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兄今日可要不醉不归,清源和颜小娘子都在内院,等下我同你去找他们。”容非逸满脸喜气地迎他入内,又对与他同来的人道,“义叔父也快里边请。”
他早就从闻人渊那儿得知了闻人信并非他亲生父亲一事,
端坐于厅堂中的闻人信,一眼就看到了杨留身后那位,对自己来说再眼熟不过的到访者。
“仲仁。”他低低地唤了一声,起身步出厅外。
谷仲仁见到许久未见的孪生兄长,好一阵不知该怎么开口,看着他步步走近,临了也只得开口叫他一声:“哥哥。”
两个年过不惑的男人就这么对立而视,一时无言。
杨留看这两人的模样,知道必有事要谈,便将贺礼交给侯府管家,与容非逸一同先入了正厅,准备等会儿再转往内院去。
过了半晌,到底还是闻人信率先出声道:“你有好多年不曾回家了。”
“哥哥还认我这个当弟弟的么?”谷仲仁踌躇片刻,将压在心底多年的问题抛了出来。
“任谁看了都知道,我们两人本就是亲兄弟,那还有什么认不认的?”闻人信轻摇着头,拍了拍他的肩膀,正好触及他装了机关义肢的右臂,“你这胳膊的事,我听渊儿说了,还得多谢你救他一命。”
说着他对谷仲仁弯腰作了个揖。
谷仲仁一把拦住了他,道:“他是我孩儿,自当全力相救。”
“那就恕为兄未告知你此事之过。”闻人信还是执意地行完了这个礼。
谷仲仁眼眶有些泛红,道:“当年……分明是我对不住阿岚,若我没赌气离开……”
“这些年,你还是依旧履行着血盟之‘魁’的职责,算不得离开。”闻人信打断了他,拿出一枚随身带着的刻印,“如今,你也该回来了,这血盟的印信还是还给你吧。”
“这……还是免了。”谷仲仁忙摆着手拒绝,“哥哥知道,我这人已是自在惯了的,若让我再全面接手血盟,只怕做不到哥哥这般能够顾全大局。”
闻人信见他再三推诿,只好暂且作罢,道:“今日卓儿大喜,就不提这些了。仲仁,你这次来,可要回家中小住?”
“也好。”谷仲仁应了一声,“正好有些事要与哥哥相谈。”
这对孪生兄弟相视一笑,就像是从未有过隔阂那样。
而此刻护国侯府的内院中更是热闹。
凌耀在杨留与谷仲仁到达后不久也来了,跟着府中带路的小厮直接去了内院,却是没见到正厅前的两人。
“师父,师父!”他远远地就看见颜烟和闻人渊并肩站在一起,一路上喊着师父就找了过去,“好香啊,你们在做什么好吃的?”
自从他尝过一次颜烟做的菜后,便对那味道念念不忘,然而现下主厨的并不是她,而是闻人渊。
“烤肉。”闻人渊边说边将手中那串烤至金黄酥脆的肉串递给颜烟,又随手拿了串给凌耀。
他与容非逸是结义兄弟,护国侯府也向来不把他当外人,算是这府中的半个主子。
这会儿不过是向府中下人们吩咐了一声,很快就给他准备好了这些烤肉需要用到的东西,又拿了几坛好酒出来。
“师伯就是偏心。”凌耀摇了摇头,接过烤肉,吃了个嘴角流油,“我只道师父的厨艺精湛,没想到师伯也不差。”
颜烟也是吃得津津有味,听他这般说,便道:“我虽说是收了你当徒弟,但实际并没有教你太多医术,要不然……”
“那不行。”凌耀匆忙吃完了剩下的烤肉,“一日为师,便是终生为师。师父就不要妄想能把我赶出师门了,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颜烟被他逗得发笑,抬眸却见杨留和容非逸一同走来。
她笑着对容非逸道了声贺,又问杨留道:“师兄,你来了?”
“师父也来了。”杨留点点头,看上去心情还算不错,“和之前提到过制作解药所需用到的那味药材有关。”
“可是有了头绪?”颜烟语带欣喜地问他。
这也是刚好能让师父与闻人太傅这对亲兄弟把话说开,了却一桩心事。
杨留道:“那味药材是某种深海海鱼的骨胶,倒是难得,可能要出趟海。师父便是来找闻人太傅询问渡海行船之事的。”
医仙谷只有几艘渡江所用的小舟,若要出海,只能去找寻更大更能抗击风浪的船只。
谷仲仁想起闻人家原本是有艘海船,是给庶族中那些负责行商的人,去其他国中经商所用的,便想着或许能借用出海。
“我在齐川开药铺的时候,好像听说过什么海鱼骨胶”凌耀挠着头回忆了一阵,“杨师伯,不如到时候带我一起去吧?我也能多长些见识。”
“好。”
“等一下!”容非逸从闻人渊手中抢了串烤肉,毫无形象地大口吃着,此时抬起头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凌耀愣了愣,朝他看去,问道:“非逸兄有何意见?”
“不是。”容非逸指向闻人渊和杨留,“他叫你和杨留都是师伯,怎么与我却又是兄弟相称,这岂不是错了辈?”
“什么错了辈?”一声众人耳熟的声音在侧旁响起,“好啊,你们几个在这里吃酒烤肉,也不叫上我。”
闻人渊等人侧头看去,忙不迭地下跪行礼。
“参见官家。”
“起来吧起来吧。”苍年佑笑眯眯地摆着手,“亏我还把你们当兄弟,你们就是这么对我的?”
