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涛那时还醉醺醺的，也没追究这肖知雯是怎么到自己榻上来的，推了推肖知雯，见她不动，摸了几把脸，推测这肖知雯可能睡过去了，一时却没想过这人可能出事了。
或许是酒精麻痹了脑子的缘故，他却不吃惊，也不惶恐，而是心血来潮，打算开个玩笑。
“你这玩笑，便是将肖知雯搬到听风阁，制造玄夜杀人的凶案现场？”关亦笙气。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谢涛回头看了一眼唐舒同，脸色为难。
“不是你，是谁？”关亦笙也看着唐舒同，一使眼神，有两个皂吏便也站到了唐舒同身边，一左一右。
“事到如今，你们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谢涛咬咬牙。
当时，昏头昏脑的谢涛发现了肖知雯在自己床上，捉弄了两下，当即跳下榻去，而后一拍掌哈哈笑了起来：“哎呀，我忽然想起来了，某郎总眼红吕他娘世子有佳人相伴，今夜我也送个娘子去给他红袖添香。”
某郎，便是唐舒同。
所以，本着替好友排忧解难的好意，醉醺醺的谢涛把肖知雯抱出了自己的寝房，趔趔趄趄地走出去，摸进了唐舒同的寝房，将那肖知雯放倒在唐舒同的床榻上，而后便又悄悄出去了。
“把，把人送出去后，我，我便又回房睡觉去了，一觉睡到了天亮，就，就听说，玄夜杀人了！”谢涛垂下头去。
众人的视线齐刷刷地望向了唐舒同。
唐舒同抿了抿嘴角，看再瞒不下去，接着也慢慢道了出来。
他当夜在求知堂温书，并不知道谢涛干的这些混账事，等他回到寝房后，看到榻上的肖知雯，愣了半晌，证实他没有眼花，也不在做梦，并且肖知雯已经失去气息多时后，便开始推测是谁在栽赃嫁祸自己？凶手到底会是谁？他能如何快速有效地处理眼前这事？
顷刻间，他便做了决定。
他先去了膳食堂，偷偷引出家犬后与四只鸡一起杀了，取了它们的血，在竹林处理掉尸体，再将肖知雯的尸体搬到听风阁去，用刀子割破咽喉，将鸡犬的血洒上去，模仿玄夜杀人的凶案现场。奇快妏敩
翌日，发现尸体的所有人均以为是玄夜犯案，大理寺的人也没察觉异常。
若不是清醒后的谢涛看着现场吓坏了，来找自己说明实情，他还不知道那肖知雯的尸体是他放到自己房里的。
两人一合计，反正他们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杀了肖知雯，而官府亦从来没抓到过玄夜，既然凶手有心栽赃，那还不如干脆默认这事就是玄夜干的，所以他们就继续缄默不语。
“你们……”关亦笙气得差点话都说不出来，“真是，如此胆大妄为！”
文无叙看着唐舒同，眼里有一丝讶异一闪而过。
“真的，我们真没杀肖娘子，是凶手将那尸体放到我房里的。”谢涛哭丧着脸，“我糊涂了！没有第一时间报官，可报官我也怕洗不清嫌疑啊！”
唐舒同则依然脸色淡漠，一副事情便是如此，你们看着办吧！
“先把他们拘起来！”
关亦笙看着他们被押下去，回头看了一眼关月聆，关月聆点头。
方才，他们倒是真说了实话。
那么，到底是谁杀了肖知雯呢？
*
这一夜，关亦笙看着卷宗，而后将唐舒同，谢涛的名字写了下来。
肖知雯之死到底是不是他们所为，还须查证。
即便那肖知雯并非他们所杀，但亵渎损害尸身，亦是有罪。并且，那凶手，似冲着谢涛去的。
肖知棋说谢涛心慕肖知雯，然肖知雯不喜。
是不是肖知雯得罪了谁，那凶徒于是便将肖知雯杀害后，嫁祸与谢涛？
亦或是谢涛得罪了谁，这凶徒知道他心慕肖知雯，于是便杀害肖知雯以报复他？
但问题是，谢涛并不承认自己倾慕肖知雯，并且，从他发现肖知雯出现在自己榻上，却下意识恶作剧送与唐舒同这一点看，谢涛并不对肖知雯惜香怜玉。
所以，谢涛确实对肖知雯没半点情愫。
那是什么人，因为何种原因，要将肖知雯的死栽赃给谢涛呢？
关亦笙已经着皂吏针对谢涛身边的人开始进行盘查，但一宿的时间，却不知能查到哪个地步？
况且，肖知雯当日是从京中吴府才返回书院的第一日。
莫非，这杀害肖知雯的人，是在吴府发生了什么事，导致对她怀恨在心，是以追到书院来亦要取她性命么？
“三哥！”
在关亦笙沉吟之际，却见到关月聆从怜秀书院过来了。
“聆儿，有事？”
“方才，有捕吏来找我了！”
“捕吏？”关亦笙不解。
“便是上一次我跟进素问医馆的案子时的事。”关月聆将李少尹跟她协议的事说了出来，“他派了个捕吏找我，说京兆府遇见一个案子，需要我过去给他们描绘人像，三哥，明日我能回京一趟么？”
“可以。”关亦笙点头，“你顺便去肖府一趟。”
“肖府？”
