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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后，姑娘从吧台端来一杯颜色稍有不同的鸡尾酒，在十七对面自然坐下。这样，十七、William与她便形成了一个等边三角形。
“吻姑娘。”十七开口道。
姑娘噗嗤笑了：“你叫我阿贝吧。”
“哦，阿贝。”十七看了看她手里的酒，“空腹喝酒不好吧？”
女孩眼神突然柔和了许多：“谢谢你的关心，不过，我习惯了。”
“看来你当这个老板娘已经时日不短了啊。”
“我们接手这家店还不到三个月。”阿贝答，“我也不是什么老板娘，就是个打工的，我们可没钱买下一个店铺。只不过低价租下来，和原来的老板分赚到的钱。最主要还是想和朋友有个聚会的地方。”
“原来的老板？”William捕捉到了阿贝话语里的关键信息。
“是个大爷，听说六十多岁了。人很好，就是脑袋不太灵了。”阿贝答道。
“他还会来店里吗？”十七问。
阿贝转了转眼珠，像在计算着什么。
“今天就是收租的日子，他应该马上就会来敲门了。”
William面露欣喜之色。
“唉，真麻烦。”阿贝看上去情绪并不高。
“怎么了？交不出钱了吗？”
阿贝答：“这不才刚开学，上个月还在暑假里，生意当然不咋地。幸好开学时候好几个社团招新的团建来了我们这里。”
“你有加入社团吗？”十七饶有兴趣地问道。
阿贝脸上露出十分暧昧的表情：“当然。我是话剧社的。”
十七觉得，这个话剧社对阿贝来说，一定有什么特殊含义。
William又开口问道：“你们科技大学，原来是不是叫做科学技术学院？”
“是……吧，不过那都是九几年的事情了吧，早改过来了。”
“1993年，学生们入学的时候还叫科技学院，入学后不到一年，就改成大学了。”William似乎在自言自语。
“大爷连这都知道。”阿贝漫不经心地说着，又喝了口酒。
十七看了一眼William。1993年正是他的爸妈、老祝、严正这四个人入学的年份。
这时，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让我们赌一赌，是外卖还是大爷。”阿贝迅即说道。
“输的人干一瓶啤酒。”十七立马回应。
“好。我猜是大爷。”阿贝抢先说着。
十七撇撇嘴：“那我只能猜外卖咯。”
“咚咚咚——”敲门声加剧了。
“看来我输了。”十七笑着说。
阿贝把手里的酒杯放下，起身去开门，又扭头对十七说：“我也这么觉得。”
2
阿贝开了一瓶啤酒，放到十七面前，挑动的眉毛仿佛在对他说：“愿赌服输吧。”接着又走回吧台，对正站在那儿查帐本的大爷说：“您看，我又给您揽了一笔生意。”
说是账本，其实上边也就记了几笔简单的数字，大爷不愿意看电脑，阿贝只好抄了每天重要的营业数据在本子上，专门供大爷查帐。
大爷紧皱着眉，表情一丝不苟。刚进门时，他眯着眼细细打量了一番坐在沙发上的两位顾客。William心里想：难怪原来生意不好，顾客要都被这么“招待”的话，估计下次也不会再来了。
十七拿着啤酒，也来到吧台，站在离大爷不远的地方，对嘴喝了一口。他两腿交叉，一只手搭在吧台上，默默观察着大爷。大爷穿着黑格子宽松衬衣，头戴一顶贝雷帽，看上去还挺时尚。合上账本，他摘下老花镜，老花镜上拴着绳子，于是垂在了胸前。
“上个月怎么生意这么差？”
阿贝一边收拾吧台，一边跟他解释，无非就是暑假学生少的原因。大爷点点头，似乎是认同了阿贝的说法。阿贝倒了一杯柠檬水，放到大爷跟前。
大爷喝了一口，五官立即缩成一团，放下杯子。
“这什么啊，我牙都要酸掉了。”
阿贝撇了撇嘴，拿走了杯子：“得，给您换杯白开水吧。”
“大爷，看您牙口还挺硬朗啊，有五十了？”
大爷听见十七的话，左右看了看，发现确实是在跟自己讲话，但依旧挂着一副严酷的表情，鼻子出气说道：“哼，五十？要是才五十岁我睡着都要笑醒了。”
William在沙发上盯着十七对大爷开展的攻势。
“哟，这么年轻呢。”十七做出一副吃惊的样子，“那我能请您喝杯酒嘛？想请教您是如何保养的。”说着，十七凑近，在大爷跟前小声说道，“您看到那边了吗？那坐着的是我爸。他是个工作狂，每天只知道工作，完全不顾身体，我可担心他了。看您这么年轻，心态肯定比他好多了。能不能帮个忙，陪我去劝劝他？”
大爷听了，向着十七手指的方向看去，那儿确实坐着一个中年男人，西装革履，一看就是上班族。但不同于十七的描述，大爷心想：他看着可不像个不重视保养的老男人，倒是滋润得很呢。
