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不过十六岁的少年,虽然对此事已经有所知悉,可是站在自己喜爱的少女跟前,还抓了对方一个现行,实在是令人汗颜。
阿哑自不用说,双手绞在一块,低垂着头,仿佛把脑袋埋进沙土内的鸵鸟,但是红的可以滴出血的脸皮,已经暴露了她此刻的窘迫。
“你……”安玉琮开口,发现自己嗓音暗哑的可怕,他滚了滚喉结,沉默下来。
阿哑感觉身边的床榻沉了沉,原来是安玉琮在她身侧端坐了下来。
她用眼角的余光朝他瞥去,只瞥见他棱角分明的下颚,以及撑在膝头的宽厚双手。
两个人都安静下来,一时间静谧无语。
约莫几息之后,安玉琮用汗湿的掌心摩挲着膝盖片刻,然后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一般,俯身朝阿哑的方向靠过来。
阿哑吓了一跳,本能的身体后倾。
安玉琮顺势推了她的肩头一下,让她倒在了身后的红色暗纹锦被之上。
阿哑的满头情丝铺散开来,她头上的珠钗和簪花松松垮垮,似乎要掉落下来。
安玉琮侧身躺卧,在她身旁撑着只手臂,掌心支起下颚低头瞧她,目光从她的发簪落下,经过她饱满的额头,淡蓝色略带惊恐的眼眸,高挺的琼鼻,最终落在她涂着朱红唇脂的嘴上。
她上唇因为惊愕而微微张开,唇珠之下露出两片雪白的门齿,仿佛诱人亲吻。
分别的这三年,他总是梦见她。
梦见她抬手去接飘飞的柳絮,头上戴着精美的花冠,又梦见她用锦被裹着自己躲在墙角,不小心露出白嫩的肩头,或者梦见她从城门口随回蒙兀的使臣一道离开,远去千里,音信全无。
十五岁那年,他做了人生第一场荒诞至极的梦。
梦醒时分,他发现自己的被褥湿了一片。
等安玉琮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人已经倾身上前,去吻日思夜想那诱人的红唇。
阿哑惊恐地睁大眼眸,她淡蓝色的眼眸倒映着床帐顶部的钩花暗纹。
安玉琮也是第一次接吻,他没有经验,便拿捏不好分寸,牙齿磕碰到一起的时候,他甚至羞窘的红了面皮。
阿哑被他的牙齿磕的有些疼,下意识的躲开。
安玉琮沉着面色抬起头来,斜睨着她:“躲什么?”
阿哑攥着安玉琮的肩头,把他肩头的衣料都攥的起了褶皱。
她用唇语小心翼翼道:“牙疼。”
安玉琮沉着一张俊脸,抬手掰开她的红唇,用略带剥茧的指腹摸到她的牙齿,然后在那齿面上来回摩挲几巡,邪恶道:“孤瞧着……该把你这几颗牙齿磨小一些才好。”
阿哑吓得倒抽一口凉气,立刻抬手去拽安玉琮的手腕,把他的手指拽出来,然后双手捂紧了红唇,惊慌失措地摇头。
她用眼神示意,不要。
“那就乖一些。”安玉琮说着,抬手抽掉阿哑捂嘴的手,然后俯身再次吻上了她的唇。
这一夜,安玉琮只是反反复复的吻她,并没有其他过份的举动。
许是因为分别三年,阿哑对他陌生又排斥,他到底没有下的来狠手!
……
阿哑虽然貌美,又是蒙兀的公主。
但是她的生母身份低微,而她本身又是个哑巴,所以只得了一个良媛的位份。
赐位份的诏书送来两天后,听闻皇兄娶了一个蒙兀国美貌公主做嫂嫂的安琇莹便寻到了东宫。
安琇莹如今已经十岁,她从小被皇帝宠爱着长大,又由皇帝亲自教授了骑马涉猎的课程,所以并不似足不出户的闺秀一般柔弱,反而有股子女子少见的英气。
阿哑记得离宫的时候,这位大安王朝的长公主还只有七岁,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如今长到十岁,眉眼也长的同皇后娘娘愈发相似,只是那股子朝气蓬勃的英气,倒是和娇弱柔美的皇后娘娘截然不同。
“你就是皇兄娶的异国公主,我的小嫂嫂吗?”
