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呆滞的站在门前,也不说话,也没有动,听他这么一开口,便弯腰正经赔礼,但也一时又不知向皇上赔礼的官话该怎么说,只好开口道:“我......我知错了,还请陛下恕罪。”
赵祚上前将她扶起,二人一起坐在软榻上,路殊想和赵祚说话,可到了嘴边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又不能抱,只听他叹口气问道:“腿好的怎么样了?”
“好多了,先生说没留下病根。”
“还晕眩呕吐吗?用不用朕再派黄太医来府上看看?”
她赶紧摆手:“黄大人都近八十的高龄了,别再大费周章惊动他老人家一次,陛下您也别挂心了,我现下真的没什么大碍!”
赵祚扫了她一眼,平静接话:“好,既然没有大碍,除夕朕在宫中设宴与百官同乐,方才已经跟太尉说过了,小殊若是没什么事,就也跟着来吧。”
“我不是......”
路殊心道不好,结结巴巴又要想个推辞出来,但刚才都已经把自己后路堵死,说的像个痊愈几年的没事儿人似的,便干脆也不挣扎纠结了,随便点了点头,讨好一般地抿抿嘴笑:“好,那陛下尽快启程回宫吧,戌时已到,我就先去歇息了!”
她一边说一边慢慢起身往门处靠近,里间是隐秘议事的屋子,本就不大,路殊见他没阻拦,撒丫子三两步跑开,可谁知手刚碰上门,身后的赵祚便开口唤道:“小殊!”
路殊回头去看,见赵祚快步走过来,她竟然也是毫无骨气的下意识张开手臂,没个眨眼的功夫,便被人揽进了怀里。
她时隔两年,又一次被赵祚抱着,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觉得他还是和之前一样高,肩也和从前一样宽,她把脑袋靠在对方肩处,稍稍被勒的有些喘不上气。
“怎么整个人缩了一圈的水?”他把脸贴在路殊头顶,用手轻拍着她的后背:“是朕对不住你,让乖受委屈了。”
路殊不知道怎么回话,又被抱的动弹不得,只好也轻轻抚上赵祚的背。两人贴的很近,他突然把手劲放小,低头去吻路殊的额头和嘴唇,她侧过脸去躲,挣扎一阵从他怀里脱身出来。
“还在生朕的气吗?”
“不是,不是气。”她胸口微微起伏一阵:“五哥哥,咱们这样......不大妥当吧?”
“什么不妥当?”
赵祚伸手拉她,却被路殊甩了开来。她心里的烦闷和牢骚,仿佛在见到赵祚的那一瞬间开始便寂静无声,像是沸腾的水回归平静,再掀不起什么火热波澜了。
然后便什么都说不出,也不知要如何开口。
“同朕说。”
路殊深吸一口气,朝他面前近了一步,垂着脑袋许久,忽然鼓起勇气一般一鼓作气道:
“我从前心知五哥哥心悦我,爱我,发誓要与我长相守的,我一直都相信此话是真,可后来悔婚的是你,我已然不想再纠缠此事了。”
她额头上稍渗出一丝薄汗,声音越说越小,看赵祚原地没有反应,便上去拉着他的胳膊道:“五哥哥以后还可以见到我,就和小时候一样,你我二人仍然不生分,好不好?”
