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站起身,就听到窗户响,心情顿时不好了,“我就不能走一回门吗?为什么非要从窗户钻?”
褚南浔讪笑道:“习惯了。”又调转方向去替迟贞开门。
谁知一路送到了客栈外面,二人又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天已经蒙蒙亮,大街上开始出现行人。
“我看再说下去,官差就要来了,”褚南浔看到路人躲避的眼神,煞有介事地说道,“城中关于红衣女鬼索命的传闻几乎人尽皆知,咱俩穿得这么显眼,大家不怀疑才怪呢?”
迟贞有些气恼,“放心,要抓也是抓我,你又不是女鬼!”
说完甩开步子,一边走还不忘回头叮嘱褚南浔:“你可别忘了你大夫的职责。”
“不敢忘!”褚南浔笑着,催促迟贞快走。
他站在客栈门口,一直到迟贞的身影消失在长街尽头,才转身进客栈去,结果一上楼,就看到阿柔站在他门前,脸上写满幽怨。
“她可真漂亮——”阿柔夸得直白。
褚南浔不知阿柔话中有几分真、几分假?随口应道:“她是挺漂亮的。”
却听阿柔语气吭哧,“以美色侍人,又能维持多久?”话里话外,透露出不服的意思。
褚南浔挑眉,不想多作解释。
他与迟贞的感情跟别人说不清楚,再者他也不想跟阿柔说太多,免得激怒阿柔,把他的流云剑找个无人之地给抛了。
他绕过阿柔,将房门打开,径直走了进去,阿柔紧紧跟上。
“你上次拿的鹊尾针是什么意思?那不是我的东西对吗?就像那枚一样。”阿柔指着窗户说道。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褚南浔看到了窗棂上的鹊尾针。
他刚才因为被迟贞抱怨赶过去开门,忘了把针拔下,没想到刚好被进门的阿柔看个正着。
阿柔走到窗边,想把鹊尾针拔下来,却发现鹊尾针没入窗棂大半,可见发针之人的功力,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你,你们……”阿柔顿时后退,牙齿几乎在打战,“说!你们和叛徒是什么关系,她为什么会使鹊尾针?她,莫非她是叛徒的女儿,你上山也不是为了五灵脂?”
近二十年的家族教诲,所有温家人都只记得一件事,那就是惩治叛徒!就算阿柔再怎么倾心雨褚南浔,也不敢拿家族大仇当儿戏。
褚南浔不想阿柔的误会竟然这么大,立即辩解道:“不,我们不认识叛徒,也不知道叛徒是谁!你可千万别误会!”
他怕阿柔凭自己的猜测,对迟贞冠以更多的罪名,也怕阿柔觉得,自己贸然跟下山的人竟是叛徒的同党,累得阿柔受尽折磨,遂现编故事,连迟贞会鹊形门武艺的原因,也说成是她过目不忘,不小心偷看别人演武学的。
“我不信,世上哪有这样的练武奇才?若是如此,她的鹊尾针又从何而来?”阿柔兀自怀疑,如果褚南浔骗她,她就算把匕首毁了,也绝不交出来。
“无论你信不信,贞贞就是这样的练武奇才,”褚南浔往前一步,指着阿柔的手说,“或许你可以看一看,这枚鹊尾针有什么不同?”
阿柔闻言,拿起鹊尾针仔细辨认,期间不时地瞟向褚南浔,防止他突施冷手。
这枚鹊尾针光滑锃亮,一看就是经常用的,与褚南浔昨天握在手上的那枚一样。
既然明确了鹊尾针主人的身份,阿柔想得也更多,她回想着褚南浔昨天不断挫磨的位置,特意调转针头,果然在针尾发现了一个特别微小、刚够肉眼辨明的“贞”字。
阿柔常年困居高山,心思单纯,不会像温图一样,说字是迟贞后刻的。因此,她一见到鹊尾针与山上的不同,就相信了褚南浔的话。
她收起防御的姿势,转而向褚南浔说起别的。
“听你刚才的意思,这位贞贞姑娘,当初偷学的可能是叛徒的功夫,如果她能帮我找到叛徒的话,我可以代表族人,原谅她偷学武功的罪过。”
褚南浔暗暗松了口气,庆幸阿柔不是一根筋,可真要帮阿柔找叛徒,他也是无能为力,毕竟刚才的话都是他编的,他连叛徒是男是女?是高是矮都搞不清楚,又从哪里去找?
而且迟贞也跟他说过,想让阿柔心甘情愿地交出流云剑,且还没有任何怨言地离开福州、去扬州找袁时,唯一的办法,就是让阿柔主动提出来跟迟贞学功夫,这样他们才有更多的把握,不至于让阿柔觉得他们有利可图。
想到这里,褚南浔露出为难的神色,“实话跟你说吧,这位贞贞姑娘的脾气极难搞定,有时连我说的话也不一定听,你若想知道叛徒的消息,最好是能讨得她的欢心,否则她就算死也不会说出来的。”
“还有这样的人?”阿柔气愤不已,“偷学了我家的武功,倒让我反过来求她,她怎么不上天呢?”
