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其与她踱步同行,亦是率先提议道:“小姐,咱们要么去内廷南边的园子里转转吧,奴婢听说那边花开的极香,有树荫遮遮,也能舒爽一点。”
正好那处还没去过,她觉得提议不错,便谴退了乌泱泱一堆内侍丫鬟,只带着竹其和两位内侍往那处园子去,中途走热了,把外套脱下来递给她。
路途倒不会很远,步行也感觉不到累,正巧路过一处宫苑前,路殊随手在花丛里折了一支茉莉,放在鼻尖前嗅了嗅,问身后那两个内侍:
“这地方怎的还住着人?前头不就是园林湖景之类,没听说有宫苑啊?”
她又看了看路边的花:“还有这些花,一路过来也没见宫墙下头有茉莉和月季,怎么偏偏这儿有了。”
其中一个小内侍弯腰答道:“奴才刚到紫宸殿伺候,也不知,不过貌似的确看见龙辇了,奴才这就去帮您问问。”
“龙辇?”她奇道:“这地方怎么会有龙辇?五哥哥在吗?”
他们在周围转了几圈,发现了一处很隐蔽的宫苑,牌面也不大,只在拱门上小小挂着个“梧桐”的名匾,环境虽说幽静清新雅致,但地段很偏,不大像是会有人住的地方。
竹其上前敲了敲梧桐苑的宫门,里头出来两个丫鬟,看见路殊,立刻惊恐跪在地上行了大礼。
路殊上前:“你们这里住着哪个娘娘吗?”奇快妏敩
“苑里......苑里住着张贵人。”两个丫鬟偷偷对视一眼,规矩道:“贵妃娘娘金安。”
“贵人?”路殊问:“什么贵人?哪个张贵人?”
“回贵妃,是张洁如,张贵人。”
她微微瞪大眼睛,又问:“你胡说什么呢?”
丫鬟不语,有些诧异地看了看路殊。“这里的确住着张贵人,贵妃您......”
路殊打断道:“外头那些月季都是谁种的?”
“回娘娘,那都是贵人先前亲手种的。”
“你们在此伺候多久了?”
她们两个貌似不大敢说,面面相觑着磕绊打结,路殊见状立即怒道:“问你们话不会答吗!”
小丫鬟赶紧道:“我们是跟着贵人从府里陪嫁来侍奉的,贵人被降了份位后,便一直都住在这里......”
路殊没再理她们二人,转头牵过竹其道:“先前你没有听到任何风吹草动?”
竹其也是一脸慌张,不可思议道:“没有啊小姐!我先前问过的宫人和暗卫都跟我说......陛下只是去乳母那里见小公主,张洁如确实是被废了的!她肯定是在牢里的呀!”
她只觉一阵灭顶的怒火冒起,朝身后侍卫怒道:“去把那些花全给本宫拔了!一粒土都不许留下!”
路殊站在原地兀自缓了缓,快步走进苑里去,示意里头的下人不要声张。
找到主间的位置,她慢下脚步,轻轻站在窗前戳了个小洞,凑近看见赵祚坐在软椅上,手里抱了个襁褓。
其实这宫里也没有几个下人,大小也就同暖阁后留给她练刀的小院差不多。路殊隐约听见张洁如的声音,却并未见到她的人。
“陛下别逗她了,放下歇歇吧。”
赵祚起身,将那个襁褓放在摇床内,又弯腰伸手抚了抚,这才走到了榻边坐下。
往后他们再说什么,路殊也丝毫听不到了,她满心只注意到那摇床里露出一角牙白色的小被褥,小床外悬挂着两只小铃铛,每晃动一下就会很轻的叮当作响。
她眼前顿时有些泛花看不清楚,在那里呆呆站了一柱香的功夫,见赵祚一直坐在榻边同张洁如说话,便轻叹一声,没从正门离开,默默从偏侧的小门走了出去。
甚至都不出她的意料,路殊想,赵祚果然还是很喜欢张洁如,不仅没有废她,还只是降了位份,找了处偏远幽静的宫苑给她悄悄住着。
小公主的事情她都可以既往不咎,可是这两个人竟然又骗她,又骗她,又骗她......
