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李知州骤然听到有人高呼他的姓名,醉醺醺的不知所以,顺口反问:“什么人?”
凌耀与杨留两人精心挑选的位置,从他那方向根本就看不到。
“你如何知道就一定是人呢?”凌耀边说边偷笑。
杨留笑看凌耀在那边装神弄鬼,从衣袋中取出一张写满他过往罪证的纸,借助内力从屋顶送入厅堂之中。
那张纸飘然落下,正好落在李知州身前,被他下意识地一把抓住。
只看了两行,他便出了一身的虚汗,连酒都醒了大半。
那上面写着的,分明是他记在私账中的账目,被查到就是抄家杀头之罪,怎么会被外人得了去?
“这是什么东西?本官不识得。”李知州向来精明,边斡旋着边暗中让家仆去外头查看。
“你的罪证。”杨留朝凌耀点了下头,又道,“劝李知州不要轻举妄动,否则……”
他话音未落,凌耀就击发了手中的火铳,发出一声巨响。
弹丸擦着李知州的脸掉在地上,砸出一个小坑。
李知州没见过此等暗器,被吓得摔下椅子,慌忙将家仆们喊回来。
“两位……大侠,为何要为难下官?”他听出是两个人,哆嗦着问道。
凌耀恢复他正常说话的声音道:“有件事要你去办。”
“什,什么事?”李知州想着,只要不将他这些私账公开,便什么都好说。
“打开城门,亲迎云麾将军与归德将军入城。”杨留说出他们此行的目的。
李知州犹豫道:“这……”
沧良离都城宣安很远,他在此地可谓一手遮天,又与那些齐川的官吏交好。
钱再多,也得有命花,是以在齐川一方的势力趁乱局接管城防事务时,他直接投降了。
但此刻,他是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奇快妏敩
“废话少说。”凌耀威胁道,“若不照办,我现在就可以取你性命。”
“是,是。”李知州知道他所言非虚,忙连声答应。
宁延军击退齐川军的事刚传入城中,这些齐川的势力竟是直接舍弃了沧良,城中的官吏们也得为自己准备后路。
因他们这些被派来沧良的官员的所作所为,导致沧良城实际仍被齐川操控着,每年不知要流失多少财帛。
李知州是想趁着宁延军还未到沧良,同那些齐川市舶司的官吏们最后再捞上一笔,结果却因这份贪心而导致事迹败露。
现下的齐川内乱迭起,对宁延是败局已定,若迎接宁延军入城,也是立下功劳,或可逃过死罪。
他这算盘打得响,以为对方是只弄到了他那几本私账,就算被捅出去,他只要找些借口狡辩下,也可将功抵过,却没想到血盟所掌握罪证不止这些,每条都可被列为死罪。
宁延军所用战船中有三十艘马船,专门用来运载战马,原是想着在城外交战或是攻城时所用,不料战船行至城外海港,就见到一艘商船停泊在船埠中。
闻人渊认出这是闻人家的商船,派人坐小艇接近,将船上之人带回打听情况。
“杨公子与凌公子去了城中不曾回来,昨日传出消息,说给两位将军准备了一份大礼。”商船上的货商认得闻人渊这位闻人家的少主人,忙据实相告。
容非逸喜道:“他们二人在此,想必我们是不用费什么力气了。”
闻人渊猜到他们是在城中动了手脚,好让宁延军能顺利接管城防。
不过,出于谨慎,两人还是带上了上千精兵,其中包括一支百人的火铳营,由殷勇率领。
这支队伍来到城外,闻人渊和容非逸就知道那两人是准备了什么礼。
只见那城门大开,李知州带人亲迎,将他们接入城中。
而城中的那些各方势力,早就各自为营,大部分都提前逃出沧良,剩下的一些为了往后继续牟利而选择顽抗的,也在火铳营的攻击下彻底丧失了垂死挣扎的勇气。
闻人渊与容非逸两人奉苍年佑的旨意,平叛肃清持续数日,沧良城中逐渐恢复了往日生机。
那李知州不知是出于什么想法,竟敢去找他们两人邀功,妄图能请他们向君王美言几句。
“李知州,这事做得不错。”容非逸哂笑着朝他瞥去,见他那谄媚的样子就感到厌恶,“但你想得更是不错。”
李知州还没想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就被守在两人身旁的士兵给按在了地上。
他的双手慌乱地在半空中抓取着,如同溺水之人寻求救命稻草。
闻人渊踢开了他的手,无甚感情地说道:“李知州一时想不明白,就去牢中仔细想想吧。”
杨留与凌耀在这时来到城营官衙拜访,顺便送来了血盟这些年搜集到的几箱罪证。
“李知州这是要去哪儿享福啊?”凌耀笑着问了一句。
李知州认出了他的声音,又急又气地想问他究竟是何人,嘴却被士兵紧紧捂住,一路拖送至营衙牢狱。
“存风兄,凌兄弟,别来无恙。”闻人渊和他们打了声招呼。
杨留抱了抱拳,道:“听闻两位将军又立下大功,特来道贺。”
“还得多亏二位相助。”闻人渊指了指那被送来的几个箱子,“功劳也是不小啊,不知有没有入朝为官的打算?”