安琇莹活泼大胆,抓着阿哑的两只手张开来,打量着她问道,她觉得眼前的小嫂嫂似乎有点眼熟,只是记不清何时见过了。
安琇莹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问:“我是不是曾经见过你?在皇宫里面?”
阿哑担心她看不懂唇语和手语,于是扯了一张纸,提笔在纸上写道:“我曾经在东宫做过太子伴读,三年前才回的蒙兀。”
安琇莹瞧着白纸上和皇兄相同的字迹,这才想了起来。
“原来是你呀!”
安琇莹幼时经常陪着林菲来东宫寻哥哥,后来哥哥去了军营,她来东宫的次数才少了起来,不过,对于这个长相异域却和哥哥写的字一模一样的女子,她还是有几分印象的。
她记得,这异域女子是个哑巴。
“你的嗓子还没好吗?”安琇莹歪着脑袋道。
阿哑摆摆手,提笔写道:“我这是先天不足所致,不会好了。”
“这么严重啊!”安琇莹说着想到一个人:“去年我陪父皇去郊外狩猎,我因追着一头野鹿去了山里,那时不慎中了山中瘴气,危及性命,幸得山中一名医术高超之人所救,才得以康复,后来我每月都和山中那救命之人飞鸽联系。”
安绣莹说着握住阿哑的手:“等会回去,我写信给他,同他问问你这天生哑病,可有医治之法?”
阿哑没想到安绣莹这么热心,虽然她知道自己的哑症是不治之症,但还是不好拂了安绣莹的好意,便含笑点了点头。
倒是令阿哑没有想到,安绣莹当日回去就写了信,让飞鸽送去山里。
皇家猎苑附近的山脉,距离盛京还是有些距离的,而收到安绣莹所托的山中医术高超的隐士,竟然七日之后便抵达了盛京。
安绣莹收到他的信件,知道他来了盛京,如今人就住在城东的云来客栈,高兴的当日便出宫相迎。
她虽然是长公主,但是没有宫禁,而是可以随时自由的出入皇宫,这是皇帝对于这个掌上明珠一般心爱公主的特赦。
所以,当阿哑见到安绣莹领着一个穿月白长袍的清隽男子前来东宫的时候,还是吃了一惊,原以为是公主的一时之言,没想到公主动作这么快便把人请来了。
公主领着个成年男子进宫,还大摇大摆去了东宫,消息很快传入了太子安玉琮的耳朵里,于是,安玉琮把手头事务暂时搁置,乘坐辇车回了东宫。
届时,安绣莹正拉着阿哑的手,同她介绍自己的救命恩人。
安玉琮进到东宫殿内,远远一眼便瞧见了被安绣莹拉着的阿哑,还有两人不远处站着的一个身材颀长,穿白色长袍的年轻男子。
太子回宫,众人自然前来参见。
年轻男子跟在安绣莹身后,也作揖道:“草民参见太子。”
安玉琮瞧着他,皱眉道:“你是……”
“他是去年我同父皇去狩猎时,救过我的一名隐士,但是他医术非常厉害,我瞧着嫂子不能说话,便修书给他,请他入宫给嫂子瞧瞧嗓子,看看能不能治好。”安绣莹抢先一步同安玉琮解释道。
安玉琮听着自己妹妹一口一个的嫂子,觉得很是受用。
但是对于男子如此年轻,就医术高明,却深表怀疑。奇快妏敩
“宫中御医都治愈不好的顽疾,他真能医治?”安玉琮看向年轻男子,见他眉清目秀,双手垂于身侧,见到皇家贵胄也是一派的气定神闲,倒是有些仙风道骨和隐士之风。
“草民试一试。”他说。
安玉琮想着既然是自家妹妹推荐的,便让他试试罢。
……
一个月之后。
月前山中隐士给阿哑治嗓子,查验病情之后,便开了足月的药方子,他毕竟是山中隐士,也不喜居于宫中,便同安琇莹打过招呼之后,在安琇莹亲自相送之下,离开了皇宫。
对于他临走前开下的方子,虽然安玉琮并不怎么抱有希望,但还是让女官按照方子每日熬煮汤药,送去给阿哑服用。
这日,天气尚好,安玉琮今日事务不多,处理完之后,便提早回到东宫。
他进到殿内,见阿哑正坐在绣墩上,双手捧着汤药蹙眉喝下。
许是味道太苦,阿哑喝完之后,搁下空碗立刻捻起一颗蜜枣含在嘴巴里,脸上一直苦恼的表情这才放淡了些。
安玉琮来到跟前,在阿哑旁边的绣墩坐下。
阿哑没想到太子今日早了两个多时辰就回了东宫,立刻起身参见:“殿下。”
她原是用的唇语,可是话音出口,连她自己都愕住了!
