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 社会人初长成

　　不是什么错误都可以犯的。

　　1

　　上了岸的祝鹏飞掏出一个随身携带的小本子，抓着一位路人，指着本子上的地址，问：“大叔，请问您知道这个地方怎么走吗？”

　　大叔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最后摇摇头。

　　祝鹏飞只好说：“谢谢您。”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钢镚，捏在手里，跑到地摊上挑了一张地图，可摊贩说的话他却听不懂，最后，他把钢镚直接塞到对方手里。站在原地等了半天，看对方没有反应，也没有找钱的意思，于是拿着地图走了。

　　他抬头望了望天光，此时已接近傍晚。

　　斯姣盯着屏幕问：“哎，你看，他不会要在桥洞底下凑合一晚上吧？”

　　“看这样子，估计是了。”

　　祝鹏飞在桥洞底下逡巡许久，最后相中一块干燥地面，他斜对面躺着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流浪汉。

　　十七看到这里，噗嗤笑了。

　　斯姣却叹了口气。

　　十七问她怎么了？

　　她答：“听说老祝后来可有钱了，没想到还有这么落魄的时候。”

　　“一看就是个学生，一身书生气。像他这样，肯定要先吃不少亏，交点学费。”

　　“说得好像你很社会一样。”

　　“也许吧，没准我以前还当过带头大哥呢？”

　　斯姣听了，斩钉截铁地摇头：“不可能。”

　　十七：“你怎么知道不可能，才认识我几年啊？”

　　斯姣：“……”

　　十七继续说：“我可活过一千多年，只要命够长，一切皆有可能。”

　　毕竟才认识北飞半年不到，她无力反驳，便没有作答。

　　“我现在就像是一个无限大的瓶子，里面装满各种各样的人和故事，只不过外面罩着块黑布。”

　　斯姣：“挺惨的，同情你。”

　　十七却道：“也没有多惨啦，我可以换个新瓶子重新开始。”

　　此刻的祝鹏飞把行李直接扔在地上，正拉开拉链打算拿东西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看来电显示，犹豫着，没有按下接听。

　　可斯姣看到了那个来电显示的名字。

　　十七也看到了，问：“谭萍是谁？”

　　斯姣答：“他女儿的妈妈。”

　　老祝丢下谭萍韦筝母女的原因，对斯姣来说至今是个谜。

　　接着祝鹏飞又收到一条短信，短信显示：飞哥，你到底在哪？三年了，就是不肯再见我一面吗？

　　祝鹏飞还是没回消息，很快，又一条消息进来：我不是要你养我，只是要个说法，再说我现在有钱了，不会拖你后腿。

　　十七嘀咕道：“这女人挺狠啊。”

　　斯姣想到那位力战林有才还差点坑了曼迪的阿姨，笑道：“能不狠吗？”

　　十七又问：“她是不是想说女儿的事？”

　　“可能是吧。”斯姣边答边思索着，老祝要到很多年之后才知道韦筝的存在，回忆起曾经这段对话来，会不会后悔过呢？

　　“那这个女人找不到祝鹏飞，会不会去找艾琪和王西戚的麻烦？”

　　听十七这么说，斯姣突然想到，为什么十七要专程来探视老祝？他到底对爸妈和老祝之间的关系了解多少？

　　不对，是这三个之间有让他想要了解的事，他才会来这，那到底是什么事，引起了他的好奇？

　　对于这些往事斯姣毫不知情，她唯一能想到的，就只有在3018时，老祝救过北飞，还把教育这个小孩当作了分内事一般。

　　“你说——”十七又开口问，“这女人说‘我现在有钱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她当时没钱，现在有钱了的意思呗。”斯姣不明白他想问什么。

　　“她是做什么工作的？”

　　斯姣答：“开酒吧的。”

　　“开酒吧是要本钱的吧。”十七若有所思地说。

　　斯姣想到William，这个时候年轻的谭萍是不是已经找到William这个金主，所以才说自己有钱了？

　　但她没跟十七说这些，因为这对他会是一个很长的新故事。

　　2

　　第二天，祝鹏飞提着大包小包来到一个工厂厂房门口，放下行李后，他上前对着铁大门敲了几下。看门大爷从保卫室里出来，问他是谁，他说是来应聘工作的，保卫大爷看了一眼他又脏又乱的打扮和行李，让他离开，并随手要关门，祝鹏飞一看，连忙扔下行李扑上去用身体抵住门。

　　“大爷，大爷，我真是来应聘的，看到你们厂招人，我是大学生！”

　　“大学生？”大爷上下打量着祝鹏飞，问，“你真是大学生？”

　　他双颊一下变得绯红，摸摸后脑勺，答：“曾经是。大爷，您能不能先放我进去？”

　　“招聘都是有预约的，你有证明文件吗？”

　　“大爷，现在不是招聘的时候，但你们领导以前给我打过电话，还留了地址，只是我弄丢了电话，所以就直接找来了。”