她先回暖阁取了指期已促,换了身衣裳,又顺手把线圈抱上,回了一趟赵祚先前给她准备的那座裕景宫。
这座宫殿的排场极大,殿内也很是宽敞,仅住她一个完全不觉得委屈,后头的园林也修剪的整整齐齐,坐在小桥边上喝喝茶亦是个不错的选择,也有宽敞的地方供她倒腾,总之若是秉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原则,倒并不算深宫无趣。路殊也总算想通那些世家姑娘小姐为何都想进宫侍驾,确实是享不尽的富贵荣华。
她跑进去翻出一堆值钱的首饰发簪,能戴的就先戴上,太乍眼不能戴的就尽量打包装走,然后叫人牵来米豆,趁腰牌还在她身上,拿着东西便跑了路。
先出宫,然后再往西南走,到渝州去。
趁天还没黑,赵祚大约也还没回暖阁,路殊平安顺利地出了城门,一路畅通无阻。
出城后找了家当铺,先把佩戴着的所有首饰统统当掉,换成银票装在身上,又在策马行至一处荒地时顺手将通行金令扔了,以免装在身上出什么变故。
天色黑了个透,她又一次不敢停脚地骑马往南边奔,一直行至天亮,这才找了处镇子,买身粗布衣裳换好,坐在街边的茶肆吃了碗汤饼,歇息了会儿。
身后就有间客栈,路殊包了间房小睡一会儿,醒来时竟然又是个晚上。
她累得要命,爬起来喝茶漱口,又瘫回了床上。这里的床虽说没有暖阁那么宽敞柔软,但也不会让人不习惯。在暖阁才住了一年,可在外头奔波求学的日子都不止五六年了,只要腰包里有银子,日子就苦不到哪里去。
此次出行的确鲁莽,但择日不如撞日。路殊自问,她哪次没给赵祚解释的时间和机会?哪次没有宽容他?可他就是这样的,嘴上哄自己的最好听,背地里把她骗得也最惨。
这次既然出来,就再也不要回去了。
原本是打算带着蜜豆,可这趟出来难免受苦,小宝贝恐怕受不住,便将它留在了裕景宫里,吩咐给专人照看。
只不过这样一来,这趟又得孤零零一个了,路殊想。
她想到这儿,撑着身子从榻上坐起来,随手装好行囊,径直下楼退了房,又带着米豆上了路。
半个时辰后,一队官兵打着火把,全副武装地策马来到客栈前,从里到外的搜了一圈。那掌柜没见过这般架势,被吓破了胆,问什么全都招了,指了指西边的那条路:“那姑娘往西边去了,刚走没多大会儿!”
领头的将士抓起桌上的银两察看一番,朝自己属下嘱咐了两句,让他先回去向陛下报个信。
赵祚本以为路殊会和先前一样先回邓州,便多加派了些人马到东南边搜查,现下总算寻见她的位置,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逃跑着的路殊并不知追兵来的这样快,所以没有疾行,而且这条直道周围都是树林,黑漆漆没有什么灯,马跑太快容易失蹄。
她听见前头有溪流声,正想停下喝口水,便觉着地面有些响动,四周树木繁茂,看不清来路,路殊刚从河边探起身,便看见大片火光,顿觉不妙,把水袋往米豆身上一绑,慌乱扯着它往树林深处走。
米豆受了惊,长长地嘶鸣了一声,路殊见拽不动它,只好抓着随身包裹往山上跑,身后呼喊声不断,她也看不清路,慌慌张张踩了个空,被树枝挂了几下,匍匐着抱住了一棵大树。
这树很宽很粗,路殊索性蜷缩起身体蹲在树后,好容易听见追兵都往山上赶去,这才松了口气。
谁知刚站起身,就被一个手刀砸晕了过去。
沣滈营的统帅陈实秋,是半年前才被魏去非提拔上来的老将,少说也在十六卫里摸爬滚打了二十多年,路殊的这点小伎俩在他眼里充其量只是班门弄斧,更别提树旁的那根干枝上,还挂着她残破的一片衣角。
但他那一手刀没控制好力量,砸的路殊一路都没醒。
快回到皇城时,陈实秋怀疑她假寐,请来随行候着的太医给她扎了两针,却还是没动静。
等她再醒过来,已经躺在了一间地牢里。
路殊从那张破床上爬起来,暗骂了一声。这房间不仅狭小,而且竟然连扇窗也没有,一看就知道在稷刑司里的某处,她爬起身敲敲墙面,越待越害怕,看着泛黑的墙面一阵头晕目眩,心脏在胸腔里跳得砰砰作响,掐着自己的脖子坐到了地上。
她不知为何喘不上气,硬撑着去摸墙壁,挣扎了小半个时辰,才总算敲着了一处空壁。
随身的指期已促已经被取走,她不知自己现下究竟是何处境,只能掏出贴身的一根粗针去凿墙,好容易戳开一只指尖宽的小孔,她的气短这才缓解一些。
此牢有些眼熟,路殊记得魏去非先前用来小憩的那间屋子便没有小窗,墙面也是这般颜色,而那件小屋正是位于每层的最尽头,她北边的那扇墙全是实的,但南边却有空,说明那边的房子一定有窗。
铁门下的小闩忽然被抽开,有人蹲在那里唤道:“小殊?醒了吗?”
路殊立刻把针藏在跑棉破烂的被褥下,跑过去蹲在地上弯腰向外看。只见陶谦知先送进一碗热粥,又递进来一只药瓶。
“这是咳疾的药,只能拿到这些了,先备着。”
路殊顺了顺气,把东西接过,感激道:“谢谢谦知。”
她把药瓶塞进腰带,又问:“这是什么地方?能不能放我出去?”
外头的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她便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那扇铁门被啪的一声关上,屋内又瞬间恢复了寂静。
只剩半根快要燃尽的蜡烛,路殊坐在草垛前把那瓶药打开,先吃下一颗,躺回了那张摇摇欲坠的破床上。
她将蜡烛吹灭,闭上眼不去想这间房子是什么样,没多一会儿,便又睡了过去。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横刀贵妃养成指南更新,第 79 章 梧桐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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