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夜中窥探，早已成为迟贞和褚南浔的“强项”，寨中道路简单，几条主干道清晰明了，他们不约而同地以蓝舍陀的屋顶为目标，打算去一探究竟。
寨中的房型布局大同小异，屋顶也都是用的很常见的黑色陶瓦，褚南浔小心翼翼地揭起来一片，俯身趴在开口处往下看。迟贞好不容易穿了回白衣裳，说什么也不愿意趴在满是污垢的瓦片上，于是就近找了个地方坐下，只听声音。
屋内灯火通明，却是空无一人，褚南浔左等右等，直到四周的灯渐渐灭了，底下才传来开门的声音。
当先进来的人是蓝舍陀，手里拿着他那硕大的烟袋锅子，龙行虎步，径直走到中间的太师椅上坐下，涂青松紧随其后。
“老二，”蓝舍陀一坐下就唉声叹气，“你说今年有把握吗？我总觉得这次不会太顺利，打从前几天开始，我的右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
涂青松并不急着答话，他先是悠闲地给蓝舍陀倒了一杯茶，随后又把自己的杯子满上，才慢悠悠地开口。
“大哥你就放宽心吧！在咱们寨中，你就是天王老子，连皇帝来了都不好使，想做什么，不都是随心所欲吗？操那么多心干什么？”
“话是这么说不假……”蓝舍陀犹豫地端起茶杯，临到嘴边时又放下，“你说今天那姓迟的女娃子是什么意思？是无意为之，还是想故意在我们面前露一手，给我们一个下马威？”
今日迟贞飞豆破碗，寨中不论男女老少全都大开眼界，就连甄选会散了，大家也聚在一起滔滔不绝，蓝舍陀难可自控地想着这些，心中不免忐忑。
“这是在我们的地盘上，大哥你怕什么？”涂青松将杯中之茶一饮而尽，然后重重地搁在桌上。
听到茶杯磕在桌子上的声音，蓝舍陀回神过来，心中却还是有些畏惧，他深吸了一口旱烟，良久才随烟雾吐出了一句，“这次真的有把握吗？别又是白搭，二三十年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成功？”
他连问几句，涂青松顾自喝茶，始终不发一言。
褚南浔趴在房顶上，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涂青松明明是老二，怎么说起话来，反倒比排行首位的蓝舍陀还高上一截？
他糊里糊涂，又接着往下听。
涂青松把杯中茶喝尽，又续上一杯之后，才开口道：“方子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如果没用怎么会传承几百年？你就信我的吧！你看这次的圣女，个顶个的漂亮，大哥你明年就七十岁了，不趁着古稀来临之前再拼一把，以后的机会可就不多了！”
迟贞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猜不到蓝舍陀有什么心愿，是非要在七十岁之前拼一把的？她思来想去，顾不得瓦片腌臜，让褚南浔给她腾出地方，轻手轻脚地也趴了上去。
峒蛮的房子普遍修得不高，趴下来后，能清楚地看到屋内两个人的头顶，都是毛发稀疏，黑白参半。
经过涂青松几番怂恿，蓝舍陀的神情明显松弛下来，说话时也多了几分自信，他重新卷了一袋旱烟，塞到了烟袋锅子里。
“这件事麻烦至极，可持续了二三十年，突然让我放弃，还真有一点不甘心。我现在担心的，是那个叫迟贞的女娃，我一看见她就觉得不安，就她今天露的一手功夫，咱们寨中怕是没有人比得过，如果她存心阻挠，咱们又该怎么办？”
“大哥未免太过杞人忧天！”涂青松呵呵一笑，“大哥可别忘了，他们还有东西在咱们手上呢！万一他们敢捣乱，那些东西，就是咱们用来买命的宝贝！”
屋里的两个人说得热火朝天，屋顶上的两个人面面相觑，迟贞想来想去，也没有想到对方手里到底握了什么？能珍贵到可以从他们手中买命。
寨中之物虽多，他们所求的也仅仅是解毒的药材，可这些药材早在前几日就消失不见，难道……
想到此处，迟贞不经意间抬头，与褚南浔的目光撞在一起，二人对视一眼，很快明白了对方之所思。
如果顺着涂青松的话猜想，那么他们所需的药材，极有可能是被屋里的两个人监守自盗，否则哪会那么巧，就在他们准备开口要时，药材就不翼而飞了。
屋子里满是磕烟袋的声音，和茶碗的碰撞声，过了好一会儿，蓝舍陀突然开口，语气中不无担忧，“你说今天老五说的那些疯话，他们到底有没有怀疑？”wWw.qikuaiwx.Com