　　“哟，我们领导还给你打过电话呢？”大爷把“你”字念得很重，显然是不相信眼前这个浑小子的话。

　　眼看门就要合上，这时，一个身穿西装，身材略显臃肿，长着一张能有半个上身那么长的脸的男人，从不远处走来。见到来人，祝鹏飞变得兴奋，连忙从包里掏出已经皱成一团的简历，慌忙地展开，递到男人面前。

　　祝鹏飞边整理简历边说：“张老板，我是祝鹏飞。大二的时候接到过您的电话，您说在杂志上看见我们实验室发表的研究成果，您很感兴趣，还给我寄过你们公司的资料，我上网查了查，看过您的照片！您还说，我毕业以后可以来找您，您还记得我吗？”

　　张老板扫了一眼简历，又看了看灰头土脸的祝鹏飞，紧皱的眉头舒展成笑颜，答：“我记得有这个事。当年我知道那篇文章的第二作者才大二，就想着是个人才，没想到你还真能找来。你现在读研究生了吗？”

　　祝鹏飞露出为难的表情。

　　张老板跟门卫大叔打了个招呼，直接带他进了院子。

　　看到这里，斯姣的心揪了起来，可十七竟直接关了显示屏。她着急地问：“怎么不继续看了？”

　　十七答：“不重要了。”

　　斯姣：“……”

　　见十七又开始操作地下铁的启动设备，斯姣问：“所以我们可以去2023年了？”

　　“还有一个人，看完就走。”

　　“谁？”

　　“严正。”

　　3

　　在十七调好摄像头之前，对于严正现在会在哪里，斯姣猜测了许多种可能。

　　她现在通过各种线索的拼接，知道了艾琪王西戚老祝严正这四个人是大学同学，1993年入学，1997年毕业。现在她来到2001年的时空，这四个人差不多都26岁上下，王西戚和艾琪在国外留学，祝鹏飞在浙江打拼，那严正会在哪呢？

　　大屏幕展开，看着城市图景，斯姣隐约觉得这是那个她曾在心底吐槽过的城市——北京。

　　她花了好久才在人潮大军里找到一个看起来很像严正的人，小个子，高鼻梁，短寸头，和她在娱司纪录片里看到的创始人年轻影像基本一致。

　　那个纪录片说的是，中年严正在参加一个各行各业精英人士聚会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当时在北京做娱乐公司的年轻晚辈，但是他如何平易近人，并且从这名晚辈身上汲取灵感，所以到意第后才创建了娱司的故事。

　　此时屏幕里的年轻严正，一手提着公文包，另一只手捏着根油条，在北京灰蒙蒙的天空下低头疾行。

　　来到办公室后，严正刚放下公文包，就急忙冲进会议室，在每一个座位前依次摆好文件纸和水笔，提着已经掉了瓷的热水壶，给一个个一次性塑料杯加满水，然后放了几根茶叶漂在水面上。会议开始后，几个大腹便便模样的人相继坐到桌旁，严正和其他年轻人则搬了几个塑料椅，坐到房间的边角处。

　　严正半低着头，眼睛却灵活地四处观望，这导致他的背佝偻起来，双臂紧紧贴在身体两侧，仿佛夹着纸片一般，手腕搁在一摞草稿纸上，每入座一个人，他都要点一次头，活像一个啄木鸟。奇快妏敩

　　会议开始，斯姣听着会议内容，得知严正工作的地方是一家研究所，会议主题是讨论如何杜绝研究工作中出现的抄袭问题。

　　坐在严正前方的中年男人开口道：“我们部门的小严，虽然大学期间犯了错误，抄袭了别人的研究成果，但是他已经诚恳地承认了错误，并且以实际行动证明不再犯，年轻人嘛，知错就改才是最可贵的。”

　　中年男人对面的女人发话了。

　　“我不同意你这样倡导！不是什么错误都可以犯的，大学生也是成年人，这点辨明是非的能力都没有？抄袭这种错，是一辈子的污点！这种事要是在我们研究所发生，那名声损失可是没法估量的。”

　　斯姣和十七对视一眼，一同发出疑问：“抄袭？”

　　中年男人面露愠色，说：“是，抄袭是不对，但我们开会讨论的是如何肃清研究所风气，不是□□会，没必要抓住一个人以往的过错不放吧？我不同意在宣传中提及小严的名字，这是对新人的不尊重。”

　　女人答：“听说严正同志当初是作为推优生，有机会拿美国名牌大学全额奖学金的，但是最后因为什么没去成？因为抄袭！这是多么生动的例子！一个人，就因为动了邪念，阻碍了大好前程，要让我们这里无论是年轻同志还是资深员工，都深刻认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我仍然坚持，以鲜活的例子作为教学案例，是最好的警醒。有什么意见你们可以拿出来，我接受批评指正，不同意见是完成有建设性的探讨必不可少的，但逃避问题和护短是要不得的。”

