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团一行三人,迈然就在列。
这些出使的小事,按说应是与他八竿子打不着,但上次一场大火点了南境驻军整片营帐之后,伊卜西便将重整阵地的事务从他手里接了过去,交由旁人,让他自行反省一段时日。
巴图尔是他的真名,但严格来说迈然也是,那是他祖父给他起的中原名字。
中原皇后努尔是他母亲部落里的子女,按中原这里的亲戚关系来讲,和他也算个不远不近的表兄妹,此次正好散心,来探望一下,也见识见识中原的女人都是什么模样,是不是都跟那个叫路殊的一样狡猾。
他五年前和三年前分别到过两次中原,但没有来过镐安京。说起路殊,巴图尔猜想她现下早已跑得无影无踪,要再想找她算旧账,恐怕是难于上青天。
三人被几个内侍领着进了宫,在大道上见着一个骑快马的姑娘,如受惊的飞鸟一般,同他们擦肩而过。迈然的披肩被那阵疾风带起,他忽然勒住马,回首看了看那个背影。
夜幕暗沉,只能堪堪看到一个朦胧的轮廓,但那阵飘过的香气却很熟悉。wWw.qikuaiwx.Com
苋珠阁上,赵祚旁边贴身伺候的齐祥走到窗前,对赵祚毕恭毕敬地弯腰行了个礼,面上颇有些为难。赵祚的眼神在他周围打量了一周,问道:“不是叫你去把小殊带来吗?人呢?”
他立刻回道:“皇上,路小姐说身子不适,已......已先行回府了。”
“不适?”赵祚皱眉,“哪里不适?去宣太医来看看。”
齐祥战战兢兢答他:“奴才还没问到,路小姐转身便下了楼,于是便没来得及阻拦。”
皇后的中原话不大熟练,貌似只听懂了几句,知道路殊身体不舒服,便小声道:“陛下,您或许可以问问路太尉,看路小姐她近日怎么样?”
赵祚没有开口。
张洁如也笑道:“皇后娘娘说的是,但这宫宴上擅自离席有些不妥,但依臣妾愚见,皇上还是别跟路太尉多说了。”
赵祚果然问道:“为何?”
“太尉严厉,您是知道的,定不会允了路小姐独自回府,所以应当不知情,若您告知了太尉大人,路小姐往后恐怕免不了一顿教训。”
赵祚犹豫半晌,正欲起身,齐祥后头又出现了几名小内侍,凑近赵祚耳边通报,说西疆使团到了。
迈然和其余两位亲中官员单膝冲赵祚行了跪礼,将准备好的礼物亲手奉了上来。
一件是尊玉像观音,另一件,则是镜牙城名家创作的一幅等身人像画卷。赵祚将那卷画接过,逐渐展开,画中人的容貌混着月光和斑斓的焰火色,缓缓映入了眼帘。
路殊去年刚摔断了腿的时候,赵祚给太尉府上设的禁制因为诸位太医和封丘门那些药铺的频繁往来而宽松了不少,待到精神好得差不多,她找了个首营执勤午休的空档和陶谦知说要沐浴,命他去把云姨唤来,期间偷偷给与唐送了两封信,一封是让师兄帮她托人与苗岳那边联系,在里头嘱咐他,务必将这第二封信送到云河平远右将府里的赫连公子手上。
而那写给赫连的第二封信,主要是询问蒋子敬的状况。
当时在兹马艮,她因为胳膊受伤较为严重,加上那时业王还未倒台,京中正处多事之秋,赵祚急着带她回中原,启程过于匆忙,而路殊自己那时又因为姜豆的死无暇顾及其他,竟然忘了蒋子敬此人将来还能派上大用场。
可他是苗岳边陲军队里的兵,身份又颇为乍眼,他们当时一行只有五人,也不可能就那么大张旗鼓的把他绑走。
此次通信,目的就是请赫连把蒋子敬带来镐安京一趟,让他亲自辨认看看,那位任赤为大人究竟是不是姜谭兴本尊。正好今夜去宫里赴宴之前,竹其给她递进来一个小包裹,是由信使两个时辰前送来,上头写明了小殊亲启。
路殊坐在桌前拆开察看,果然是师兄寄的,告诉她信已送至不必挂心,赫连公子回了一封,已一同夹带在信封里。
她兴高采烈地抽出来读,可信中提到,蒋子敬自从两年前一事后患了疯病,见了人不会说话,也不知还记得清些什么,几乎无法与人沟通,成天就是在镇子上乱跑,饿了就捡人家孩子们吃剩的果子馒头,还好有村民可怜帮衬,否则早就活不下去了。
赫连还说,他让兄长亲自出面求了王上,把蒋子敬接到了平远府上好生照看。只是此人疯得厉害,几个月前在深更半夜里发狠,撞断了自己整条鼻梁,又生生剜下一块鼻翼上的肉来,此疾一时半会儿估计难治,只怕见了姜谭兴也不一定指认得出来,让她别抱太大期望。
信尾批注了日期,左右已是三十日前,赫连告知路殊自己在回信后五日内便会出发,刘谨识也已经应允,此番路途不必她操心,只需尽早将中原京城这边打点好。
三十日前出发,应当是这几日就能到达。
陶谦知第二日便按照她的吩咐去了酒楼,回府时路过早市,还带了条新鲜的鱼回去交给竹其,让她给路殊熬点汤暖暖。而同样是这一大清早,路殊就已经早起在院里练刀,累得满头是汗。
昨晚宫里送来了信,她也没有看,一直拦在门口,现下坐在石桌前喝水休息,突然又有点想取来看看,可刚一有这样的想法,她就用指期的刀柄敲敲自己的脑袋,暗骂自己没出息,现在好不容易练完了刀,又开始纠结这件事,天人交战了好半晌,终于还是认命一般地站起身决定去取信。
走到门口时正巧碰见陶谦知,她热情地挥挥手道:“谦知!吃早饭了吗?”
