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让拉着礼物的马车前头走,自己则是慢慢悠悠往岑府逛,身边跟着一个陶谦知便足够。这一个月没怎么见他,觉得他脸色又有些差劲,人也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路殊心想估计是他公务繁忙劳累,便关切道:“谦知,要不你回去歇歇吧,我让我爹给你放两天假,这走过去也还有一段路呢,我换个别人陪我去。”
她本以为陶谦知听到休假会高兴,可谁承想,对方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她。
“不必,末将待在小姐身边比较放心。”
“哦......那你怎么脸色又不好了?这才几天没见,难道又挨板子啦?”
他闻言,温柔地笑了一声。
上街时陶谦知没有戴面具,也没有穿轻甲,只是普通一身黑衣,束着发冠,他身量高,把这身衣服撑的非常精神挺拔。
路殊见他笑起来,估摸是没什么大事,也没再追问,沿街慢慢走着,遇到杂耍的还会停下拉着他看个热闹。没过一会儿,见了个路边卖镜糕的小摊子,眼睛都亮了,兴高采烈地奔过去要了一个,沾上点白糖粒子,也不顾烫就送到嘴边咬了一口,香甜软糯。
陶谦知递过去一只手帕让她擦嘴,路殊转身接过,晶莹的糖粒被风拂过,便半化不化的停留在她的唇上,嫣红色带着几点小巧透明的白,看上去比刚出蒸屉的镜糕还要更香甜诱人。
糯米不能多吃,她又意犹未尽的把糕上的花生碎和芝麻舔掉一点,想扔却又觉得可惜,正纠结要不要一直举着,忽见一双手伸到她面前,捏走了她手中的竹签。
她疑惑地回头看陶谦知,只见对方有些拘谨地问道:“小姐不吃了......可否让属下尝尝?”
这下轮到她呆在原地,吞了下口水,不知是该给不该给,想了想还是放开了手。
“你没吃过吗?”
“没有。”他摇摇头,不仅耳根泛起微红,就连原本苍白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血色,腼腆地垂下了脑袋。
“那我给你重新买一个!这都被我吃成这样子,也不太甜了,你别吃。”
可陶谦知却像是护住个什么宝贝似的,捏着竹签的拇指太过用力而略微泛白:“小姐不必再买,我不爱吃甜食,现下......这般正好。”
路殊有些不好意思地拨了拨额前的头发。“噢......那好吧,我正愁不能多吃要浪费呢,你平日也从不向我提什么要求的。”
他耳朵又红了一阵,下定决心般开口:“小姐在路上有什么想吃的,大可以全部买来尝一口,若是吃不完,直接给末将便是。”
陶谦知越说声音越小,路殊笑着冲他嗯了一声,随意用手帕擦了擦嘴递回去,见他吃完了手中那只面目全非的镜糕,还若有所思地盯着竹签不放,看了半天都没有扔。她正好见路边有个放置垃圾的竹筒子,便主动从他手中接过来,投进去丢掉了。
两人一路上慢慢悠悠到了岑府,好巧不巧赶上饭点,岑夫人见了路殊高兴,要拉着她吃饭,路殊立刻婉拒道:“不必了干娘!我病还没好全,大夫不许我多吃,只拜个年便是,你们快吃吧,不要跟我客气!”
岑夫人见岑青也在,便和蔼笑道:“乖,我带着他爹到偏厅吃去,你和栖迟单独坐在一块说说话,不要急着走!”wWw.qikuaiwx.Com
她拒绝不了,只好点点头答应,跟岑青走到屋里坐下,一起喝了盏茶。
陶谦知给她削了半个苹果,路殊接过喀嚓一啃,悄悄给一旁的岑青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把人遣退下去,但谁知道岑青非但没动,竟然又对着路殊挤眉弄眼回来,搞得她无语至极,只好自己开口,对身后处不远的陶谦知嘱咐道:
“谦知,刚刚岑夫人叫我去房里找她说说话,你先在这里等我不要离开,我去去就回。”
他想了想,颔首默许,总算站在原地没有跟着。路殊内心谢天谢地,赶紧站起身来往外走,眨眼的功夫便蹿没了影。
她跑到那间小时候和岑青捉迷藏的小屋里头等了半天,顿觉好笑,想起对方儿时貌似脑袋不大好使,每次都会躲在这间巴掌大的屋里,然后被自己逮个正着。
等了半刻,岑青终于从另一边绕路到房门口,看四下无人,才轻声推门闪进去。
路殊见他出现,双臂抱在胸前劈头盖脸一阵质问:“栖迟,你在自己家狼狈成这样还真让我大开眼界,方才为何不直接开口把谦知遣走?非绕这么大个圈子。”
他给自己倒了杯水,憨憨摇头道:“我是安庆军的统帅,又不是禁军的,其余三营的也就算了,你以为首营的人好糊弄吗?他们不单是在编外,还是内廷的心腹,哪个不是跟过陛下身边的?别说我,换我爹来也未必能使唤得动他们......”