她婴儿时期尚不能啼哭,如今十六岁的芳华,竟然能够出口发音,虽然因为不太熟悉如何发音,而口音缓慢又古怪,但还是满脸的惊愕和喜悦。
安玉琮也惊喜万分。
他上前一步,把满脸愕然的少女拥入怀中,又低头抚上她柔软的脖颈,眸光熠熠地挑眉询问:“你能说话了?”
阿哑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又是点头又是摇头,那副懵懂模样,倒是把安玉琮给逗笑了,安玉琮招手唤女官去请御医,速速来东宫给良媛娘娘诊治。
待到御医把脉,望闻问切之后,便同太子禀告。
“真是圣手神医!老夫这把年纪,还头一回见到天生哑病可以治愈。”御医见太子一脸喜色,立刻上前来贺:“恭喜殿下,贺喜殿下了!”
安玉琮心中喜悦,赏赐了太医和东宫的宫娥太监们。
待到入夜,阿哑服侍安玉琮就寝。
安玉琮换上白色寝衣,握着阿哑的手问她:“孤一直想亲口听你说,你的名字。”
阿哑如今发音还不太准确,她有些为难地看着安玉琮。
“你慢慢说,孤听着。”
于是,阿哑点头,用刚学会的还很蹩脚的口音,慢慢道:“乞、丹、斯、萨仁。”
乞丹斯是蒙兀皇庭的姓氏,这个安玉琮是知晓的。
“萨仁是什么意思呢?”他含着笑意问道。
阿哑拉着安玉琮起身,走到窗户旁边。
她指了指天上的月亮。
“月亮吗?”安玉琮望着夜幕之上的明月,问道:“萨仁是月亮的意思?嗯?”
“嗯。”阿哑缓慢地点了下头。
安玉琮低头托起她的香腮。
没错,你也是我的月亮。
我心中的明月。
到底这一个月来每日都有缠着她练习如何接吻。
这一回,在皓月之下,安玉琮决定一雪前耻。
他捧着少女软软的脸颊,低头含住她的红唇。
萨仁含羞地闭上淡蓝色的眼睛,然后被安玉琮撬开了牙齿,攻城掠地。
许是今日能够开口说话的喜悦,许是这一个月的朝夕相处,相拥而眠,这一次的吻再不是安玉琮单刀直入,而萨仁也回吻了他,少女到底是含羞带怯的,她回吻的时候也是蜻蜓点水,带着点惶恐的试探。
萨仁被安玉琮推到对面的墙壁上。
他低头继续吻她,由下颚往脖颈蔓延。
萨仁被迫仰起头来,看见窗外的月亮,在一片璀璨的星芒之中,月亮又大又亮,倒映在她淡蓝色微润的眼眸内。
……
自从萨仁来到东宫,安玉琮当真安分下来,没有再微服出宫寻人干架。
皇帝对于这个让儿子安于宫内,并且专心学业的蒙兀公主平添了几分好感。
直到第二年立春,安玉琮的十七岁生辰,他来到皇帝跟前,请皇帝册封萨仁为太子正妃时,皇帝却并不同意。
“朕知道她恢复了嗓子,但毕竟是个异国公主,做我大安王朝太子的正妃,并不妥当。”皇帝直言。
其实给萨仁一个良媛的位份,都是林菲同他求恩的结果。
起初,皇帝只准备让萨仁教导太子初晓人事后,若是太子满意,给个最末等的奉仪位份,已是天恩浩荡。
但是,安玉琮对于皇帝这样的决定并不苟同。
“父皇看不起萨仁是异国公主,但是父皇,若是真要说起来,母后她也曾身份低微,比起异国公主,更加不如,如何就能当上一国皇后?”
