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呆小说>都市小说>晓镜图>第 52 章 第52章
  晨光未明,车马整顿上路。晓色中群山如泼墨,愈往北行驶愈见浓墨淡彩的分明,马蹄踏碎初秋的薄霜时,天边青云捧出一轮发晕的鸭蛋黄。

  沈雩同在车帷后目睹朝阳缓缓升起,跳出地平线,照亮这片人烟稀少的贫瘠之地,赵元训在车中展信览阅,叮嘱她晨风冻脸。

  沈雩同兴致勃勃,靠过来趴在他肩头,一目十行,“是舅舅写的信吗,他说了什么?”

  “他为我分析了汴梁的局势。我十哥赵元词入朝后,人心所向,众望所归,在朝堂很快站稳脚跟,赵元谭和他的党羽如蚍蜉撼树,几次较量都败下阵来。我这个十哥,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还真是隐忍第一人……”

  赵元训轻揽她的腰肢,把她环在胸前,沈雩同百无聊赖地勾了勾他修长的手指,“不争不显,隐忍多年是为今日。他可会对你不利?”

  赵元训闻声不语,捏着薄薄的一页纸,手背筋骨突兀。

  沈雩同望着字很是发困,扯着他鞓带一头,抠弄嵌在上头的宝石。

  他忽然低头,笑问道:“你是不是长高了些。原来只到我胸口,如今都到下颌了。”

  “有吗?我没有感觉。”沈雩同困意全消,反身抱住他的脖子。

  初秋的清晨微冷,她的手心已生凉意,钻进皮肉里,冷得人一激灵。赵元训忍俊不禁,把她抱进怀里。

  沈雩同体寒症在去年冬日又有复发的迹象,夏天她癸水期卧病在床,也时常抖颤厉害。她越来越怕冷,心安理得地汲取他身上的温度。

  这一天不停地赶路,累了躺她在赵元训膝上,睡在他怀里。

  又是一次崎岖颠簸的长途奔袭,她面如土色,憔悴不堪,吃过几副药才稍微缓解症状。只要在赵元训身边,她总能苦中作乐。

  急赶了半月,离汴梁渐近。这日天清气朗,万里无云,赵元训命人脱去鞍鞯,卸去马车,在驿站休整一日。

  邱萱体力不如男子,腰酸腿痛,双脚肿胀,被王昼嘲笑了一路。她急不可耐地把马拴在杨柳树上,卸除马鞍,一壁走一壁和王昼拌嘴。

  这两个人没见消停过,鸡毛蒜皮小事都能扯上小半天。王昼次次都吵不过,气得脸红脖子粗,憋出一句,“你真是闲出屁了。”

  邱萱乐颠颠地说:“我不入朝为官,不用行军打仗,自然很闲,我很有闲心和你理论,随时奉陪。”

  王辖去安排驿站的事务了,无人制服王昼,王昼肆无忌惮。同行的牙兵受他荼毒已久,实在忍无可忍,“王昼,你少说两句会死啊。”

  王昼瞪他一眼,“长嘴就是用来说话的,凭什么只叫我少说,我少说两句就是会死。”

  邱萱立即道:“那我好人做到底,不和你见识。”

  沈雩同站在林荫里,笑到不行,“见面就呛,莫不是冤家。俗言说的好,冤家宜解不宜结,你们要不言和吧。”

  “不是冤家,是冤孽。”邱萱无语地直翻白眼。

  天气清爽,她身上有马粪味道,便把外面的衫子脱了,又指使一个牙兵,“过会儿把我的马刷干净些,臭烘烘的,憋得我头疼。”

  驿丞早已笑脸出迎,簇拥着赵元训和沈雩同走进驿站,“听闻大王大驾,小臣已着手安排好下榻的厢房和酒菜。地方贫乏,物资短缺,还望见谅。”