“尚未。”他说,“今早去帮小姐订下了几件上房,客人一到即可入住。”
她点头,过去拍了下陶谦知的肩膀,拉上他一起走:“那去我房里一块吃饭,我爹已经吃过上朝去了,我们可以单独吃,走吧!”
“对了。”她停下脚步道:“你昨夜不是都喊了我小殊吗?那就别喊小姐了,怪生分的,你比我大一点,是哥哥,就改口喊我小殊吧。”
一起走到府门口,路殊跑过去询问信的下落,那士兵摸了摸衣兜和腰带,找了一圈也没找到,竟是给弄丢了,急的她府里府外找了一大圈,最后还真是不翼而飞。
“怎么这么粗心呢!宫里来的信也能丢吗?“
她长长叹了口气,又看了眼身后跟着的陶谦知,见那个小暗卫吓的脸都白了,又觉得不忍心,便自暴自弃地让他从地上起来:“算啦!我不会说的,要是有人问起,你就说已经给我了,没事。”
这样低概率的事情都能碰巧发生,大概是天意,她觉得这样一来也好,没丢的时候抓心挠肝的想读,可这下真丢了,反倒不想看了。
路殊命竹其去帮她端两份早饭送到屋里,自己先领着陶谦知回了院子。
她先捏着鼻子灌下去半碗药,食欲瞬间消失,陶谦知坐在桌边见她呲牙咧嘴,从衣兜里摸出一包才买的蜜饯递过去,路殊捏起一个尝了尝,就是她之前总吃的那家,又甜又香还不会黏牙的泽咸恭蜜枣。
“昨日在宫里发生何事?为何突然独自回府?”
路殊又捏起一块枣子,被陶谦知伸手制止,把那块油纸又包了起来放在一边:“用完早饭再吃,先缓缓。”
“昨日也没什么事,玩累就回来了呗?”她咂咂嘴。
他沉吟半晌,突然问她:“小姐不信我吗?”
路殊摇头:“没有不信,只是你身份特殊,又是替宫里办事的,说太多反倒给你惹麻烦,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要提了。”
“为何不提?何事将你激成这样?”
听见他突然抬高的语气,路殊又开始摸不透陶谦知的意思,奇道:“你最近怎么这么凶啊?前两天切磋的时候凶我,那的确是因为我不对,但是昨日又不是我的错,你训斥我做什么?”
“没有。”他摇头:“只是不想让你在心里憋着,并不是发火凶你。”
路殊听他这么一说,心里突然涌过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知道他没有生气的意思,便好脾气地同他讲道:“我昨夜在宫里发现了陛下的一个秘密,但并不确定这个秘密是不是我想的那样,所以有些气上了头,就是这样,说给你听了,要保密,只有我们两个知道!”
她语气云淡风轻,好似昨天在府门外吐了一大口血的压根不是她本人一样。
陶谦知随即问道:“那......小姐不生陛下的气了吗?”
“我有什么生气的理由?又以什么立场说三道四?随他的吧。”
竹其和两个丫鬟把饭端来,路殊随意喝了两口粥,吃了一盘咸辣小菜,反正下午也没什么事,就坐在门口跟当值的陶谦知聊天,对方不让她坐台阶上,给搬来了一个小板凳,路殊端端正正坐在上头,活像个听学的乖巧小姑娘,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太尉府这份差事,说白了就是个常时守卫,梅盛街上本就有府兵把守,其实只要路殊这个捣蛋的不乱跑乱闹,这份公务就是个肥差,平日没什么事,条件也好,只轮轮值,不必出城或去那些荒山野外吃苦。府上的暗卫们都对路殊很客气,对她好吃好喝有求必应,但求她安安生生待着,万不要再跳一次墙了。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横刀贵妃养成指南更新,第 47 章 使臣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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