皇帝听太子这般直言冲撞,立刻从龙椅里起身。
好在御书房除了他和太子,并无其他,否则让旁人听到太子这般直言自己母后的出身,简直荒唐!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皇帝几步来到太子跟前,揪起他蟒袍的织金领口,黑眸深处压抑着风雨欲来的愤怒。
要知道,林菲可是他的命根子,谁都不能嚼舌根子,连继承皇位的儿子,皇帝亦是不许他口出狂言!
安玉琮知道自己口不择言,说错了话。
但是,父皇可以娶心爱女子做皇后,不顾她的出身,自己如何就不能了?
皇帝见太子不说话,却是满脸的倔强。
“你不服气,是不是?”皇帝眯起眸子问。
太子点头:“是!”
“在你坐上龙椅号令天下之前,你还需听朕的!”皇帝说着放开太子,按住他的肩头:“自己回去之后,好生想清楚。”
太子不再看皇帝,转身出了御书房。
……
林菲虽然没有安插什么耳目,但是皇帝和太子在御书房起争执的事情,还是传入了她的耳中。
当日酉时,皇帝处理完政务,回清晏殿陪林菲用晚膳。
秉持着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林菲在用膳的时候并没有提起这一岔,但她关注着皇帝的表情,见皇帝脸色微沉,知道御书房起争执的事情,约莫是真的了。
待到用完膳食后,皇帝如同往常一般,带着林菲做辇车去后花园散步消食。
下了辇车后,皇帝负手走在前面,林菲则跟在他身后。
皇帝今夜的脚程有些快,林菲好不容易追上。
她与皇帝同步而行,又主动拉了皇帝负在身后的手,温声说道:“你走慢些,我要追不上了。”
皇帝攥紧林菲的小手,果然放慢了步伐。
“你也有追不上我的一日?”皇帝被林菲刚才那一句追不上说的心情大好,他甚至喜悦之余忘了用朕自称,而直接说我,嘴角还勾起弧度,眼中含着点戏谑的笑意瞅着林菲。
林菲被他看的面色羞红。
好在夜晚四周漆黑,虽有宫灯照亮前路,可不细看,也看不清楚她已经脸红。
“我有正事要问你。”林菲正色道。
皇帝猜到她要说什么,能让林菲上心的,除了一对宝贝儿女,怕是再无其他。
“你说。”皇帝含笑瞧着她。
林菲被皇帝攥着手。
她感觉皇帝在捏她的手指头,因为他虎口和指腹都有粗粝的茧子,所以捏着她手指揉搓的时候,便有种微微酥麻之感。
林菲忽略掉这点不适,说道:“你今日在御书房,可是和琮儿起了什么争执?”
皇帝拉着林菲往前走,月光落在他们两人的身上。
“琮儿想要娶那异域公主为太子正妃。”
林菲听后愣住。
阿哑被册封为良媛,都是她向皇帝请的恩典,如今琮儿要求把阿哑直接册封为太子正妃,难怪皇帝会和他起争执,皇帝并不满意阿哑做自己的儿媳妇。
“那异域公主,原是个哑巴,不过去年莹儿从山中请来个医术高超的隐士,已经把她的嗓子医治好了,如今能够同常人一般开口说话。”
皇帝喜欢听林菲说话,她嗓音温柔又动听,是他听过最好听的声音,仿佛一辈子都听不腻。
“嗯。”皇帝颔首:“此事朕知晓。”
“陛下是对她的身份,不满意?”林菲猜测道。
皇帝看向林菲询问时挑起的眉眼,她挑起眉梢瞧人的时候,眼尾仿佛有一个小钩子,钩的人心痒难耐,叫人想入非非。
“蒙兀虽是小国,但是蒙兀可汗野心勃勃,且他们曾屡次冒犯我国边境,当初是朕御驾亲征,直接用枪棒把他们打回了故土,他们才终于安生。若是让太子娶了他的女儿为太子妃,你觉得,他会如何?”