赵祚紧紧盯着她,眼神有些骇人,令她直发怵。
“明日朕下一道圣旨。”
路殊见他半句话也没有听进去,正要开口理论,喉咙却像针扎似的刺痛起来,弯腰猛咳了一阵。
赵祚眼疾手快地扶她坐回榻上,顺手倒了杯茶递过来,可她却因咳太猛脑袋发晕,半躺在软榻边上休息,半口茶也没咽下去。
“朕今夜不走了,好容易抽出了空,留下陪陪小殊。”
她无力再劝,胃里又是翻江倒海,赵祚见她的确情况不大好,现下像个一摔就碎的瓷娃娃似的,只好先抱她回了后院的房间里歇着。出门时迎上一个暗卫,戴着面具,他没认出是哪一个,却见那人紧张的很,下意识迎上来想接,又立刻几乎是瞬间大梦初醒般地退了回去,随人群一同行了跪礼。
赵祚没空给他眼神,到后院将路殊安顿好,自己转身吩咐竹其出去取药,再倒点热水过来,替她更衣洗漱。
路殊躺在榻上欲哭无泪,竹其给她端进一碗药,还不等赵祚接过来喂她,就自己夺过仰头喝了个精光,苦的差点扭头吐个干净,可现在心里更苦,要人命的苦。
明明宫里还是温香软玉的等着他回去,路殊实在不想让赵祚留在这里看自己这副病怏怏的模样,但又不能赶人,什么办法也没有,只像个废人似的在这里瘫着,动两下就得咳嗽。
待赵祚到屏风外洗漱更衣再回来的时候,她已经放下纱帘睡了,屋里只有一盏灯还在勉强燃着。
她凑近去看,发现人的确是睡熟了,身上的衣服也没换,还是刚才出门那一套整齐的正装,脖前的扣子一粒粒扣的严严实实,浑身上下皆是严丝合缝。
他伸手去解,怕把人弄醒又要生事,便小心小心再小心,总算把外衣给她解了下来,差点累出个满头大汗,又去一层层解她那些繁复的腰带和系带,好容易脱掉剩下里衣,才稍松了口气,无声地躺到了她身边。
路殊翻了个身,面对着他,柔顺的发丝垂在软枕上,呼吸清浅缓慢,睡的不太踏实,眼皮下头滴溜溜转个不停。赵祚凑上去,顺着她的鼻尖朝下吻,拉开她胸前的那条绑带,轻轻覆了上去。
路殊被他这一阵大动静搞醒,一把抓住在自己身上乱探的大手,狠狠一掐,冲着他肩膀一掌过去,被赵祚轻闪躲开,又趁机把她制在了身下。
“我不要!”她乱蹬一阵,再次将赵祚擒住:“回后宫去找你那些昭容昭仪的!”
她双眼湿润地伸腿去踢赵祚:“不许碰我!你无媒苟合!”
“朕是皇帝,哪来什么苟合?”赵祚被她口不择言弄的一头雾水,丝毫没有要放开的意思,但见她挣扎,没再做出什么强迫的动作,轻笑回道:“总算是大方吃了回醋,值了。”
“怎么这样!”路殊没来由的喊了一句,突然也不挣扎了,瘫在床上一动不动,只顾闭着眼抽气。wWw.qikuaiwx.Com
赵祚知道她不高兴,便替人把被子裹好,躺回床的另一侧去,问:“小殊喜欢皇子还是公主?”
“我讨厌皇子,也不喜欢公主。”
他亦是没放在心上,转了个话题道:“明日随朕回宫,好好做你的贵妃,等日后小殊有了皇子,朕就封他做太子,如何?”
路殊摇头:“我不稀罕贵妃还是太子,我不想要。”
她突然不知怎的,从床上猛地坐起,问道:“说到这儿我倒是想起,小灼的事查的如何了?抓到那个养死士的没有?还有......还有那个姜谭兴呢?”
赵祚面色不善的问:“朕刚说的话,你但凡听进一句没有?”
“五哥哥!”路殊不悦道:“姜谭兴的事,是我和去非用命才换来的一点线索,之前拜托栖迟去问过进展,他也只告诉我太复杂正在探查,可究竟复杂在哪里?这一年来有没有查到些什么?”