　　严正的头埋得很低，表情却异常平静。会议结束后，中年男人把严正叫去办公室。

　　男人望了一眼茶杯，严正立即把杯盖拿下来，把杯子递到男人手边，说：“您小心烫。”

　　男人拿起茶杯，说：“小严啊，那个女人是存心跟我过不去，真不好意思，让你受委屈了。我知道你当年是年少无知犯了点小错，但这件事在所里传得沸沸扬扬的，我也没法替你遮掩。”

　　严正上一秒还阴沉着脸色，这会儿偏偏挤出个笑容，道：“张处，都是我的错，跟您没关系。当年我申请研究生的时候，不知道已经有人盗走了研究成果，还捷足先登发表在了期刊上，是我自己保密工作没做好。”

　　“小严啊，我知道你是有真才实学的，一个从小地方考出来的孩子，不容易。”

　　“谢谢张处的理解和赏识，我一定努力工作，不辜负您的期望。”

　　男人这时看了一眼门锁，严正很快领悟，走过去拉开门，向外张望了一圈，又锁上门，回来向男人小声报告：“没人，您继续交代吧。”

　　男人一边晃着茶杯一边说：“我女儿觉得你人不错，咱们再约个时间，让我见见你父母，就把这事儿定了吧。”

　　惊讶的表情在严正脸上停留不到半秒，立即换作灿烂的笑靥：“我……我严正何德何能，能让小张不嫌弃。”

　　“小严啊，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那个女儿哪儿都好，就是从娘胎里带出来个胎记，找了多少医生也没看好，以后她的下半辈子，还要指望你呐。我给你透个底，你们才刚认识，可能看不习惯，但那玩意看多了就好了，我和她妈妈早就看不着那玩意儿了。呵呵呵呵……”

　　张处笑得开心，严正也陪着笑，额头都挤出皱纹。

　　谈话结束，严正走出房间的刹那，表情立即由晴转阴，腮帮子快咬成一座山，用嘴型说了一连串的脏字。

　　午饭时候，严正走到大街上打电话。

　　“喂，儿子！”电话那头的声音不住颤抖。

　　“喂，妈，你跟爸这段时间别乱接电话，要是有人让你们来北京，就说身体不好住院了，听见没？”

　　电话那头陷入沉默。

　　这时，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

　　“严正！你已经两年没回家，现在打个电话就来咒我们两口子？我告诉你，你要是再不回家，我们就再没你这么个不孝子！”

　　“吵什么吵？我告诉你老头，你要是敢给我把事搞砸了，你们儿子的前途就毁了，你们也就在家等死吧。”

　　“儿子啊……”电话那头换回妈妈的声音，她带着哭腔说，“没人再说你是怪胎了，我们都不说，爸妈闭嘴，你回来吧……”

　　严正听到这话，眼圈一下红了，接着一边骂“他娘的”一边按灭电话，提脚踩瘪路边的易拉罐踢到马路中央，嫌不解气，又狠狠在地上跺了几脚。抬起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转了个身做出大喊的口型，可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4

　　十七关了摄像头。

　　斯姣觉得难受，还有费解。

　　十七问：“你说，是谁先严正一步发表了他偷走的成果呢？”

　　“嗯？”

　　这句话里的信息量似乎过载。偷？难道……十七觉得……

　　“你是说抢走王西戚资料的幕后黑手是严正？”

　　十七耸耸肩，表示默认。看来，他对于这几个长辈年轻时候的事，有着比斯姣想象中更深入的了解。

　　斯姣干脆继续问了下去：“十七，你这次回地球，到底还有什么目的？为什么对这些往事抓着不放？”

　　十七看着暗下去的屏幕里反光出的自己，问：“你有没有想过，在意第为什么从来没见过王西戚？”

　　斯姣紧抿着唇——她当然想过，五年前她就问过艾琪这个问题，却直接被扔出了办公室。但她也知道，这个问题对他而言，有着更非凡的意义。

　　斯姣问：“所以你回来，是为了调查这件事？”

　　“严正说我爸爸不是艾琪。”

　　“你见过严正？”斯姣瞪大了眼睛，这是仅次于知道他身份的第二爆炸的消息。

　　五年前，他们成功替严正续了命，不过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跟那个老头打过交道。

　　“见过一面。”十七平静地答。

　　这时，斯姣脑中闪过一个回忆片段，这片段令她再次瞪大眼睛。

　　“你想到什么了？”十七问。

　　斯姣想到的是，这话严正也曾跟她说过，但她当时并没当回事，便很快遗忘。但她并不打算告诉十七。

　　“没什么。”斯姣答，顺手拿起手边的一瓶水，喝了一口，继续说，“我曾在艾老师办公室里看到过他意外播放的回忆片段，艾老师和西戚老师很恩爱。而且你不是也亲眼看到过，他们很好……”

　　十七打断了斯姣的话，并转身看向她的眼睛。

　　“所以，祝鹏飞有没有可能是第三者？”

　　“噗……”

　　斯姣差点一口水喷到十七脸上。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3018更新，第 77 章 社会人初长成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