说着,他就自己从闻人渊那儿取了烤好的肉串吃。
“今日倒是巧,血盟四鬼齐聚一堂。没想到云麾将军就连厨艺都堪称不错,有你在,那必是吃喝不愁,可谓安枕无忧了。”他话里有话地赞叹起来。
是颜烟在府中要另摆宴席时顺口提了句,以前吃过的烤肉味道不错,容非逸也觉得这想法不错,一拍即合。
之后颜烟偷偷和闻人渊说,其实是想起以前他烤的兔肉了,他这才亲自下厨。
本想着能和她共享,顺便还再一起回忆下那时的经历,没想到被这些所谓的兄弟们过来给分了个干净。
颜烟只尝到了那一串,他自己更是一口都没来得及吃。
闻人渊对苍年佑一阵侧目,但又不能对这位年轻的宁延君王说什么,只能暗自郁闷。
“官家为何返回护国侯府?”他还是多问了一句。
总不至于是单纯地来蹭吃蹭喝的吧?
“还不是因为对她放心不下。”苍年佑恢复了以往那般正经的模样,朝容非逸笑了笑,“非逸,以后可就都交给你了。”
解决了苍水云的婚事,往后他可要轻松不少。
“那是自然。”容非逸认真地做出回应。
闻人渊看着他,却突然开口道:“我记得,之前有谁说过,就算是喜欢阿猫阿狗都不会……”
容非逸听了个开头就脸色一变,放下刚端起的酒盏去捂他的嘴。
“说谁阿猫阿狗呢?”苍水云突然提着裙摆跑到了内院中,头上戴着的九翚四凤冠也未来得及摘下。
她身后跟着守正和几名侍女,皆是神情紧张,见到苍年佑纷纷下拜。
“你怎么自己跑出来了?”苍年佑见到她,语气中带着些不悦,像是在责备那些下人们没看管好她。
苍水云凑到容非逸身旁,从他那儿分了烤肉吃,满是不乐意地瞪了回去,道:“二哥此时不在宫中设宴,到我这护国侯府来做什么?”wWw.qikuaiwx.Com
她俨然已将自己放在了护国侯府女主人的位置上,话里话外都是要逐客的意思。
苍年佑正要反驳几句,却见王宫顺着御街的方向骤然蹿起几点红星,在夜空中轰然绽放出华美绝伦的烟花。
宁延长公主下降护国侯,他便借着这名头设宴十日,犒劳诸军将士,论功行赏,加官进爵不在话下。
颜烟今日心情亦是很好,甚至多饮了几盏酒,微醺地听着闻人渊与众人说笑。
她见苍水云出来,本也想聊上几句,但此刻被彻底吸引了注意力,只抬头看着绚烂的烟花出神,身子不由自主地靠向闻人渊。
闻人渊扶住了她,低头见她脸颊微红,很是诱人,将她带到一旁,低声道:“你喝醉了?”
“想来,我们相识还不到一年,总觉得现在这样有点不真实,就好像在做梦。”颜烟看着那烟花,细语一句后收回心绪,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发现他一直在注视着自己,心中一暖,朝他露出浅笑。
闻人渊看着她,只觉一阵恍惚,周遭的声音都变得模糊起来。
苍水云站在容非逸身旁,有恃无恐地和苍年佑吵吵闹闹。
凌耀跟着杨留,拜见过他的师公谷仲仁,又一起向闻人信行了师门礼。
颜烟微微歪着头,望入他的眼中,就那样安静地笑着,好像不染分毫烟火。
“妖女……”他如同被蛊惑般喃喃出声,然后就看着她在自己眼中逐渐变得鲜活起来。
颜烟却是没听清他的低喃,下意识地问了声“什么”,未等他回答,就仗着几分醉意笑问道:“如今几桩大事已了,圣旨也下了,我成了佑宁公主。阿渊,你可愿当个驸马?”
闻人渊回过神,玩心忽起,故意说道:“我如今是想着卸甲归林,逍遥自在,岂不妙哉?”
“你……”颜烟没料到他会这样说,张嘴只说了半个字,愣愣地看着他。
闻人渊见她做出这种反应,又觉得不该逗她,牵起她的手道:“看来,我这将军还得为官家当着。”
颜烟不得不侧身面对着他,依旧没说话。
看她仍是一脸懵懂的样子,闻人渊只好无奈地露出笑容,道:“你忘了?我们早就订了婚,如今事毕,择日便可完婚。”
颜烟这才反应过来,发出一声娇嗔,含糊不清地说道:“你刚才还说……”
闻人渊看着她,忽地低头凑在她耳边笑着说了几个字。
温热的气息随着好听的低笑声洒落耳畔,让颜烟觉得心头发痒,脸上的绯红一直烧到了耳尖。
他们的眼中仿佛只剩下彼此,殊不知自己这两道越靠越近的身影早已落入了旁人眼中。
苍水云心满意足地挽着容非逸的手臂,和其他人笑道:“看来不用多久,我们就又能见到另一桩喜事了。”
夜幕四合,月华如练,漫天烟花下,她在笑,他也在笑。
就好像烟花落定,一曲终了,但美好的事物并非只会转瞬即逝,那耀眼夺目的光芒会被铭刻于心,直至未来。
许多年以后,颜烟依然清晰地记得闻人渊那时说的那句话。
“若与你一起,自是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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