赵祚看着她迫切的眼神,只好将她摁到软垫上靠着,开口道:
“从苗岳边境回京之后,魏去非一直在查桃娘进宫后的去向,以及在哪个宫里当差。但前年冬初天干物燥,内使司走水,名册调动付之一炬,线索断了,后来朕派暗线探寻了昭贞九年时由外地迁往京城的大户,得知同年共有六家。再根据画桡的描述,很快确定了一户姓王的富商,名为王录庆,人已经过世,原先一直在镐安京做花鸟生意,东郊那家规模不小的集昌花市就属他名下。此人来到京城第一年就收购了不少大小花贩和京郊周边地园,现如今城里王公贵族、大户人家的园艺花鸟一类,十之五六都是经他家名下花农工匠的手来修理。”
“那他还真没弃了他的老本行啊。”路殊扯扯他的袖口,“五哥哥接着说。”
“关于姜谭兴此人,还尚未确定身份,但画桡曾说当年是位家丁模样的人对她一路多有照顾,之后又说他主人有了官职进宫当差。如今想想,那人只怕不是什么家丁,王录庆及其家眷亲属未查实有任何一人为官,倘若他真和此事有关,那当年那家仆口中进宫的主人,应当是姜谭兴没错。”
路殊皱起眉,疑惑道:“可是画桡说她去问过,那些原先的家仆侍女不是也说认识这个男人吗?怎么会不是家丁?”
“想骗她还不容易?既然王录庆和此事脱不了干系,那他手下的人也干净不到哪里去。”
她哦了一声,接着疑惑道:“假设姜谭兴的确跟来了镐安京,那他在昭贞九年便进了宫,如今已经快过去二十年,又如何确定他还在朝堂之上?而且在如此漫长的时间内,宫里也并未发生过什么不得了的大事,貌似不能说通哦。”
她又思索道:“莫非他旨在坐稳坐高,要在中原朝廷站稳脚跟,不便横生事端,这才一直未有大动作。可二十年过去,他也年近花甲,还能以什么方式威胁朝廷?”
赵祚:“或许他只想搅的朝堂不得安宁。宫里头的大事小事从没停过,离奇血腥的年年层出不穷,想从各种利益纠纷中搅局掺合一手的更是数不胜数,很难说会出现什么。”
“小灼当年跟我说过她没有娘,只有个爹在兵部侍郎手下做郎中,这个所谓的‘爹’恐怕不是姜谭兴,也会是其他与苗岳有关的人物,五哥哥可还记得......那年在任的兵部侍郎是哪位大人?”
他答道:“昭贞年间各部侍郎职位一直有空缺,因此兵部只有一位侍郎。”
他垂眸回想一阵:“应当是罗固罗大人,此人字平沐,在任侍郎一职十七年之久,昭贞十三年回乡丁忧,往后便上书说自己悲痛郁结患了眼疾,求准告老,先皇便准了他,此后就再也未归过朝。”
路殊:“那当年他手下职方、驾部、库部三司郎中都有哪几位?命人查了没有?”
“尚未。如今临近元正,宫里不太平,朕这皇位还没坐稳,每日忙得焦头烂额,魏去非也是去年年底才摸清王录庆的底细,此人生前财大气粗,在京势力根深蒂固,要想动他府上,怕是得好生寻个事由。暗线也是半月前才重新着手探查桃娘的事,况且朕早忘了她所说关于她爹任职的事,竟也没想到往这上面查。”
路殊坐的离他近了些,小声问道:“可是五哥哥,像姜谭兴这样的人,若是真潜伏于宫帏之中金匾之下,那不是更可怕吗?”
她看着赵祚用手摁压着眉心叹气,接着又声音沙哑的开口:“大皇子在朝中余党未清,顾氏太妃一族还在向朕施压,年前连斩了六个才消停一阵。这明面上的冷刀还断不完,暗里的更难以招架。”
他又抬眼看看路殊,问道:“小殊可知,前段时间京城为何频繁调换城防?”
路殊摇摇头,凑近问他:“为何?”
“原任镐安京十六卫中有九卫都是赵祈的党羽,去年皇位动荡之际,京城被他们生生围出了几道防线,牢牢把控着承化门以北的皇城,更有甚时,他还命左骁卫派兵围挡了通义坊至崇义坊之间,统共八个坊的所有街道。”
赵祚眉头紧锁,抿起唇,脸上的线条在光线的衬映下显得既憔悴又凌厉,路殊听到他开口:“他们搞得镐安京竟不像个京城,倒像座要把内廷紧锢起来的狱牢一般,彼时臣不是臣君不似君,好生放肆。”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横刀贵妃养成指南更新,第 41 章 秉烛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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