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前:
成疏戴着可以隐藏气息的玄门器具,躲在后院一个别人看不到的角落里,眼见着海什和莫垌带着另一个“成疏”朝园林走去。
她朝两人微微颔首,示意双方按计划行事。
成疏在暗处等了很长时间,双目微敛,时刻注意着周遭的情况。终于在半个小时后,她捕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空气波动。
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半空中猛地掠过。
她握紧自己腰间挂着的特殊器具,手心里已经出了一阵薄汗。用牛眼泪抹过的眼睛望向半空,她清晰地看见了一团浓黑的雾。
烟雾里似乎可以看到有个若隐若现的人影,只是天太暗了,她辨认不出来。
等黑雾完全离开了这里,成疏当机立断朝着一个方向跑去,没有回头。
绕过一道道熟悉的建筑,她很快来到了丰臣柔的屋子附近。隐蔽地观察了一会儿,成疏从窗户缝隙中看到了室内的一片狼籍,心里对之前的猜测更确定了几分。
实际上,他们三人一直对妖怪的身份存疑。
成疏在第二天搜集情报的时候就已经清楚,有人在撒谎!
她起初怀疑的是那个看起来存在感不低的女童——立花梨,但是自从她偷偷去附近的村庄探查过线索后,这个怀疑被推翻了。
因为妖怪即使有着操控人心的能力,也不可能操控数量如此庞大的人群。立花梨和她外婆的关系并不好,招摇撞骗的神婆也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可就是这样一个连管家都清楚的事,那个女人却一句话就轻飘飘地决定了。
……
“诶?那个疯疯癫癫的外婆么?怎么会?她那乡下外婆不是整天神叨叨的吗,夫人怎么会这么打算?”管家那天是这么和成疏说的,再加上佐藤良子告诉她的故事,丰臣柔怎么都不可能、也不应该会做出那样一个决定!
既然做了,那就意味着她有古怪。
再加上后来成疏被丰臣柔主动邀去试穿衣服,一进屋时闻到的那股若有若无的花香,她后来想了又想,终于想起了那个味道。
她之前总共在两个地方闻到过:
一次是在医院的阵法里,她和安倍清试图捕捉妖物的下落;
还有一次,是她最初来到丰臣家,从丰臣柔手里接过母亲的那封信的时候……
根本没有什么信能够保留香味十几年,即便是从桃花岛的信纸,那也不可能!
被掩埋的记忆一下子重见阳光,成疏明白过来后就一直暗暗关注着“丰臣柔”。但那个时候的她尚且还不确定下一步要怎么做,直到师兄和海什那天的到来。
三人习惯性地布下法阵谈话,海什却在第一天的谈话间就敏锐地察觉到有人在对他们进行偷窥。
三人反应极快,意识到这一点后就立刻确定了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于是之后的所有谈论,他们都不再布下幻术法阵,而是大大方方地把谈话内容都主动地“说”给对方听。
他们对小梨的怀疑度最高,是因为丰臣柔想要他们把所有怀疑都放在那个小女孩的身上;瓶子里的那支梨花也不是因为小梨要害谁,而是因为丰臣柔想要成疏怀疑小梨害人……就像桶哥之前说的,那个孩子的背景太值得利用了。不仅父母双亡,无法求救,还因为被丰臣柔养了太多年从而产生了绝对的依赖性和孺慕之情。
这样的人是最适合做棋子,以及替死鬼的。
……
成疏脚步轻快地翻进了房内,紧接着,一股浓重的混合香气就窜进了她的鼻孔。
屋内一片黑暗,成疏轻轻调整呼吸,一步一步地往里屋走去。床上的被子整齐地翻折在床面,这意味着主人在离开前根本没有入睡;而妆镜前的台面上却一片狼籍,瓶瓶罐罐全都被打翻在地。
空气里因此混合着浓重的香味。
成疏几乎把整个屋子都翻了个遍,却始终没有发现一点不对劲。
——难道人没有被她藏在这里?
成疏蹙起眉头,更仔细地在角落里寻找。
忽然,在靠近床下地板的附近,她听到了一阵若有若无地闷声。那道声音实在是太小了,小到成疏差点以为是错觉。
她试着推了推床位,发现底下竟然传来了错位咔哒的声响!
——有机关!
发现了这一点后,成疏就加快了动作。在底下暗道足够容纳一个人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跃了下去。奇快妏敩
从跳跃的时间算起,她从开始到落下的时间不超过0.5秒。成疏估计这个空间的高度并不高,大概2-3米。
手心放出几缕灵力用作照亮附近的光源,她试探着往一个方向走去。而随着她的走动越来越近,耳边传来的那道闷响声也连续不断。
——应该是用石头敲击墙壁的声音。她猜想。
然而,在成疏感觉快要找到那声源的时候,那道敲击声就突兀地停止了。发出声响的那人像是发现有什么东西进来了,所以不敢再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成疏收回了灵力,在这一刻,周围连呼吸声都可以听得明明白白。
凭借良好的听力和夜视力,她很快就发现了前方有一道人影:那人瘦瘦小小的,蹲着身子似乎在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但偶尔泄露出来的喘气声还是被成疏敏锐地捕捉到了。
“小梨?”