路殊急忙凑到桌前坐下:“抓紧时间,我想了想,趁着陛下最近给我解禁,你能不能告诉岑中书,让他再命人来我家说一趟媒?当然肯定最后还是不会成的,就先帮我拖一下行不行?”
“不成!”
岑青猛灌一口水,使劲摇头摆手,活像要用水把自己噎得背过气去。
“你是没见......上次那个媒人可是全京城相当有名的,跑了太尉府好几趟,不仅连你的面都没见上,还险些被首营的人砍没了一只手,吓得人家说什么也不肯揽下这活儿了。再说就算我同意,我爹娘也不会同意,现在放眼整片镐安京,谁都知道太尉府的亲事求不得,我爹最近被皇上暗里明里警告好几回,没戏!”
路殊啊了一声,盯着桌面沉思片刻,又不甘心道:“那两日后除夕,安庆军调回镐安京换防,有什么办法放我离开吗?”
他叹口气,握拳砸了一下桌子,又跟想起来什么似的,赶紧收手噤声。
“好歹在京城把年过完吧?你看看你现下这副病怏怏的模样,怎么走?又往哪儿走?首营的副将是什么角色,十个现在的你也打不动一个陶谦知,别折腾了。”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向外看,压低声音说道:“他简直就是被派来治我的!我曾经那些哄骗师兄们百试不爽的把戏,全都被他识破得体无完肤。他最近还是稍微对我心软了一点呢,否则我压根就不能来你府上找你。”
岑青打开门缝往出钻,半晌又把脑袋挤了回来。
“你安生点,别让他生疑,否则下次连这招你都别想着再用。”
“......”
在中书府上坐到晚饭之后,路殊本来想再找个机会,再问问岑青有关那位苗岳富商的事,听说他上次并没在魏去非那里问出个所以然,所以心里难免有些着急。
可自从首营的人来了,太尉府上设了禁制,陶谦知又是他那一副惯有的公事公办不容置疑,弄得她根本来不及多问,只好听话的作了别,跟着走了。
前段日子里城防正紧的镐安京,近几天反倒因为年节而临时去了宵禁,街上人头攒动摩肩接踵,摊子左右铺了整条街,灯笼交错挂在城墙和京城的所有秦楼上,把东市和常乐坊之间一眼望不到头的街道燃的灯火阑珊,再往远看,皇城里头也大有通宵达旦的架势。
镐安京的长街笔直开阔,灯光和色彩把夜幕彻底笼罩,竟看着亮如白昼,喧闹的别有风情。
“谦知,你是多大被选入的禁军?”路殊转过头问道。
“回小姐,十七。”
“那你今年多大?”
“二十四。”
“籍贯哪里?”
陶谦知回话:“末将籍贯襄州,离京城不远。”
路殊点了点头,朝他伸手要来钱袋,给一直围着他们转圈的小孩儿们每人都买了一根麦芽饧。他们一个个穿着鼓鼓囊囊的花色新衣裳,对路殊抱起小拳头行拜年礼,用清脆稚嫩的声音说着大人教那些从宫里传出来的吉祥话:
“福延新日!庆寿无疆!”
路殊笑着在他们脸上都轻轻掐了掐,微微弯腰回了个礼,也学他们歪着脑袋,笑意盈盈地开口:“小朋友们也万岁。”
一阵冷风迎面吹来,路殊呼地打了个寒战,陶谦知立刻上前帮她拢了拢披风,轻声问道:“小姐喜欢孩子吗?”
路殊没想到他会这样问,沉思道:“还可以,小孩子挺可爱,招人喜欢。”
她向前走了几步,在一个卖泥人和幡飘的摊子前头停下,两者正巧都色彩斑斓的,不由让她想起几年前的元正立春宴上,自己给赵祚和赵禄亲手捏的那个持剑泥人。路殊回顾,想问问陶谦知喜欢哪个,干脆买一个带回去,逛了这年节集市许久,总不能空手而归。
她刚开口喊了句谦知,就见对方脸色一变,动作迅速凌厉地抓住了一只正从人群里向路殊肩膀抓来的手。她心下一惊,右手下意识摸向腰间的已促,顺着陶谦知的动作看过去,发现竟是位打扮精致的姑娘,手腕由于被陶谦知下狠手这么一握,手中的刺绣圆扇遮住了半张吓得苍白的脸,整个人跳起惊呼一声,身体微微发抖。
“谁?”
路殊有些疑惑,仔细辨认这姑娘的双眼却又觉得眼熟。对方慢慢放下扇子,挣脱陶谦知的禁锢未果,脸色又从苍白变得通红,着急地直跳脚,用好听的吴侬软语对路殊喊道:
“殊殊!是我呀!”
路殊皱眉反应了一下,眼睛一亮,立刻挥手让谦知松开,随即万分惊诧道:
“曼曼?”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横刀贵妃养成指南更新,第 39 章 镜糕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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