,这个人今天是第一次来,非死乞白赖地要在这里讲书,我可不知道他要讲这些,咱们归州城里,谁不对迟三娘感恩戴德?哪里听得了这些污言秽语,小人只希望刀爷待会儿吊他的时候,能够看在迟三娘的面上,饶了小店里的一应家伙什儿。”

  老板殷勤笑着,等候回话。

  “好说。”钱一刀站起身,往酒馆外走去。

  他一走,说书人长吁一口气,整理胸口被揪乱的衣裳,“说那么多,也不过如此。”

  正准备收拾东西走的时候,钱一刀又回来了,手里拎了一捆绳子。

  “给你个机会,是自己过来还是刀爷绑你?”

  说书人知道事情不妙,就要开溜,“我又不傻,还能让你绑?”

  他刚跑出去一步,身后的绳子倏然而至,直接缠到了他的腰上,带着他往后转了几圈,瞬间被绑成了粽子。

  钱一刀拽着绳子,让说书人跟他背对背,把往店门外拖。

  说书人只有两个脚后跟着地,任凭怎么挣扎,都扭不过钱一刀,没几步就被他拖到了店外,酒客都跟着涌出来看热闹。

  此时正值饭点,大街上的酒家人满为患,有不少人从二楼的窗户探出头,还有一些好事的人,直接跑过来,把酒馆门口的核桃树,围得里三圈外三圈。

  “你这无耻小人,刀爷今天就让你知道说烂话的下场!”

  说罢,钱一刀将绳索一抛,从核桃树正中间主干的枝杈上穿过,随后一个跃起,拽动绳子,将说书人拉了起来。

  说书人陡然离地,被吊到了一丈多高的地方,他的胳膊跟身体绑在一起,只能两条腿在空中弹来弹去,嘴里兀自骂骂咧咧。

  “你这泼汉,还不放我下来,光天化日之下,你竟敢折磨良民,等会儿官老爷来了,看他不扒了你的皮!”

  有好事的早就去报了官,等着看官老爷会不会扒了钱一刀的皮?

  不消一刻,归州巡捕过来,领头的是一个姓陈的官差。

  陈官差与钱一刀是旧识,经常收到钱一刀的孝敬,是以两个人的关系非同一般。

  他早在来之前,就听说有个说书人在酒家内诋毁迟三娘,怕钱一刀把事情闹得太大,才赶了过来。

  把人吊在树上三天三夜,的确有碍观瞻,但迟三娘和钱一刀的面子又不能不给,真是让他为难。

  “官爷,救我!”说书人在树上疾呼。

  他的话没有份量,陈官差考虑再三,决定不管。

  走出去几步,觉得不合适又退回来,望着树上。

  “你先在这里吊上一天,明天的这个时候我来接你,到归州大牢修养几日,这件事就算了了。”

  说书人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踢到了铁板,明明在哪里讲迟三娘都可以,偏偏在归州不行,刚讲第一场,就被人吊在树上,还惹上牢狱之灾。

  他快气死了,难怪温图千叮咛万嘱咐,让他最后一站才来归州,现在想来,温图不过是怕他第一趟来归州,造谣迟三娘的事会不了了之。

  他有预感,这趟回去可能连温图的人影都找不到了,那余下来的一百两银子,是没缘再见了。

  说书人犹自唉声叹气,袁时隐在人群中,把事情的经过看得一清二楚,这个钱一刀,对迟三娘如此维护,说不定是熟人,他得尽快攀上关系才好。

  “刀爷留步!”

  钱一刀刚要离开,听到身后有人叫,立即停了下来。

  叫他的是一个眼生的公子,观其步伐,是个练家子。

  “叫我何事?”钱一刀问。

  袁时快走几步,赶上去抱拳道:“实不相瞒,在下从硖州一路过来,是为了找寻迟三娘,刚才看阁下的一言一行,似乎跟迟三娘很熟,是以冒昧出声。”

  “好说,”钱一刀上下打量袁时,这个时候从硖州来的,可不是什么好鸟,“你找迟三娘什么事?”

  察觉到对方的目光不善,袁时知道是试剑大会的缘故,未免引起怀疑,只得实话实说。

  “不瞒刀爷,在下袁时,是扬州惠通镖局的少东家,前几日路过硖州时,听人谈论试剑大会的事,说起迟三娘与鹊尾针……”

  他刚说一半,就被钱一刀打断,“怎地?你也认为鹊尾针是迟三娘偷的,也想去树上陪那个臭说书的?”

  “刀爷误会了,”袁时赔笑道,“我并不这么认为,我提起这件事,是因为鹊尾针是我舅家的独门暗器,舅家有一个表妹,名叫温柔,在舅舅去世后就失踪了,所以,我怀疑迟三娘是我失踪的表妹……”

  袁时说完,抬眼看向钱一刀,观他作何反应。

  刚才一番话,九分真中夹带一分假,倒也不怕被人拆穿。

  迟贞无父无母,跟着蒙怀仁搬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十来岁了,这些钱一刀是知道的,有表哥突然找上门,他还是有几分信的。

  而且以迟贞目前的名声,还愿意往上凑的屈指可数;再者,钱一刀虽然不信迟贞偷秘籍,但她的武功从哪儿来的,钱一刀也解释不清楚,若是如袁时所说,是家学渊源,那就说得通了。

  想到这里,钱一刀换上日常的憨态可掬,笑意盈盈。

  “原来是迟三娘的表哥,失敬失敬,不瞒你说,我正要去找迟三娘,你就跟我同去吧。”

  袁时见钱一刀之前吊人的时候毫不迟疑,还以为会被拒绝,此刻听到钱一刀不仅同意,还愿意带路,立即喜不自胜,连连拜谢。

  他让钱一刀在路口等待,就近买了些礼品,二人一同往迟贞家走去。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南平月尽更新,第 52 章 倒挂金钟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