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不说,他亦不追问。
关亦笙于是苦笑两声:“若我是瞒了你,那聆儿便也是瞒了我。”
这话说得实在,便是直接告诉文无叙,那关月聆也将事情瞒下了自己这位三哥。
文无叙不言,那关亦笙便将关月聆去了元家一趟后转告他的事告知了文无叙。
“聆儿觉得元大娘子说的是实话,所以才欲重新审查此案的。”
那便是说,元潇潇,可作为许若云不在凶案现场的证人了。
“梓山兄,关于许若云,我有件事要请你帮忙!”
文无叙让关亦笙在大理寺诏狱里寻可靠的狱卒,暗中保护许若云,顺便注意有哪些人等与许若云有接触。
能进入大理寺诏狱与许若云会面的人,定是她入狱后,来探过监的访客。
他查看过访客记录,除了许父,裴六郎,便再无他人。
可见那接触许若云的人相当小心。
或许是利用了探监别的囚犯的名头,又或者,直接给大理寺当差的狱吏好处,让他们帮忙与许若云接头。大理寺管理诏狱的狱丞有两人,狱卒却不下百人,分设贵贱、男女异狱,却不知道其中谁人是有嫌疑。
“我明白。”关亦笙点头。
文无叙不欲惊动此前偷偷跟许若云接触的狱卒,有怕那些狱卒被收买后,狠心取其性命,于是便想护下许若云,同时将有嫌疑地狱卒揪出。
许若云在贱民诏狱中的女囚牢中,出问题的狱卒怕是便在这两处。
“我向来跟李狱丞交好,他的为人,我信得过,这事,我嘱咐他去办。”
得到关亦笙的允诺,文无叙点头,放下心来。
关亦笙想到强撑身子外出查访的四妹,微微一笑:“如瑾你是不知,我家四娘如今为了查这案子,一改过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中做派,强撑着病体四处奔波呢!身为她兄长我亦是第一次见她如此认真,罕见得很。”
文无叙听完,面上却是无任何波澜,令关亦笙不得不把下面的话吞了回去。
如瑾,你以为,我家娇滴滴的四娘非要查这个案子,是为了谁?
关亦笙瞥了这位相识多年的好友一眼,心中竟觉苦闷。
也是,自从儿时与这位文四郎相识,又在琅玕书院同学多年,便知这文家四郎却不识风趣,为人刻板固执,继而养成了孤僻的性子,不易与外人深交。
若像当下受欢迎的风流郎君那般不拘礼节,长袖善舞,那早时有玉郎之称的文四郎该便是京中一绝,亦能夺四公子一席了,怎还容他在御史台兢兢业业,专营刑狱之案呢?
但这文四郎却偏生这般一板一眼,对细枝末节甚是讲究的性子,却是相当适合查案断案的。即便是新帝,对此也甚为赞赏过,不然也不会在朝堂之上,钦指了他为专司刑部与大理寺审查案件的死刑复核的御史之一。
而自己与文四郎能这般亲近,却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了自己不像家中父亲与大哥那般轻裘缓带,烟云飘逸,而是循规蹈矩,入朝为官。
与文无叙却是肖似几分。
所谓人以群分,说的便是他与这位文家四郎吧!
罢了罢了,总之,他等是雅人,我等是俗人便是了。
关亦笙想起家中之事,苦笑连连,与文无叙大饮三杯方才罢休。
*
与关亦笙辞别后,文无叙回到了文府。
京中文府郎君,却是出名的风流雅士。
文府世代出大才,往前追溯三代均出名士,雅逸天下,到了文无叙这一代,连诞四名郎君,排在他前头的三位兄长,个个挥毫作书清风朗月,谈玄逸世优游林下,引为文家三杰,而他文家四郎,是家中唯独的一个异类。
他生来便性子拘谨,没有旷达傲视的任率自然,亦非超如玄心,风神潇洒,虽冠面如玉,却输一段天然风流,更不擅花前月下,吟诗作对。
在文府三位郎君尽得京中贵女鲜花相赠,瓜果相掷时,文家四郎便成为了最不起眼的那一位。
文无叙走进自己居所的云满斋,才脱下外衫,便有家僮青竹前来伺候:“文四郎可回来了!今日怎地都不回府上用膳?那文老太君已经问过奴好几遍了。”
“你便道最近台院公务繁忙,我不得已晚归便是了!”文无叙说着,将手浸入青竹捧来的铜盆里,却听得隔壁归云轩传来一声清啸。
“是文三郎君请了几位贤士,以酒邀谈呢!”