“对，问问肖府的人，肖知雯在回书院之前，曾发生过什么异常的事？”
“行！”
*
翌日，关月聆便与海棠离开了怜秀书院，径直去了京兆府。
那李少尹一见她便松了口气。
“四娘，我派人到你府上找人，你爹说你到琅玕书院协助大理寺办案去了。本来还想等你回来的，怎料两日亦没消息，只好又派人到琅玕书院寻你了。”李少尹关切道，“怎么，那案子，听说是玄夜所犯？见着他踪迹了？”
“一言难尽。”关月聆不欲透露详情，“我三哥跟文御史还在查，怕是得多花点时日。”
“既是如此，你便给我们这边一位受害者画个像，再回书院。”
关月聆跟着李少尹进了京兆府的义房。
得知能绘人像画的娘子来了，那原本的捕吏跟仵作都迎了上来，便是连那京中尹亦想亲眼见识一下这位关四娘的惊才绝学，却见关月聆一身书院的女服，再看伊人娇美，表情均顿了顿，心生怜惜之余不由生出了几分狐疑。
这等娇滴滴的娘子，当真能画人像？
“那受害人……”
关月聆方才说了三个字，便见到了义房里放着一具膨胀的尸体，面色灰青可怖，额头似被什么利器撞破，皮绽骨露，虽有放置冰块，却依然隐隐地有腥臭味漂浮，她一下没忍住，捂着嘴亦没拦住口里的飞流直下三千尺。
“李少尹！”关月聆看自己干呕出来的污秽，还没来得及道歉，又瞥到了那具女尸，再度干呕出来。
早有捕吏早来了盛呕吐物的篓坛，关月聆直吐得翻天覆地。
京兆尹的脸登时便黑了，见美娇娘被吓吐难受的京兆府诸人却是都围了上来，担心。
“四娘，你没事吧？”
“娘子，要不先离开义房吧？”
……
关月聆才吐得难受，看那些凑上前来表示关心的众人，再感知到他们自身上散发的阴霾深渊，愈发透不过气来，冷汗直冒。
啊啊，这些人，太殷勤了！
别围过来啊！难受死了！
她一边朝他们挥手，一边抓了抓海棠。
“诸位官爷，麻烦你们后退一点儿，我家娘子需要一些空间。”明白关月聆病发的海棠赶紧将外袍给女郎披上。
稍后，关月聆颤抖着出了义房，而后着京兆府的人打来热水，净手洗脸，歇息好一会儿后，才感觉缓过来了，舒了一口气。
“李少尹，你说的这位娘子，当真能绘人像画么？”京兆尹没好气地问。
“就是，见着尸体便吓成这个样子了，当真帮大理寺办过案么？”
“我看她好好一位娇娇娘子，干别的啥不好来受这罪？还是好生送回府上吧！”
听得京兆府的人质疑，关月聆不由赧然。
她先前好歹收下过十两银子，活干成这样，她也惭愧。
可谁知道，李少尹一下便将自己带去见如此可怕的尸身呢？
关月聆想起方才自己一瞥惊鸿的那张脸，浑身抖了抖。
“四娘？”
李少尹带了两位人证过来。
“李少尹。”
“如何，还能绘么？”
关月聆点点头。
“这两位便是曾经见过死者生前模样的目击证人，你听他们描述，将人像画下来。”
原来，李少尹这受害人却是在河道发现的，据说尸身被发现时，估计已经泡了快一日，全身膨胀，而额头的伤口，估计是触碰了河道礁石磕破的，至于为何失足落水，却还在查证中。
那两位见过受害人的目击证人，便是河道附近的做事的纤夫跟船工，根据他们的描述，关月聆涂涂改改地将那位受害人的五官描绘了出来。
当受害人面容即将全现时，关月聆却露出了惊疑的表情。
落下最后一笔后，她将人像画递给两位目击证人问：“你们当真见到的是她？这，这个样子的娘子？”
那两位证人连连点头：“便是了，娘子你可真厉害，画得跟活人一般。”
李少尹听到后，亦与其他捕吏走了过来，看到了关月聆完成的人像画，也问：“你们确定那死者生前就是这幅模样？”
“是是，就是长着模样的。”
“对，这画得跟活人一模一样，可惜了这般美的娘子！”
李少尹满意地将那人像画递给了身边的京兆尹，“大人，看见没？我就说四娘能画！”
那京兆尹与捕吏传看了那张人像画，这才放下了心中的疑虑，夸赞：“真没想到，这世上真有娘子画的人像能如此传神的。”
“李少尹。”关月聆惊疑着站了起来。
“四娘你受惊了，要我先送你回府么？”
“不，这，受害者，你们，查到是什么身份么？”关月聆问。
李少尹摇头：“我们这前两日都在河道寻找有不见了娘子的人家，身份暂未辨明，如今有了她的人像画，事情好办多了。”
“我，我可能，知道她是谁？”
“你认识这位娘子？”众人均愣了。
“我是说，可能。”关月聆压下了心中的惊骇，“她，或许，是肖府的肖三娘，肖知雯。”
“是么？”
关月聆点点头，看着自己画出来的人像画。
是的，没错，那李少尹如今手头上的案子里那位溺死在河道的娘子，长得跟琅玕书院死去的肖知雯，一摸一样。
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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