  王昼饿得两眼昏花,懒得听他一套一套的场面话,端了一碗豉汤充饥。

  舟车劳顿,人困马乏,众人腹中空空,毫不嫌弃地方菜式简单,各吃了两大碗馉饳。

  午后秋阳高照,地面热气蒸泛,牙兵们饭后小憩片刻,陆续牵着马到前头的河道洗马。

  这几日穿山越岭,暴雨后又暴晒,泥泞遍身,因有女眷在,赵元训严禁不得脱衣下水,兵卒侍从们洗完了马,坐在树荫下休息。

  赵元训脱了外衫,牵着天河雪下水,沈雩同很想试试,赵元训让她站在石头上,给了一把马刷。奇快妏敩

  天河雪亲近她,撩她一身的水,沈雩同笑起来,轻柔地刷洗它的身体。

  后来驿丞找过来,有事需要请示,赵元训才牵马上岸。

  王辖过来拴了马,沈雩同和邱萱闲得无趣,给马编起辫子,牙兵见她够不着,特意搬来石头垫脚。

  这天夜里,汴梁来了几个生脸,赵元训在单独的房间召见了他们,谈到很晚。

  邱萱陪着沈雩同说话,实在困极了才告辞回房,沈雩同还毫无睡意,点着一盏灯,枯坐着等。赵元训推门进来,她飞身扑挂在他身上。

  秋夜燥热,赵元训身上肌肤发烫,环着她的腿坐在窄小的床榻上,“久等了。怎么不先睡?”

  沈雩同亲一下他的唇,“你没回来,我还睡不着。怎么去了这么久,是有很要紧的事吗?”

  她问着,又不是很想听那些恼人的政务,索性捧起脸,吻住他的嘴唇。

  赵元训亲蹭着耳尖,捏她腰上的肉,气息变得焦躁灼热,“驿站的房间不隔音,你想让他们都知道我们干了什么。”

  “小声的。”沈雩同咬他下颌,他含过唇瓣细细研磨,手指勾开裙带,贴着曲线钻进去,软肉在五指间变幻。

  陷进床褥时,她的肌肤泛着粉润的光泽,触手细腻,赵元训壁垒分明的身体分外粗糙硬朗,像一块刀凿的石头。

  沈雩同气喘吁吁,汗水淋漓,指尖肆无忌惮地抚触他肩颈的部位,“韩昭仪都能再怀孕,大王,我能有自己孩子吗?”

  她的眼睛晶亮闪烁,认真而渴求,赵元训目光闪烁,俯身亲了亲眼皮,吻干香汗,“迟早会来,你还年轻,不必急于一时。”

  被浪翻涌,情潮消退后,沈雩同羞赧地睡在他胸前,赵元训任由她指尖在身上作乱,玩闹了许久,交颈而眠。

  三更时分驿站忽起嘈杂之声,楼道里脚步纷乱,赵元训应声而醒,捞起沈雩同穿上衣服。

  沈雩同神情迷糊,揉着眼睛,“怎么了?”

  房门随之叩响,王辖急声却不乱,“大王,驿站南面突发一场大火,请您和王妃速速下楼避灾。”

  赵元训来不及细思,胡乱披上衣服,抱起沈雩同出门,正好邱萱急色匆匆地赶到,身后是一脸凝重的王昼。

  她火气十足,像是被扰了清梦,“王昼疯了一样凿门。到底怎么搞的,为何突起大火,驿丞事先就没有检查过吗,我看他别有用心,难辞其咎。大王一定要治他的重罪。”

  王辖让她稍安勿躁,“到底是失责还是歹意,有朝廷审判。况且驿丞已被扣留,小娘子还是先出去。”

  赵元训命令道:“邱萱,你带王妃先离开。”

  大火还没烧到此处,沈雩同已经面色惨白,浑身哆嗦,“大王你呢,为何不和我们一起走?”

  赵元训安抚她,“你先去车上,我片刻就来。”

  “事出突然,不宜多说了。王妃,我们先出去避难。”邱萱不愧是将门之女,敏锐机警,当即牵着沈雩同在几名牙兵的掩护下了楼。

  送走女眷,赵元训和王辖王昼兄弟冲到驿站南面厢房,那里有几名牙兵正在施救,夜宿的官员已经脱离了险境,但还有几个驿卒没有出来。

  牙兵们合力破开了房门,把奄奄一息的几个驿卒搀扶出来,安顿在驿站外的空地上。火势惊人,杯水车薪,偌大的驿站就在众人眼皮下付之一炬。

  善后之事已经分派了相关官员处理,赵元训连夜提审了驿丞,天色朦胧可见时,他满目疲色地命令车马整顿上路。

  沈雩同吓坏了,在车上哆嗦不停,邱萱的安慰并没有减轻她心中的恐惧。赵元训上了车,她立即缩到怀里,攥紧他的衣襟,泪流满面。

  赵元训刚从驿丞嘴里猜到纵火背后的主谋。官家将会在朝会上宣布立他为储君,有人按捺不住,要让他死在途中。至于这人是谁,驿丞哪敢直言,他有妻小,全都在那人手里,胆敢透露半个字,全家立即毙命。