“上天她也是可以的……”褚南浔故作深沉,“她有一门‘鹊登枝’的绝技,不说是摘星星摘月亮,至少你们那座照天烛山峰,她不费吹灰之力就上去了。”
“这样啊——”阿柔默默地低下了头。
其实她有一件事没告诉褚南浔,整个照天烛,不止她无法单独下山,就连武功最高的二叔,想下山也必须借助外力,所以她一直以为,“鹊登枝”的功夫只存在于传说中,不想这世上真的有。
如果能学会鹊登枝,还有这手出神入化的鹊尾针,她是不是就可以杀了叛徒?将全部族人引到建州老宅定居。也好洗刷她温氏一族二十年的耻辱,让鹊形门重新屹立于武林,成为东南赫赫有名的名门正派。
脑海中思绪飘飞,阿柔不知不觉走到了门口。
“你要走了吗?”褚南浔跟上去,准备把门关上。
阿柔回过神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好半晌才说话。
结果一开口就是:“你们已经同床共枕过了吗?”
孤男寡女,在房间里待了一夜,天明了还依依不舍,任谁,都会想多。
褚南浔没料到阿柔会问这个,他本想说没有,又记起来在王继鹍的小院里时,他和迟贞的确同榻而眠过一夜,于是回道:“是。”
见阿柔突然抬头,露出极为惊讶的表情,又补了一句“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
阿柔神思恍惚,口中喃喃道:“若是你先遇到我,你会不会喜欢上我?
褚南浔叹了口气,认真说道:“先遇见后遇见,这本就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就好像你认为我好,不过是认为现在的我好。可如果没有贞贞,就不会有现在的我,更不可能遇到你。试问一个瘫痪多年、连路都不会走的人摆在你面前,你还会心肝情愿地喜欢上他吗?”
“可……”阿柔从不知道,她的褚大哥还有这样的经历,扪心自问,如果她先遇到,她会喜欢上吗?
即便如此,她还是不甘心,“我敢说,不只是我,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喜欢上一个瘫痪的人,除非日久生情!”
如果她悉心照顾,褚南浔也一定会喜欢上她。
“不,贞贞会,”褚南浔压着嗓子,想起在平滩湖的一切,“她不止会,还怕自己配不上那个人,努力把自己伪装得完美,即使命悬一线,也要把那个人的心愿放在第一位。”
那时他一心上山,想知道望叔叔是不是在山上,于是求到迟贞面前。
当时的他,并不知道迟贞深受寒毒之苦,随时可能倒下。而迟贞也没表露出来,硬是撑着,最后不仅把他带上山,还把他救出了平滩湖。
如果他能仔细一点,早日发现迟贞的病情,迟贞也不至于和吴士干对了一掌,就呈现油尽灯枯之像,最后被东南各派围攻,险些丧命。
虽然迟贞后来被她师父救了回来,但这件事在褚南浔心里,无疑是一辈子的愧疚。
只言片语,阿柔无法得知褚南浔和那位贞贞姑娘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她看到褚南浔,即使只在心里想起那位姑娘,也流露出永世不悔的眼神。
此刻,阿柔突然明白了,原来她从来没有得到过机会,哪怕只是一瞬间的凝视,都是不可能实现的奢望!
她低头走到门外,再转身时,已是笑容满面。
“褚大哥,你能帮我在贞贞姑娘面前说几句好话吗?说不定以后,你就是我的师爹了!”
“‘师爹’是什么称呼?”褚南浔不解,随后意识到阿柔说的是拜迟贞为师的事,不禁笑道,“好话我自然能说几句,但最主要的,还是你的马屁功夫要过关。”
“放心,我的马屁功夫一级棒!”阿柔把鹊尾针塞给褚南浔,飞快地跑回自己房间。
一个女子,能当面说出“喜欢”二字,已是丢脸至极,但是她今天说了,不为别的,只为让自己死心,让自己心无旁骛。
褚南浔站在门口,看着阿柔跑回去,感觉肩上的担子一下子轻了,神清气爽地转身回房。
随着门被关上,迟贞的声音又在窗外响起。
“想不到褚少侠骗姑娘很有一套嘛!”
迟贞从阿柔拔针的时候就在窗外了,将房间里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其中,自然也包括褚南浔对她的深情告白。
“你还说你不爱走窗?”褚南浔觉得好笑,开窗把迟贞迎进来,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迟贞从窗台跳进来,拍着灰道:“别误会,我不是有意偷听的,我是特意回来取针的。”
她从褚南浔手中拿走鹊尾针,又跳回到窗台。
“你还真是来取针的啊?”褚南浔表示震惊,“一枚针而已,放在我这里怕什么?”
说话间,迟贞笑嘻嘻地,正作势往下跳,“若是这枚也留下,你岂不是有两枚了?我堂堂女侠‘红衣迟三娘’,又不是开金铺的,哪能天天拿金针送人?”m.qikuaiwx.cOm
待最后一句话说完,窗边已没了迟贞的影子,褚南浔往外张望,只看到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他抚着心口,骂自己自以为是,原来迟贞早就知道他拿走了鹊尾针,他还自得其乐,以为可以瞒天过海!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南平月尽更新,第 104 章 对窗剖白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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