以杨留与凌耀二人的才智与胆识,可堪大任,到时候苍年佑就不会总让他和容非逸替他办事了。
容非逸怀着和他一样的心思,满是期待地看向他们。
杨留直接拒绝道:“免了,我应付不来这官场之事。”
“闻人师伯,你知道我是就想着经商的。”凌耀挠了挠头,转移话题道,“这次到沧良,原是想买些特产什么的回去送人,就因为齐川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现下可好,什么都买不着了。”
闻人渊却只是随口一提,知道他们心不在此,问道:“你们此行可是已经得到那海鱼骨胶了?”
杨留点点头,道:“希望能起到作用。”
凌耀想到出海的经历,却是有些激动,当下和闻人渊与容非逸分享起他在远海时的所见所闻来。
眼下沧良之乱暂告一段落,几人又恰好相聚,容非逸也笑着和他们说了苍水云怀孕之事,得了几声道贺。
不过他和闻人渊都没说苍水云又带着颜烟偷跑出城的事。
杨留最后说道:“小师妹所中之毒得尽快解开,所以我们明日就得借乘商船回去了。”
“我等还需暂时留在沧良,恕不能与二位同归。”闻人渊对此表示理解,“等我回到义乐后,就和烟儿一起去谷中探望。”
颜烟虽说是被封了公主,但医仙谷仍算是她的娘家,谷仲仁是她的师父,又是闻人渊的生父。
他是想起自己婚后就忙得没什么闲暇,一时忘了,颜烟也不提,就一直未能与她回谷归宁,得赶紧补上。
将肃清贪官污吏之事转交给吏部,他和同样归心似箭的容非逸在沧良城中苦等了十天,这才等到新差遣来的沧良知州。
这期间,他们又听闻那齐川原大王子萧安济连拔几座城池,已率军打到了都城兴昌附近,不日即将攻克,一些齐川老臣纷纷倒戈,称其才是正统。
但这事与闻人渊和容非逸没多大关系,两人率兵回朝交完差事,在苍年佑准了他们的长期沐休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回义乐。
容非逸一回到府中,就找妙存坊的凌郎中来开了一堆安胎的方子。
苍水云回家后养了几日,孕吐的症状有所缓解,现下知道自己怀着身孕,为求安心,也是比往常稳重不少。
只是容非逸时时陪在她身边,生怕她碰着磕着,又让她叫苦不迭。
她问过容非逸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容非逸却只说都一样。
“反正不论男女,都会和你一样让人头疼。”
他这话说完就遭到了苍水云的一阵捶打,可对他来说不痛不痒,反而多了不少暧昧情愫。
闻人渊则是和颜烟携礼又去到医仙谷中,被谷仲仁多留宿了几天,甚至和她一起请住在谷中的那些叔伯婶姨们都喝了杯迟来的喜酒。
原本按照礼俗,归宁被留住时,两人是不能同宿一室的。
结果回谷后的第一个晚上,反倒是颜烟忍耐不住,偷偷跑去敲开了闻人渊那屋的房门。
闻人渊对此表示,自家娘子主动送上门来,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颜烟回到医仙谷也是为了帮着一起研究与调配解药,轮流守着药炉,忙碌数日后,这日总算是大功告成。
在谷仲仁,以及颜烟与闻人渊这三人的注视下,杨留有些紧张地将炼制出药丸纳入秋绮枫口中。
秋绮枫依然是那无知无觉的模样,在杨留将她扶起身后,被动地吞咽下那枚药丸。
这药丸入口即化,杨留就守在一旁等着它生效,难得的心神不安起来。
他不知道这解药是否能起作用,或者又有可能将秋绮枫的状况推往无法逆转的方向。
杨留当时得到了罗音织所做的紫烟毒香,分析出了所用到的香药及其药性。
秋绮枫依旧保持着活死人的模样,是因为百草秘药与紫烟毒香所拥有的两种甚至两种以上的药性,在她体内如同战场争锋一般,相斥之后转为相容,重新生成了不少新的毒素。