  纵观全朝,敢杀赵元训的无外乎一个陈仲。陈仲明面上是为赵元谭出谋划策,那赵元谭就成了最大的嫌疑,赵元谭有口难辨,只能忍气吞声背起黑锅。

  但真正的主使是他的十哥赵元词,也是官家要钓的大鱼。因此官家不会深究此事,一定会暂时息事宁人。

  “大婚时我教过你,告诉我你在害怕。”

  “是的,我害怕。”沈雩同立即就能猜到,这场火是冲着赵元训来的。他们要他死,这些人毫无人性,竟敢对亲王下毒手。

  赵元训握住她的肩,安抚地拍着,“我忘了教你另一件事。死亡其实不可怕的。”

  沈雩同贴着他的脸颊,淋泪潸潸,“大王怎能说这样不负责的话。你要我坦白,可你呢,你有没有瞒过我什么?”

  “没有。”赵元训很笃定。

  “那你看着我说话。”她仰起头,要他和自己对视,“你和我说,不要再说死亡。”

  他坦诚地和她对视,沈雩同找不到丝毫说谎的破绽,贝齿紧咬,威胁道:“你要是再说,我一定舍你而去,不会跟你过余生。”

  赵元训不假思索,“王室没有和离。”

  “那我来打破这个规矩。”沈雩同一点也没在说笑。

  马车向前飞驰,寂然无声,赵元训搂着她,眸光幽远,“小圆,我不想要你舍弃我。”

  沈雩同咬着唇,不想和他说话。

  这趟马车疾驰多时,到了另一个落脚的驿站,她恹恹的,吃了饭就躺着,睡觉也背对着他。

  赵元训拉开被子,想要和她躺在一起,她恶狠狠地说:“我还在生气。”

  赵元训脾气很好地请教,“怎样才不生气呢?”

  沈雩同咕哝道:“看我心情吧。”其实她早已气消,只是不希望他一直拿生死来吓人。

  她把被子重新捂上,赵元训拉开透气,她也没有再阻止,但在中间放上一个枕头,“谁越雷池一步谁就是猪。”

  她决定给他一个教训,然而翌日早上醒来,竟然睡在赵元训怀里,他还故作惊讶地问:“是不是你夜里太冷……”

  沈雩同推开他的手臂,他立马陪笑道:“我就是猪。”

  沈雩同气笑了。

  “气消了吗?要不要理理我。”赵元训端凝她的神色。

  沈雩同还是不想搭理,他便握住她的后颈,狠狠地亲她。

  沈雩同让他吻得气息不稳,“你作弊。”

  赵元训得了逞,心情舒泰,下床穿衣,一边和她解释道:“入京后我要去见官家,不想你生我的气。”

  沈雩同套上襦裙,随意挽起发髻,赵元训取下披巾给她,认真且发愁,“这回我才是面临一场硬仗。小圆,嘉王已生反意。”

  沈雩同震住,“何出此言?嘉王有争心,也不像是谋反的人。”

  她想象不到,品性纯良名满京都的嘉王会做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先帝在位时,因他而生废储之心,官家耿耿于怀多年。”赵元训想了想,还是和她分析了这件事的漏洞。

  “十哥年轻时,官宦敬重他的为人,欣赏他的才德,但官家和他之间的心结,很少人相信他的前途,敢于冒险和他联姻的官员少之又少。还是太妃求到太皇太后跟前,替他求娶到前医官副使的孙女。你现在应该明白了,秦王妃略通药理,她在年节上忽然入宫问安,岂不惹人嫌猜。”

  沈雩同倒吸凉气,“她是为了试探大妈妈的病症。走漏大妈妈病情的也是嘉王?”

  赵元训沉着理智,“不错,剿贼一战,我的布署天衣无缝,连枢密院的管翼都无从得知。但我的甲胄被人动了手脚,董尤卷了刃的刀都能轻易砍开,若非那刀偏了几分,我恐怕当场毙命。后来我让人暗中追查修复甲胄的工匠,发现背后指使人为陈仲。”

  他眯了眯眼,“陈仲教过十哥读书,相较于随时可能翻脸的十七,扶持以士族利益为上的十哥,是他最好的选择。赵元词精明算计,还是遭了陈仲的暗算,这次他得吃些苦头了。”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晓镜图更新,第 52 章 第52章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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