她率先喊了一声对方的名字。
听到一个不熟悉的嗓音骤然喊出了自己的名字,立花梨先是被吓得浑身一僵,随后意识到这并不是要害自己的那个妖怪,又试探性地看了过来。
看清楚对方犹豫的反应,成疏心下一松。
“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叫成疏,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三天前我们见过一次面,就在这附近的庭院里,我撞见你被几个女仆欺负了。”
“啊…啊!”对方先是一愣,而后立刻提高声音叫喊了两声。
成疏一愣,才反应过来对方不能说话。于是立即释放灵力照亮了这周围不足五米的地下室。
四周空空落落的,没有任何摆放的家具和物品,只有一个孤零零的人。
当荧绿色的、代表生命力的光芒亮起的一瞬间,双方都看清了彼此的脸。立花梨的状态比成疏想象中还要不好,短短三天女孩就已经变得形销骨立。浑身的衣服也是脏兮兮的,脸上充满了疲惫和戒备。
万幸没在她身上看到什么伤口,这至少代表这孩子目前是健康的。
而另一边,立花梨在看到成疏的一瞬间就呆呆地看着她的脸。和上次见面一样,对方似乎透过她看到了什么人。而下一秒,女童又突然“啊啊啊”地叫喊起来。
成疏能感觉到她的焦急,于是蹲下身子仔细看着她不停变化的手语。
“你快跑…那个妖怪很快就会回来,如果你被发现了,她一定会杀了你…..”成疏一边看着她的动作,一边将手语读了出来。
成疏:“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来这里就是来救你的,所以我们必须赶在那妖怪察觉之前就离开这里。”
听到这句话,女童刚刚还焦急不已的动作忽然一下停顿,看着成疏咬着唇摇头。
小梨:不行…要是我逃走了的话,妖怪一定会伤害这里所有的人,还有……丰臣夫人,她还被妖怪占据了身体……夫人有危险!!!
成疏心中一震:真正的柔姨果然被附身了!
——看来,小梨知道的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多!
对方正在焦急地从和服深处翻找着什么,成疏打断了她的动作:“听着小梨,你现在必须跟我走!不过你放心,我们是有备而来的,这里所有的无辜者都不会有危险。只有你,小梨,那个妖怪的目标只有你。”
十余岁的稚龄女孩呆了呆,一时间分辨不出成疏说的话是真是假。
“相信我,我是来救你的。你知道安安吗,就是柔姨的儿子。他现在就被丰臣野托付给了我,所以我足够可靠。”成疏接着说:“还有妖怪的事,我也提前和他说过了。丰臣野很快就会带着人过来,我们里应外合,一定可以一起捉住那只妖!”
听了这番话后,女童眸光微闪,迅速上前一步,不再抗拒地牵起了成疏的手。
黑色长发少女的表情终于松懈下来,成疏单手捞过小女孩的腰就飞快沿着来时的方向离开。
可就在两人跑回床底下的暗格时,就听见上方传来一道阴沉的怒喝声。
成疏一惊:怎么会这么快!难道师兄那边出了什么意外?!
“人呢?人呢!她果然发现了!她果然进来了!”本来应该柔和无比的嗓音此刻透着一股诡异的分裂感,那声音的主人正以极快的速度往他们这个方向袭来。
成疏反应快速地往反方向跑了几步,缩在一个死角,看着那个疯狂的身影往刚才小梨所在的那个方向跑去。
只是这个地下室太小,最长也仅只有6、7米。一旦她稍有异动,就会引来妖怪的关注。
脑海中闪过一道道方案,就在成疏快要抓住什么的时候,她的袖口忽然被抓了抓,浑身脏臭的小女孩眸光坚定地指了指妖怪的方向,又指了指自己,用口型说了一句话:
——姐姐,谢谢你,但还是把我留在这里吧,你抓紧时间快跑!
说着,她就把一封信塞进成疏的手中,面色坚决,竟然一点面对死亡的恐惧都没有。
说完这句话,小梨就要顺着成疏的臂弯滑下去,下一秒却被人更紧地搂在怀里。成疏把那个破旧的信封连同一个硬硬的物件一起塞到小孩的怀中,用和服的衣领将它们合拢盖好。
与此同时,成疏张嘴:
——在我引开它的时候,你立刻带着这些东西往外跑,直到看见丰臣野或是两个黑发黑眼的男生。
看见女童越睁越大的眸子,成疏松开了捂住她的嘴,然后义无反顾地跳向上层的房间。
同时释放出自己萤绿色的灵力气息。
原本还在黑暗中歇斯底里的妖怪身型一顿,下一瞬慢悠悠地吐出一句话:“找到……你了。”
声音滑腻,带着快要溢出的恶念。
小梨蹲在角落里,双手死死按住自己的嘴鼻,惊恐地看着那团黑色的人影像是嗅到了什么血肉味的鬃狗,疯狂向自己这边冲来。
然后猛地一拐弯,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就缠着成疏奔袭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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