“大爷，您想喝什么？”十七没等大爷答应下来，便嬉笑问道。
大爷的目光落在了吧台后边的一排洋酒上。
十七很快洞察了大爷的心思，建议道：“不如，来杯威士忌吧？”
大爷身体晃晃悠悠，眼睛看着地面，手指着那排洋酒，点点头说道：“行，就来杯威……威啥地。”wWw.qikuaiwx.Com
十七带着大爷坐到了William对面，他自己又挪了个地方，在William身旁坐下，小声跟他说了请大爷喝酒的缘由，William露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十七却在心里想：真是不配合的演员。
阿贝端着威士忌来到沙发前，顺便端走了自己的鸡尾酒，表情回归了冷漠，完全不似刚刚和十七调情时那般俏皮。
William突然开口问道：“大爷，您经营这家店不少年了吧？”
大爷一愣。十七正在喝啤酒，差点一口喷出来，连忙擦擦嘴说道：“我爸的意思是，老哥——老哥——”说完给William使了个眼色。
“不少年？啊，是不少年了。”大爷眯起眼睛，“我三十五岁那年，我爸把店交到我手上，二十多年过去，也没啥长进，我是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了，唉，所以把店又交出去了嘛。”
“三十五岁啊，三十五岁就能拥有一家自己的店，您真了不起！”十七不遗余力地奉承着大爷。听完这句话，大爷脸上明显露出了愉悦的神色，却还摆摆手说：“开店可不容易哩，不像你们小孩想象的过家家似的，要付出可多可多了，每天都得想着第二天开张咋办，要应付那么多的客人，还得提前准备吃的喝的，还不能睡懒觉。”
大爷看上去很为难，但言语里更多体现的是自豪。
William虽然表面不吭不响，心里却对面前的老人做出了评判：这个世界上人与人的差距才是最大的啊，我每天工作到半夜，第二天早晨依旧要按时出现在公司，为上百名员工提供奋斗目标与体面生活，十几年如一日像个陀螺一样没有停过，却从没觉得有多不容易。
可是十七却听得津津有味，还不住地点头表示赞同。
“那您之前都是一个人干，还是会雇员工呢？”十七问道。
“当然会雇人，一个人哪忙的过来？”
William赶忙问道：“那1996年那一年，您这里是不是雇过一个姓谭的女人？”
“什么？”
十七看了看William，突然摆出一副要吐露点什么的神秘表情，压低声音说道：“大爷，我给您讲个故事吧——您别不相信，我爸1996年来过你们这。”
大爷的眼珠转了转，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态，好像并不觉得对于William曾来过这，他应当表示惊讶。
十七只好接着讲下去：“当时就在你们这一片的某个小酒馆里，看到了一个女孩。”十七嘴角露出笑意，“然后，对人家一见钟情了，好不容易才问到名字。但最后还是因为不在一个城市，放弃了追求。可是您知道吗？我高考填志愿的时候，就是他鼓捣我，把我给搞过来上大学了。所以大爷，那个姓谭的姑娘，是在您这工作过吗？我们打听打听她当时的事，也好了我爸一桩心愿呐。”
大爷皱起眉，这个十七现编的凄美爱情故事显然并没有打动他。
“26年前啊——”大爷的表情愈加严肃，好像想起了什么，但是并不想立马说出来。
十七努力地附和着：“对，26年前，一个姓谭的姑娘，叫谭萍，您还记得不？”
“记得，能不记得吗？她是我接手这家店第一年雇的人。唉。”
大爷的一声叹气里边，包含着令十七和William都十分好奇的信息量，可是他的讲述却在这时戛然而止了。
“吴大爷，他们说的谭萍是不是就是你的初恋呀？”
是阿贝的声音，她两个胳膊都撑在吧台上，身子探向沙发的方向，一脸的八卦好奇模样。
3
William的脸色瞬间变了，十七飞快地眨了眨眼，观察着大爷的表情。
阿贝继续说道：“那个谭阿姨肯定是个大美女，听说当时吴大爷还可浪漫了呢。唉，长得好看真是好，这么多年了还有人惦记着。”
吴大爷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抬头说道：“别听那个小丫头片子瞎说，什么初恋，我们就是正常的老板员工关系。”
十七心中已经猜到七八分：估计是吴大爷看上了谭萍，但是两人并没有在一起，吴大爷在阿贝面前吹嘘她是自己的初恋。而且从大爷的唉声叹气看来，他对这段感情还记忆犹新，估计当时是付出了真心的，但并没有得到期望的结果。