文无叙不语,将束得一丝不苟的玉冠取下,登时,一头鸦发如瀑布般倾斜散开。奇快妏敩
文无叙才觉得紧绷的身心似乎也松弛了下来,轻轻舒了口气。
那青竹伺候着文无叙歇下后,被文无叙打发了出去。
文无叙听得隔壁归云轩传来的嬉闹,半点没做声,起身,悄无声息地走到了放拢衣物的木橱前,拉开一个屉子,从暗格处拿出了一套衣服,还有一张面具。
那面具显是银制的,却薄韧易弯,双眼洞口边上均绘着黑色细长的椭圆形叶纹。
文无叙慢慢将其戴了上去,恰恰遮蔽住半张脸。
他扬起那套大红色的衣袍,快速系上衣带,朝放在案上的铜镜望过去时,那镜子里便映出了一张鼻翼以上均被遮去的面孔,但那流畅的线条所体现出来的矜持,却丝毫不变。
面具下的那双桃花眼尾却向上扬了起来,似是微微在笑。
一霎,矜持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张扬而傲然的狂逸之色。
半个时辰后,这张戴着面具的脸,出现在了京中某处府邸,用剑抵在了一位瑟瑟发抖的吏郎喉咙上,未等其惊恐出声,那剑行云流水般轻轻一划,一道血色溅出,那吏郎便倒地而逝。
看着从他喉中流出的鲜血慢慢流淌出来,覆盖到了地面,他以剑沾血,扬袖而起,在尸身旁挥就了两个红字:“玄夜”。
在昏暗的光线里,这两个字显得格外刺眼。
渐渐地,光线变亮,“玄夜”两个字也清晰起来。
皂吏将案发现场围了起来,关少卿慢慢蹲在了遇害人身边,伸手,将受害人开始变僵硬的下巴往上一抬。
不过一剑,割断了气喉。
与往常一般,这便是致命伤了。
关亦笙的脸色沉重起来。
张仵作亦凑了上前,看看那具尸身,再看看那飞扬跋扈得嚣张的“玄夜”二字:“又是这歹人干的?”
“怕便是了。”
玄夜,是存于朝中多年的恶徒。
五年前,甫一露面便连杀了三名朝廷命官,两名风流贤士,罪大恶极,亦名声显赫。
大理寺经追查后,却发现被玄夜所杀的朝廷命官,竟是分别牵涉进了几桩刑案里,而那两名贤士亦不如表面上那般清雅高质,均曾作为两桩命案的嫌疑人被盘问后,无证据后还以清白。
再查实后,才知这五人却均是幕后黑手,惜案发时不察,被其逃过,却不料最终死于玄夜之手。
玄夜所杀之人罪有应得,这事不胫而走,那玄夜斩凶灭罪被宣扬开来,瞬间名声显赫,不少风流名士亦成为追捧其的拥趸。
那玄夜亦不负众望,时不时出来做案,经查后均是恶行累累之人,一时,民间称颂,朝中惊恐。
却不知怎地,最近玄夜沉寂了下来,概有半年没有出现的迹象,却不料今日现身,一出手便杀了朝中的中奉大夫马为亮。
不用等多久,这事怕又要被宣扬开去了。
“少卿大人?”
“你继续,我去查查马为亮最近卷进了什么案件里。”关亦笙道。
很快,关亦笙便在中奉大夫府上的奴婢口中得知,最近马为亮在回乡祭祖时,为族人强买佃田,为此逼死了一门商户,却用银两买通当地官府压下此事,最终安然脱身,回到京城。
结果未被官衙拘捕,却是自投罗网,死在了玄夜手上。
关亦笙听闻此事后,心中一时不是滋味。
大理寺只办理京师内涉刑命案,对于别处的贪赃枉法之事,鞭长莫及。
虽说这玄夜是在为民除害,但同时亦是在打他们这位为朝中办差的诸位吏郎的脸。
而且,大理寺,刑部,甚至是御史台都查不清楚的案件,这玄夜倒是确认真凶将其斩杀了!
他哪来如此大的能耐?
等他关亦笙哪天将这玄夜逮住了,定要好好盘问清楚。
*
在玄夜重现京师一事闹得沸沸扬扬之时,关月聆带着海棠正站在吴府气派的两尊石狮子守护地漆朱大门前,将自己那块大理寺特许通行的令牌给那吴府管家看。
“这便是代表大理寺身份的令牌,你还不信么?”
其实这令牌不过是给予了关月聆自由出入大理寺以及大理寺办案范围的特权,却没有给予她代表大理寺单独办案的权力。
关月聆却是狐假虎威了。
但如今关四娘为关少卿的四妹,又特许过到毗卢寺协查,兼之京中有关四娘的传奇闹得纷纷扬扬,一般人听她说是代表大理寺办案的,却均是下意识地信了。
这位吴府的管家便是如此。
“信,信。”管家哈着腰将关月聆与海棠引进了吴府,“其实,奴等一早便被告知过,关四娘您会来复审三娘的案子。”
“哦?”关月聆才一怔,便见到葱郁花木下,站着一位跟吴府下仆正说着什么的郎君。
“是如瑾哥哥!”
原来他还没放弃复审这个案子的,今天也来吴府重返案发现场么?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她靠识别空气破案更新,第 23 章 第2案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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