当时秋绮枫血化清水,便是那秘药在与毒香抗争,净化毒血的同时将正常血液也转化成了特殊物质。
而现下用以解这种混合之毒的解药,便是要先将这些已经互相融合的药性重新分离出来,他们千辛万苦寻获的海鱼骨胶便是用在此处,之后就能用各自对应的解药去处理余毒。
诸多效用的药材被炼制成了这一枚丸药,服下后就只会有两种结果。
彻底解毒,或是就此丧命。
杨留迫切的希望是前者。
但这过程并不轻松,数种药性在秋绮枫体内厮杀,对身体负担极大,导致她的脸色时青时白,数次涌现紫气。
秋绮枫此时毫无知觉,反而是幸运的,不然很有可能会熬不过这道难关。
谷仲仁与颜烟就是因为担心秋绮枫的身体会经受不住解药时的折磨,才陪同在旁,方便及时应对。
众人就这般守了她几个时辰,期待着最终结果。
不清楚究竟过了多久,一直睖睁着双眸的秋绮枫忽地闭上眼睛,发出梦呓般的喃喃低语:“好……苦……”
“小师妹!”杨留不由得喜形于色,呼唤一声,动作飞快地拿了颗不知何时就准备好的糖,送入她口中,“吃了糖就不苦了。”
秋绮枫含着饴糖,像是在回味一般,闭着眼睛过了许久才微微睁开。
“师兄?”大概是太久没有说话,她的声音很是嘶哑
杨留直接将她搂入怀中,确认着她的呼吸。
秋绮枫有些茫然地靠在他肩上,迷迷糊糊地看着屋中熟悉的摆设。
她是回到医仙谷的家中了么?
她的视线越过杨留,看到了站在他身后,笑得一脸慈祥的谷仲仁。
颜烟挽着不知为何也在医仙谷中的闻人渊的手臂,满脸激动,很是高兴的样子。
视线最后落在了杨留的侧脸上,耳中听到的却是她自己的心跳声。
她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只是做了一个特别长的梦。
“我好像……”复苏后的秋绮枫面带笑靥,笑得一脸甜美,“错过了不少事?”
在医仙谷众人为秋绮枫复苏而庆贺之时,去城郊山寺进香的文素素回到义乐城中。
刚到自家住处的院门前,她就觉得不太对劲。
院门虚掩着,里面好像有人在说话。
家里来客人了?
她这般想着,推门走了进去,但在看到院中所站之人时,惊得连手中提着的竹篮何时掉了都不知道。
凌耀站在院中,出海两个月被晒得黑了些,似乎也比原来更结实了些。
“你回来了?”文素素傻傻地问了一句。
“嗯。”凌耀笑着应道,又带着些歉意道,“之前说要带礼物给你的,却没买成。”
文素素知道沧良发生的事,没怪罪他,道:“能平安回来就够了。对了,听说你又立了大功?”
“这个嘛,我以后慢慢和你说,这次出海的经历也挺有意思。”凌耀挠了挠头,看向屋内,“不过,我是带了些别的来,就是不知你会不会喜欢。”
文素素听到自己的双亲在屋内和其他人说话,仔细听了一阵,却是在和人商量她的婚事。
凌耀并非孤身前来,却是领着媒人专程上门提亲的。
文素素的父亲文掌柜是血盟在义乐城的暗桩,在凌耀成为血盟的“魉”后,他是知道的,对其很是欣赏。
谁能想到当初那个不务正业的凌家二公子,在经商方面会有如此造诣,又成了血盟四“鬼”之一。
况且凌耀与文素素两人自幼相识,自己的女儿心悦何人,他早就清楚,此时凌耀登门提亲,哪有不应允之理?
文素素脸上一红,只仰头盯着朝自己咧嘴笑起来的凌耀看。
这个从小就总喜欢跟在自己身边的小男孩,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长得比她还高出一个头,让她需要仰视着他了。
她喜欢了很多年,也等了很多年的这个少年,终于成长为值得托付的好男人了。
“我很喜欢,尤其是你。”
【一品江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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