于是十七说：“哦，原来是这样，那谭阿姨当时的追求者肯定不少吧？”
吴大爷依旧皱着眉，似乎在思考，答道：“是有不少，怎么？我说你小子这么关心你老爸情史干什么？老弟你可当心点，说不定是你老婆派来的间谍。”
William尴尬地笑了笑。
十七努努嘴：“哈哈大爷，我只是好奇而已。您就讲讲呗。”
“我们这旁边就是科技学院，这个大学出了名的男生多女生少，所以男生整体都很寂寞。”
十七听到“寂寞”这个词从大爷嘴里蹦出来，忍住没笑出声。
大爷继续讲：“就经常有男生来我们店里喝酒，其实啊，就是为了看一眼小谭。”
“这么说，谭阿姨当时名气还挺大的？”
“那可不。”吴大爷露出骄傲的神色，但是很快又变得沮丧，“可小谭是个傻姑娘啊，哪知道有些人根本是为了利用她才接近她。”
嗯？听到这句话，William和十七脑袋里的弦同时绷紧了。
William问：“被谁利用？怎么利用了？”
“唉，多少年的往事了。再说，事关人家女孩子的清白，我可不好再多说。”
十七注意到，阿贝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他们的沙发，心中有了新的主意。
十七换了个问题：“大爷，那谭阿姨是什么时候离开你们店的呢？为什么离开呀？离开之后去了哪里呢？”
“她就在店里呆了不到一年，至于为什么离开……”大爷的神色有些哀伤，“她是个要强的，长旰市不过是座小庙，留不住她这座大佛，她的梦想就是去大上海开一家酒吧，正好当时又出了点事，所以她一咬牙就去了。我真是佩服她的魄力，打心底里佩服。”
“出了点事”——到底出了什么事？William和十七心底有着对号入座的事：谭萍怀了老祝的孩子，老祝人又不见了踪影。只是，大爷所说的“被利用”又是指的什么呢？
眼见着大爷的一杯威士忌见底，他的双颊也泛起红晕。十七离开沙发来到吧台，让阿贝帮他调一杯度数高点的酒。阿贝动作很麻利，脸上也挂着心照不宣看热闹的表情。
很快，他又端回来一杯酒，递给大爷。
“给，吴大爷，您跟我爸真是有缘分，就冲这缘分，也要请您多喝一杯。”
William像个花瓶一样，乖巧地坐在一旁当着十七的道具。
吴大爷没有拒绝，端过杯子就喝了一大口，十七满眼笑盈盈地望着他。
“大爷，您刚刚说的谭阿姨被利用是怎么回事啊？您有没有帮她去找那些利用她的坏人算账啊？”
大爷一听到十七的话，眼神瞬间亮了起来。
“当然！我去找了严正那个兔崽子，让她给小谭一个名分，可是这个王八蛋竟然说跟他没关系！”
严正？十七没有料到听到的竟然是这个名字。
大爷已经被酒精打开了话匣子：“我才不信他说的，小谭不是个乱来的人，她有梦想，有规划，怎么可能随便怀上别人的孩子？而且我之所以败给严正那个小子，终究是因为我没学历，小谭看中这个！可是到头来还不知道便宜的是谁？我当时就想啊——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害她怀孕？小谭也不说，严正也不肯说……”
大爷越说越激动，酒杯里的酒又见底了，他的眼圈逐渐泛红。
“我当时甚至想，生下来，我帮她养！不是老子的亲儿子我都不介意，只要她肯留下来——可是，呵呵呵……她嫌我没本事——是长旰留不住她……留不住她……”
就在三人聊天的时候，外卖也到了，楼上的男人下来拿了一份又上了楼，阿贝站在吧台后面，一边吃外卖，一边绕有滋味地欣赏着沙发这边的谈话。
William小声跟十七说：“别让大爷喝了吧，他年纪大，身体出问题就麻烦了。”
十七默默点点头，看着大爷的头越来越重，身子已经靠在了沙发上，渐渐闭上了眼睛。于是走向吧台。
“找个地儿让大爷休息会？”十七对阿贝说。
“是你们把他灌醉的，我可不负责善后。”
“我请你喝奶茶？如何？”十七挤挤眼睛。
阿贝的眼神瞬间有了光泽，但是她掩饰地说道：“就一杯奶茶，我可不干。”
十七举起一只手，伸出手掌：“五杯。你再陪我们聊聊。”
“分五天送。”
“成交。”
十七笑眯眯地瞟了一眼放在吧台一侧的大垃圾桶，里边塞满了空奶茶杯。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3018更新，第 107 章 青年谭萍的人生追求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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