林菲想了想,说:“陛下的意思,蒙兀可汗会借着自己成了太子岳丈,而再次和我国起冲突吗?”
皇帝说:“他此前愿意送出公主,除了向朕索要大笔聘礼之外,还要求朕出兵,帮助他攻打隔壁的冥厥部落,朕表面答应了出兵,但是派出的不是精锐,而是散兵,你可知为何?”
“为何?”林菲问。
“朕需要冥厥部落牵制蒙兀的兵力,只有蒙兀腹背受敌,他才不敢再贸然扰我边境,我边境子民才能安享太平。”
皇帝说着,握住林菲的手拢在合拢的双掌掌心。
“太平来的不容易。所以菲儿,朕不能答应琮儿。”
皇帝说的在理,林菲理解他的不易。
“陛下,臣妾知了。”林菲点头,目光里露出支持。
皇帝拥住她的肩头,领着她继续往前走。
“若是有朝一日,琮儿继位,他能在平衡各国势力之下,迎娶他心爱女子做正妻,又能维持大安朝长治久安,朕是不会管他娶谁为妻的,毕竟,朕一直以来对他的期待,是希望他做个明君。”
……
顺天二十一年,及冠的太子继承皇位。
太上皇安则善带着林菲偏安一隅,在皇宫北苑住了一年。
这一年,太上皇看着坐上皇位的儿子把朝政处理的很出色,这才终于安心,他原本答应林菲,等到儿子继任大统之后,就带着林菲去民间,看四季变换,游览大好山河,做一对神仙眷侣。
安玉琮到底还是担心父母安全,派了暗卫跟踪,并要求暗卫每月上报太上皇和太后的所在之地和身体情况。
安则善带着林菲由北往南走,每到一座城池,便租下一栋小屋,住上三月或者半年,看此地的风土人情,品尝当地的美食,甚至还和林菲一起编撰了一本游记。
三年之后。
当他们二人抵达闵州的时候,便有皇帝大婚迎娶皇后的消息传来。
除了大赦天下,安则善和林菲还收到了儿子专门写给他们的家书。
北边的蒙兀可汗因病早逝,如今继位的是可汗的嫡长子,和野心勃勃的老可汗完全不同,这位新可汗是个宅心仁厚的人,如今两国交好,安玉琮终于如愿以偿迎娶萨仁做他的皇后。
另外,安绣莹也已经及笄有三年了。
但是她一直不愿出嫁。
十八岁的姑娘,除了青春美貌,还有一身英姿飒爽的豪气。
给长公主选驸马的事情也提上了日程,安玉琮在信件末尾,写了几个驸马的提名,给安则善和林菲作为参考。
“时间过得可真快,都到了要给莹儿选驸马的日子。”
林菲坐在安则善亲自给她打造的一把躺椅上。
他们租了闵州城里一个二进的小院子,当初租这院子的时候,就因为林菲喜欢院子里种满的梨花树。
果然到了五月,雪白的小梨花开了满树。
林菲手中拿着信件,躺在慢悠悠摇摆的藤椅里。
梨花落在她的头发上,肩膀上,裙摆上,甚至信件上。
安则善坐在林菲身边,正用脚踩在躺椅的支架上,替林菲摇晃椅子。
“莹儿的婚事,其实不用我们操心。”安则善笑望着林菲说道。
林菲想到女儿那豪爽且说一不二的性子,也点头应道:“是啊,她是个有主见的。”
说罢,便把手中的信件收起来,贴身放好。
“回信总是要写的罢。”林菲躺回椅子里,侧头看着身边四十有六,却依旧清隽的丈夫。
比起儿时对安玉琮的溺爱,到如今连回信也写的懒羊羊的她,到底经历了岁月,看淡了许多,尤其现在儿子执政,女儿也到了云英待嫁的年龄,她随着丈夫游历山河之后,觉得儿孙自有儿孙福,不再操心这些了。
“怎么?连回信都要我代笔了?”安则善笑问,又伸手过来捏林菲的鼻子。
林菲挡住他:“别总捏我鼻子,若是把我鼻子捏塌了如何是好?”