“这个我也拿不准，”涂青松捏紧竹杖，眉头少见的锁在一起，“老五疯言疯语，说出什么来都是有可能的，就算被他们听到我也不甚担心，我唯一担心的是那个叫迟贞的，她好像也服用过闻风草，一双耳朵灵敏得像兔子，怕是不好对付。”
说起闻风草，涂青松不受控制地打了一个冷战，那种万虫钻心的痛楚，即使过了几十年，也令他头皮发麻。
“最好是没怀疑，”蓝舍陀神色紧张，狠狠地抽了几口旱烟，然后止不住的咳嗽起来，房间里一下子烟熏雾绕，满是烟气。
好不容易止住咳嗽，蓝舍陀的脸已变得通红，他边喘边说道：“水底下有什么，咱们心知肚明，今天那迟贞若是随口一问便罢，若是看清了水下故意来问，咱们就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放心，我早已做好了准备，”涂青松胸有成竹地说道，“就算今日的茶她侥幸没喝下去，圣女甄选还有那么多天，我不信她全能躲过！”
烟雾中，涂青松的表情难以看清，不过对方重重的点头，还是让迟贞确定，底下两人早已对她起了杀心，今早幸亏褚南浔率先察觉，他们才没有喝下那杯异香扑鼻的茶，否则以她的嗅觉，恐怕早就横尸当场了。
迟贞不由冷笑，两个糟老头子想先下手为强，那也得看谁的手够快才行！
今日收获颇丰，褚南浔轻巧地盖回瓦片，与迟贞一前一后，回到了安排的住处。
深夜寂静，迟贞辗转反侧，脑子里挥散不去的，都是后山的寒潭。寒潭里究竟有什么？已经让她的好奇心被调到了嗓子眼。
那天救钟长老的时候，她的一颗心都悬在褚南浔身上，所以只是把人捞出来就算了，根本没想起来看水下。刚才听蓝舍陀和涂青松的对话，似乎水下还蕴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与钟长老说的那句“老大的孩子死了，老二的孩子也死了”有密切的关系。
她想来想去，最后忍不住叫醒了褚南浔。
自打进了寨子，他们就住在同一所房子里，只不过一个睡在床上，一个打地铺。每天天一黑，褚南浔就自觉从窗户进来，天不亮时，又悄悄从窗户出去，回到自己房间，如此往复，二人早已习以为常。
听到迟贞叫，褚南浔迅速从地上坐起来，其实他也没睡着，脑子里也在想刚才偷听到的话。
“你又在想什么鬼主意？”褚南浔笑道，“不如咱们一起说出来，看我们想的是不是一样？”
“好。”迟贞点头。
……
默数三个数，两个人同时开口。
“下水！”
“找药！”
褚南浔听罢摇头，“不行，就算建州四季如春，秋季下水也不是什么好主意，而且你的寒症刚好，万一又复发了怎么办？”
“哪有那么容易就复发的？”迟贞不服道，“那天让我下水去救钟长老的人可是你，你当时怎么不说会复发？就算真的复发了，也还有你在，你总有办法的。”
“今时不同往日，”褚南浔无奈道，“上次纯属瞎猫碰上死耗子，要不是巧合让我们进了君山特酿的酒窖，你的寒症怎么可能治好？所以，还是找药比较重要。”
“去哪儿找？”迟贞反问。
迟贞一句话，把褚南浔彻底问住了，他只是听了蓝舍陀和涂青松的对话，才想尽快找到藏起来的药材，可要说到哪里去找，他还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一番争论，褚南浔的口齿远不如迟贞伶俐，没有几句就败下阵来，不过他也并非全无斩获，至少把下水的时间，从夜里调到了正午，定在阳光最强烈的时候。
商量好了时间，褚南浔终于熬不住，睡了过去，房间里又安静下来。
然而迟贞还是没有睡着，她睁着双眼，感受到房门的脚步声来来回回，已响了数次。
一开始，迟贞还以为是涂青松派人来偷袭，于是做好了反击的准备，谁知她足足等了一个时辰，对方都没有进门，始终在不远处徘徊，反倒让她的心悬了起来。
近处，褚南浔的呼吸平稳，早已进入了梦想。
自归州启程，褚南浔没有一天放松的时间，一门心思都放在治病解毒上，迟贞心知肚明，她掀开被子，以最小的动静跳下床，从窗户翻了出去……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南平月尽更新，第 136 章 黑白双煞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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