“捏塌了我也喜欢的。”安则善说着就俯身吻她。
林菲仰起脸来给他亲吻,梨花树被风吹的沙沙作响,又有大片大片的粉白梨花被吹落枝头,簌簌落了一地。
闵州靠海,除了城里租住的小屋,偶尔安则善也会带着林菲乘船出海,去海岛上住几日。
海岛上林菲之前住过的小屋还原封不动的在那,只是因为没有人住,又历经岛上的风雨,显得破败不堪。
安则善倒不介意这些,甚至搙起袖子,和林菲一道采买材料,修葺房屋。
等屋子修葺好了,他们看着修葺的焕然一新的房屋,很有成就感。
“我原本以为,你最不喜这里。”林菲说道。
安则善把木桩打进屋子的后花园里,他要给林菲亲手搭建一座秋千。
林菲站在一旁,看着他把两个木桩打好,又去缠绕秋千的粗藤。
“六年。”安则善说。
他说的没头没尾,林菲不太懂,于是歪着脑袋问:“什么意思呢?”
“你离开我六年,在这座岛上同那个大夫住了五年。”安则善停下缠绕粗滕的手,朝林菲伸出五根指头:“整整五年,你和旁的男人住一起。”
原来,他还计较着呢!
林菲哑然失笑:“你一口醋能吃十六个年头,也是毅力感人!”
安则善瞥她一眼,继续手上搭建秋千的工程。
“你都不知道我那六年,是如何度日如年。”安则善语气幽怨。
现在说起来,倒是闲话家常一般,可是那六年于他,实在难挨,若是一辈子都寻不到林菲,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度过余生,甚至想要求仙问药,寻得忘却前尘的药来喝下,只有忘了她,才能活下去。
但是幸而,他找回了她。
余生,都有她在身旁,此生足矣了。
“拿口水来喝。”安则善想到此前种种,便喊林菲去端水,现在唯有看着她为自己忙碌,他才能心里好受些,前半生,尤其是那六年,他可被林菲折磨的不轻。
林菲提了水壶,倒了一杯茶水递给安则善。
安则善顺手接过,仰头喝下。
“你又是休憩屋子,又是给我搭秋千,该不会想在这小岛长住罢?”林菲站在一旁问道。
“岛上风大,长住倒是不至于,偶尔还是要来住一下的,我之前答应过你,要带你走遍山川湖泊,九州的每一座城池,看四季交替,我们由北南下,虽然已经过了九城,但是要踏遍九州山河,这些还不够。而且我们一路走,一路写书记录,也算颇有趣意。”
林菲听着点头:“也是,我们的游记撰发出去之后,民间好评如潮,现在各大书庄都等着我们出最新的游记呢!”
“没想到,我这双批阅奏本的手,到了四十之后,竟然靠写书凑够了路费。”安则善笑道。
林菲也跟着露出笑意:“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游览大好山河,那些看不见的人,借着我们的文字,也看到了山河万里,这是件好事。”
“嗯。”安则善应下。
等他终于搭好秋千,拉林菲过来在秋千上坐下。
“你握好,我去后面推你。”安则善道。
“我都一把年纪了,还跟个少女一样坐秋千,是不是很奇怪呀!”
林菲原本就不同意修葺完屋子之后,用多余的木材搭建秋千。
可是执拗不过安则善,也竟然就真的给他搭出来了一架秋千。
两根一样粗壮的木桩左右立着,中间用蔓藤缠绕,木板做底,林菲甚至怀疑,这根本不是修葺房屋多出来的木料,而是安则善一早就准备搭建秋千,在采买木材的时候,特意多买了这两根做桩的木头。
但是秋千都做好了,也是安则善亲力亲为的一番心意,她不好再置喙。
“你坐稳来,双手握紧藤蔓。”安则善来到林菲身后,拉了她的手握紧两边的藤:“我要推了。”
“你……”林菲话没说完,就被推了起来。
她的裙裾翩翩起舞,但是一下荡到高处,吓得她闭上眼睛尖叫:“你慢一点呀!不要这么高!”
虽然四十多,但是安则善一直习武,还是身强体壮,更何况,他轻功颇为了得,见林菲吓得发抖,安则善脚尖踮地,已经飞身而起,他亲手做的秋千底很大,大到可以同时容纳两个人。
林菲摸到安则善的衣角,立刻抱紧了他。
安则善一手握住藤条,一手拥林菲入怀。
这座海岛,说起来,还是安则善曾经的心结所在,他在这里修一个秋千,希望千秋万代,只有他能拥有林菲,揽她入怀,陪她生生世世。
这一夜,安则善在小岛的屋子里,缠林菲缠到天亮。
自从四十之后,他已经很少整夜的缠着林菲闹了。
毕竟,上了年龄后,也不容许他这般胡来。
也不知是修葺房屋的成就感,还是终于搭建这座秋千的愉悦,总之,这一夜,安则善就是兴致勃勃,不到天亮不让林菲入睡。
好不容易,天边初亮,林菲已经累的连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闭上眼睛前,她沙哑着嗓音说道:“今天一整日都让我睡,不许再吵我!”
“遵命。”安则善吻上了她垂落的眼皮,抱着她馨香柔软的身子,自己也一道入睡。
也不知是老天爷瞧着安则善这夜太卖力,还是什么旁的上天恩赐。
安则善如今已经四十六岁,而林菲也即将四十的年龄,竟然在一个月后,林菲算着葵水推迟,然后就呕吐了起来。
其实,安则善不太愿意林菲再生孩子,一来是身子不允许,二来是因为有儿有女,他没有别的遗憾,觉得生孩子太辛苦,不想林菲再受这种罪,也怪那一夜他太凶缠,两人第二日又相拥着睡了一整日,便把喝避子汤的事情给忘在脑后。
安则善不同意,觉得趁着月份还小,把孩子拿掉。
但是林菲却执意要生。
“这是我们的第三个孩子。”林菲看着尚平坦的小腹,叹息道:“既然他来了,就是和我们有缘。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其实我并不愿意他出生,第二个孩子也是被逼无奈,如今,这个孩子,我是自愿生的。”
安则善握紧林菲的手,激动道:“自愿的意思是……?”
林菲瞧他一眼,觉得他激动的模样,竟然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
“瞧你这副没出息的样子,我们都老夫老妻了,你干嘛这样呀?”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安则善还是激动不已。
他等了一辈子,就等着林菲说她愿意,愿意和他在一起,愿意给他生孩子。
这是他一生所求,如何能不激动呢?
“你是不是对我……”安则善单膝跪到林菲跟前,仰头瞧着她。
林菲低头看着他。
他一直强势,用强势掩盖他在情感上的卑微。
他实在太爱她,又实在太害怕失去她了。
一生所求,不过她的一眼回眸而已。
而这一眼,他终于等到。
林菲的眼睛里倒映着安则善,然后他听见了这世间最动听最温柔的声音。
她说:“是啊,我钟情你。”
安则善湿润了眼睛。
男儿膝下有黄金,男儿有泪不轻弹。
可是在林菲跟前,他甘愿跪下臣服,他亦激动欲泣。
“我也爱你。”安则善浑身战栗,低沉的语音亦是颤抖。
林菲拉他起身,他顺势把林菲抱入怀中,大掌按上林菲平坦的小腹,那里正孕育着他们的第三个孩子。
林菲低下头,双手按住安则善拢着她小腹的大掌。
她感觉脖颈有温热的液体滚落。
“这一生,永不分离。”
“来世,还想同你相遇,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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